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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特莫?噢,谢谢。我以为我走错了。晚安。”
“晚安。” 矿工大声地说道。
杰拉德估计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至少到怀特莫之后他就会知道了。他暗自庆幸自己走上了一条公路。他继续往前走,仿佛梦游一般。
那就是怀特莫镇吗?——是的,有国王的头像——那是高大的城门。他几乎是冲下陡峭的山坡,绕过凹地,穿过小学,来到了威利青枝教堂。这是教堂的墓地!他停住了脚步。
他马上翻过墙头,跳进墓地,在坟墓中穿行。即便是在黑暗里,他仍能够看清脚边一束束白花。就是这个坟墓。他蹲下身去,花朵潮湿、冰冷,枯萎的菊花和晚香玉发出一种腐烂的气味。
此刻,在黑夜笼罩下的阴冷墓地中,他就是中心。但是这儿没有他需要的东西。他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丝毫没有理由。他感到心口似乎也被粘上了冰冷而肮脏的泥巴。
可是去哪儿呢?——回家?绝不。回去也没用,甚至更糟,不能回去。那么去哪儿呢?
一个危险的计划忽然在他脑中形成了,就像是一个现成的答案,那就是古迪兰——她一定呆在家里。他可以去找她,对,他一定要接近她。即便是要了他的命,他也在所不惜。他要孤注一掷了。
他穿过田野,直直向贝尔多佛奔去。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没人会看见他。他的双脚又冷又湿,沾满了泥,沉甸甸的,但他坚定不移地向前走着,像一阵风,直直地走下去,好像是向着他的命运。
杰拉德走过许多黑乎乎的商店和房子,转身拐向一条黑乎乎的小路,路的尽头是一片漆黑的田野。
快到目的地了,他放慢了脚步,不知道该怎样办。要是大门已经关上了,那该怎么办呢?
门并没有关。他看到大窗子里还有灯光,他听见了说话的声音,还听到“咣咣”的关门声。他那灵敏的耳朵立刻听出那是伯基的声音,锐利的目光一下就看见伯基和穿着淡色长袍的欧秀拉站在花园的小径。欧秀拉挽着伯基的胳膊,两人走下台阶,走到路上来。
杰拉德立即躲进黑暗之中。只见他们兴冲冲地谈着天走过去了。伯基的声音很低,但欧秀拉的嗓门却又高又脆。等他们过去后,杰拉德赶忙朝大门走去。
餐厅的大窗已放下了百叶。他发现门还敞开着,厅里柔和的灯光倾泻出来。他轻轻地快步向前走,边朝大厅张望。厅里的墙上挂着几幅图画和牡鹿的角,楼梯在厅的一边,紧靠着楼梯的是餐厅半开着的门。
杰拉德紧绷神经,屏气疾步走进大厅,一边打量着宽敞、舒适的房间。火炉旁的一把椅子上坐着睡觉的父亲,脑袋偏靠在榆树做的壁炉架上。仿佛稍有声音就会惊醒他。
杰拉德站着迟疑了一会儿。他看了看这位父亲身后的过道,那儿一片漆黑。他又没了主意。然后,他一溜烟似地上了楼梯。他的知觉几乎是超常的细致,好似他的意志能笼罩这半睡半醒的房子。
他上到第一个拐弯处,站下,几乎不敢喘息。这里与下面的门相对应的地方也有一扇门。这可能是母亲的房间。他能够听见她在烛光中来回走动。也许她正在等丈夫上楼吧。他又朝黑乎乎的楼道望去。
然后他蹑手蹑脚地沿着过道向前走,手指尖摸索着墙壁。又一扇门。他停下来倾听着,听见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不是这间。于是他又轻轻往前走,又来到一扇门前。只见门半掩着,屋里黑着灯。空的。接下去是浴室,可以闻出肥皂味和热乎乎的气息。走到尽头又是一间卧室,有个人在轻轻呼吸。这是她。
他万分小心地拧了一下把手,门轻轻响了一声,裂开一条缝。然后,他把门推开一点,又推开一点。他的心都快停止跳动了。
他进了屋。睡着的人还在轻轻地呼吸着,屋子里很黑。他一点一点地向前摸去,手脚并用。他的手触到了床,听见了呼吸声。他又靠近了一点,俯下身去。可待他凑近时,他大失所望,发现眼前是一张小男孩黑乎乎的圆脸。
他定定神,转过身,瞧见远处的门缝里透出一线微弱的光。他迅速退出来,将门虚掩,飞也似地跑下楼道。在通道尽头,他犹豫了。等一等再逃走还来得及。
但他绝不肯善罢甘休,仍旧固执地要找到她。于是他像幽灵一样飘过父母的卧室,朝三楼爬去。他的重力把楼梯压得吱吱作响,这可真让人气恼。唉,如果下面母亲的房门刚好打开,她看到他可怎么办,那可就糟透了。要真是那样,也只好听天由命了。他默默地沉住气。
他还没走上三楼,就听到下面传来快速的脚步声,外面的门关上了。他听到了欧秀拉的声音和父亲迷糊的应和声。他赶忙把身体贴在楼台上。
又是一扇半开着的门,里面空无一人。他用手摸索着疾行,生怕欧秀拉上楼来撞见他。接着他又发现了一扇门。他屏神凝气,侧耳细听,听到有人在床上翻动。这肯定是她了。
他轻轻拧动门把手,但听咔哒一声,他屏住了呼吸。床上传来翻身的声音,他的心滞住了。然后他又旋了一下把手,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门又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欧秀拉?”古迪兰有点害怕地问。他赶紧推门进去,把门关上。
“是欧秀拉?”又是古迪兰恐慌的声音。他听见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再不回答她就会叫喊起来了。
“不,是我。”他边说边摸索朝她过去,“是我,杰拉德。”
她惊愕万分,呆坐在床上。她太惊讶了,以至忘记了害怕。
“杰拉德。”她惊诧地重复道。他已走到床边,无意中伸出手去,黑暗中触到了她温暖的乳防。她赶忙闪向一边。
“让我点上灯。”她说着跳下床来。
他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儿,听到她摸到火柴盒时的响动。然后她划亮了火柴,点亮了蜡烛。屋子亮起来了,随后烛芯下沉,屋内又暗淡了片刻,最后重又亮了起来。
她望着站在床头的他。他的帽檐低压在眉毛上,黑大衣的纽扣一直系到下巴。
“你是怎样进来的?”她问。
“走楼梯上来的,门开着。”
“这扇门我也没关。”她说。她赶忙跑到门口,轻声锁上门,然后又走了回来。
她满目惊恐,两颊绯红,浓密的短发和拖地的白色长睡袍,那模样真是太美了。
她看到他的靴子上沾满了泥,甚至裤子上也都是泥点。她怀疑楼上楼下都留下了他的脚印。他站在她卧室凌乱的床边,显得十分奇怪。
“为什么要来?”她的语调中夹着埋怨。
“我想来。”他回答。
从他的脸上她能看出这点。是命运驱使他来的。
“你简直成了泥人了。” 她嗔怪地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
“我是摸黑走来的。”他回答,但心里却不免得意。两人沉默了片刻。他站在被子掀开的床的那一边,她在另一边。他甚至连帽子都没摘。
“那么,你想让我做什么?”她挑衅地问道。
他看看旁边,没回答。若不是这张独特而又陌生的脸长得如此英俊,洋溢着神秘莫测的魅力,她一定会把他赶走的。可是他的确是太美了,太神秘了,她完全被他脸上那纯粹的美吸引住了,令她陶醉。
“你要我做什么?”她用冷淡的语调又问了一遍。
他像刚从睡梦中醒来,忙脱掉帽子,朝她走去。但是他不能碰她,因为她穿着睡衣,光着脚,而他却浑身是泥,湿漉漉的。她睁大眼睛望着他,满目疑虑,向他提了一个最后通碟般的问题。
“我来——因为我必须来。”他回答,“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她疑惑地看着他。
“我必须问。”她说道。
他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无可奉告。”他茫然答道。
他身上有着一种奇特的简朴和天真直率的气质,她觉得他就是年轻的赫耳墨斯①。
①赫耳墨斯,希腊神话中众神的信使。
“但为什么你要到我这儿?”她执意问道。
“因为……只能这样。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你,那也就没有我。”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流露出迷惑、受宠若惊的神色。他也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就像着了魔似的。她叹了口气,茫然若失。她也别无他择。
“把靴子脱了吧。”她说,“一定湿透了。”
他摘下帽子,放在一把椅子上,解开了大衣的扣子,抬起下巴解开喉咙口处的纽扣。他那很漂亮的短发给弄乱了。他的一头金发很迷人,像麦子一样。
他迅速脱去外套,松开黑领带,解开了他衬衫前的饰纽,每个饰纽上都镶有珍珠。她听着,观看着,心想最好不要让人听见这种劈啪作响的声音。
他是来寻求保护的。她任凭他拥抱她,紧紧地拥着她。他在她身上找到了无穷的安慰,向她尽情地倾泻压抑在心中的困惑和死亡的威胁,从而自己再次获得了完善。这真是太美妙、太神奇了。他不由得一阵狂喜,欣慰又惊奇。而她,也顺从地接受了他的爱抚,象一件容器收容着他的苦痛。她已无力抗争。她在狂喜和剧痛交杂的强烈感情中顺从地承受着这一切。
他扑进她那温柔暖和的怀抱,一种美妙的热浪进入了他的血管中,又重新给了他生命。他感到自己在溶解,在下沉,在她那充满生气的浴盆里得到了休息。她的心似乎是一轮不可征服的太阳,他正朝着它的光辉和滋养万物的力量越走越近。他的所有血管——那些曾经被残害、割裂的血管随着生命的进入,就像是被太阳万能的光线所照耀,最后又慢慢恢复了。他那本来已经归入死海的血液,亦缓缓回潮,坚定,美妙,有力。
他感到自己的四肢因注满了活力而膨胀,灵活起来。他的躯体获得了一股莫名的力量,他又成了一个健壮的男子汉。同时,他又是一个得到了安抚和获得了新生的孩子,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而她呢,她就是生命的甘霖。他敬慕她。她是生命的母亲和源泉,他是孩子和男子,受到她的抚爱后才变得完善。他的整个外壳几乎已死去,但是她身体中那股神秘而又温柔的电流,传遍了他的全身,仿佛将他重新置于母亲的腹中孕育成长。
他的大脑受了伤害枯萎下去,脑组织像是被摧毁了。他不知自己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