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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米德兰的乡间,她们居然会以完全不同的身份和社会地位相见,这也令古迪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因为古迪兰在社会上也一直是个佼佼者,与美术界的几位贵族朋友交往密切。
赫曼尼知道自己穿得很漂亮,知道自己的社会地位高过威利·格林镇上的大多数人,至少也和他们平等。她在文化知识界是很为人接受的。无论是思想界、社会活动界乃至艺术界,她总是和最出类拔萃的人在一起,和他们关系融洽、亲密无间。没有人敢看不起她,没有人敢贬低她,因为她总是高居一流。当然,会有人对她充满敌视。但这些人无论在社会地位上、财富上还是在
高层次的思想交流,思想发展及领悟能力上都不如她。要取笑她的人无论在地位上、财富上还是在思想认识水平方面都远不及她。她总是处于无懈可击的地位上。她一生都在使自己无可指责,不让凡夫俗子们对她评头论足。
她的心却总是深受折磨,唯恐自己的灵魂会被人看透,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她深信即使用最苛刻的标准来衡量,她也是完美无缺、无可排剔的,任何粗俗的评论都对她毫无损伤,但是即便她走在通往教堂的路上,她仍然备受折磨,她感到很难受,感到自己面临人们的伤害、嘲笑和蔑视。她总感到自己有懈可击,在自己的外壳上面总有着一个隐秘的伤口。她自己也搞不清这伤口是什么,她只感觉到一种空虚、一种缺陷,对生活缺乏信念。
她盼望着有人能来帮她填补这种不足,永远地填补上。因此她热切地追求鲁伯特·伯基。只要他在身边,她就会感到充实、满足。而其他时候,她就感到摇摇欲坠,像是站立在深渊的边缘。尽管她表面上目空一切、充满自信,但只要一个普通女仆稍稍地嘲弄或蔑视她一下,就能把她推入无底的深渊。她为此十分苦痛,却装作满不在乎。她只能依靠这种冷漠,以及在知识文化上的地位,来建立防御措施。但是,她却永远不能停止对于这种缺陷的恐惧。
只有伯基与她保持一种亲密、持久的关系,她才可能在这多愁多忧的人生航行中感到安全。他可以使她成功,使她胜过天使。如果他真能这样,该多好啊。但她总是有些害怕,心中忐忑不安。她把自己打扮得很花枝招展,竭力让伯基看到自己的迷人美貌。尽管如此,她还是感到了不足。
他也很不通常理,他竭力躲着她,而且始终排斥她,她越要接近他,他就越往后退。到
现在他们已经做了多年的情人,可是,唉,这种恋情也太令人心烦、太痛苦了。这使她疲惫不堪。不过她仍相信自己,她知道他在试着离开自己,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但她仍相信自己有力量能够留住他。她因自己所具备的高深才识而充满自信。她只需要他与自己结合。
能够与赫曼尼结合,也应该是伯基的福分。但他却偏偏像一个任性的孩子,一味地拒绝她,他任性地想要打破他们两人之间的神圣联系。
他也将参加这次婚礼,担任男傧相。赫曼尼知道他会在教堂里等着。他也知道她在什么时候来。当她走过教堂大门的时候,恐惧和渴望使她颤抖起来。他会站在那儿,一定会看到她的衣服是多么漂亮,一定会知道她是为他而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的!他会明白,她是为了他才把自己打扮得如此出众,无与伦比。最终他会接受自己最好的命运,不再拒绝她的。
在热切的渴望中,她有些震颤地走进教堂,转动着双眼左右找寻他。由于心中焦虑,她纤细的身体忍不住抽搐起来。作为男傧相,他会站在祭坛旁边。她缓缓地、充满自信地把目光移到那里。
但他不在那儿。一阵可怕的风暴袭上心头,她简直要在绝望中被湮没。一种毁灭性的失望感占据了她,她木然地朝祭坛挪过去。她从未经历过这种彻底失望的痛苦,比死还可怕,那种感觉是那样的空旷与荒芜。
新郎和男傧相都还没有来。外面的人群渐渐乱动起来。欧秀拉感到自己似乎该对这件事负责。她不忍心看到新娘已到而不见新郎的场面。这个婚礼绝不能变得不可收拾,绝不能。
新娘的马车已经到了,车上挂满了彩带和花结。几匹灰马雀跃着向教堂驶来。伴随着阵阵的欢笑声。马车门打开,今天最娇艳的人就要露面了。而路旁的人们轻声嘀咕着,稍有不满的口吻。
新娘的父亲首先下车。他像个阴影般,走入了早晨的空气中。他高大、瘦削,留着稀少的灰黑色胡须,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他耐心专注地等待在马车门口,似乎把自己都忘记了。
敞开的车门口有一簇美丽的叶子和鲜花,还挂着洁白的绸缎和花饰。一个欢快的声音从车里传来:“我怎么出来呀?”
期待着的人们又激动起来。他们拥上前去迎接新娘,兴致勃勃地看着新娘满插花蕾的金发的脑袋,还有那只试探着踏在马车踏板上的纤纤白脚。忽然,像一阵奔涌而来的海浪,新娘身着洁白的衣服,轻盈地飘到了正站在树荫下的父亲的身旁。面纱随着笑声一起荡漾飘动。
“我来了!”她说。
她挽住了父亲的胳膊,衣衫翩翩,走上了那长长的红地毯。父亲面色灰黄,沉默不语,黑色的胡须更使他显得忧虑重重。他僵硬地踏上台阶,神情严肃。可是,新娘的欢笑声却一直伴随着他,丝毫没有减退。
然而新郎还没有到!欧秀拉都觉得无可忍受了。她焦急地望着远处的山坡,希望那条白色的下山路上会出现新郎的身影。一辆马车来了。它在飞奔,渐渐进入人们的视线。没错,是他来了。欧秀拉连忙转向新娘和人群,从高处向人们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高喊。她想提醒人们他来了。但她的声音是没有声息的,她想喊,又不敢喊。她的脸为此而涨得绯红。
马车晃晃悠悠驶下山来,越来越近。人群中发出一阵叫喊。刚到台阶尽头的新娘惊喜地回过身来,她看到人群中一阵骚动,一辆马车停住了,她的心上人从车上跳了出来,在马匹中间闪过,挤进了人群。
“蒂布斯,蒂布斯!”她站在高处,在阳光下兴奋地挥舞着鲜花,滑稽地喊叫着。可他
手握礼帽,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并没有听到她的叫喊。
“蒂布斯!”她朝下看着他,又大叫一声。
无意中他抬起头,看到了新娘和她的父亲站在上面的石阶上,脸上掠过一丝窘迫、惊讶的表情。他稍有犹豫,很快便振作起精神猛地一跃,向她追去。
“啊哈——”她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怪叫。就像是条件反射,她立刻转身便逃。那双白皙的小脚以快得不可思议的步伐朝教堂疾奔而去,白色礼服在哗哗作响。那小伙子像只猎犬那样在后面紧紧追随,跃上台阶,飞快地闪过她父亲,丰满结实的腿和臀部扭动着,就像猎犬在追逐猎物。
“嘿,追上她!”下边那些粗俗的女人喊道。她们被这个游戏逗乐了。
新娘手中的花朵像泡沫般抖落开来,但她还是稳稳地转过了教堂的墙角。她向后瞥了一眼,留下一声挑战的狂笑,然后转个弯,消失在灰色的石壁后面。紧接着,倾身疾冲的新郎已经抓住了拐弯处石垛,一转身也不见了,他那灵活强壮的身躯也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门口的人群马上爆发出一阵激动兴奋的喝彩声。这时,欧秀拉再一次注意到了身形有些灰暗弓曲的克瑞奇先生。他茫然地等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新郎新娘跑向教堂,直到两人不见了,他才回头看了看,鲁伯特·伯基就在身后,伯基马上上前几步,来到他身旁。
“我们殿后吧。”伯基说,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嗯。”这位父亲简单地回答了一声,然后两人就一起踏上了小道。
伯基和克瑞奇一样瘦削,苍白的脸上露出些许病容。他身架窄小,但体形很不错。走起路来腿有些故意的拖沓。他的衣着很得体,但天生的气质却使他穿上这身衣服显得很滑稽。
他生性聪明,但根本不适合这种讲究礼节的正式场面。但他还是不得不违心地去迎合世俗的观念。
他习惯于装作一个极普通人的样子,装得维妙维肖。他善于观察周围的气氛,并很快使自己适应周围的人和环境,表现得与其它凡夫俗子毫无区别。所以他经常能获得别人的好感,从而免遭攻讦。
此时,他正与克瑞奇先生边走边十分随便地开怀谈论着什么。他待人处事犹如一个走钢丝的人:始终是站在钢丝绳上,但表面上却装得尽可能看似轻松。
“我们这么晚才到,太抱歉了。”他说着,“我们找不到纽扣钩了,所以花了很长时间才系上皮靴。而您却分秒不差。”
“我这人向来守时。”克瑞奇先生说。
“我却总是迟到。”伯基说,“不过我今天应该是准时的,可是出了意外,我真的很抱歉。”
这两个人也走远了。一时就没有什么好看的了。欧秀拉独自在思量着伯基,他激起了她的好奇心,他吸引了她,但又使她烦恼。
她想更多地了解他。她只和他谈过一两句话,而且当时他的身份是学校的学监。她感觉他好像也承认他俩之间有着某种联系,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共同的语言。只不过他们还没有时间让这种默契发展下去。而且,有某种东西让他们之间若即若离。他身上有一种敌意,一种无形的极度的冷漠,让人难以接近。
可她还是想了解他。
“你觉得鲁伯特·伯基怎么样?”她有些不情愿地问古迪兰,其实她本不想谈论他的。
“我觉得?”古迪兰重复道,“我觉得他有吸引力,很有吸引力。但我所无法忍受他那种待人的态度——他对每一个人都敬若神明,似乎他多么看重人家。这会让人产生一种受骗的感觉。”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欧秀拉说。
“因为他对人没有真正的欣赏力,”古迪兰说,“跟你说吧,如果他对待你我就像对待任何一个小傻瓜一样的话,那么这简直就是一种污辱。”
“是啊!”欧秀拉说,“一个人应该懂得有所区别。”
“一个人得学会识别。”古迪兰赞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