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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下班回来第一件事便是绷紧着脸找书,找得一本后,便直冲厕所。待他挟着书
再出来时,脸上则尽呈惬意之感。有时候父亲在急于上厕所那一刻死活也找不到他
要看的书,常常憋得脸色发青,却依然一边发脾气一边不屈不挠地翻找,大有无书
不入厕架式。弄得母亲经常不得不放下手中家务前去帮忙。有一次,父亲在入厕前
欲找《乐府诗选》,找来找去竟找不到,我和母亲都出动了,却依然遍寻不见。父
亲真是痛苦万分,最后实在无法,只得随手抓了一本我借的小说。待他出来时,没
有寻常那种志得意满之态,只谈淡地把小说往我面前一甩,说:这种书有什么看头?
《乐府诗选》是父亲上厕所时很喜欢看的书,可惜直到父亲死也没有找到。也不知
它是怎么失踪的。父亲常叹说:看一本不喜欢的书,屙屎都没劲。
因为父亲的如此这般,我们一家人自然也都如此这般,包括我的母亲。我母亲
读《红楼梦》不下五遍,我相信至少有两遍是在厕所里读完的。说出这话来,可真
对不住曹雪芹。
1966年,我家两间房子变成了一间,隔壁搬来一家邻居。厕所由一家专用变成
两家公用。邻居家的人也爱读书,一来见我家上厕所人人手持一书,大喜过望,立
即加入了这支入厕阅读的队伍。邻居老太太眼睛近视,看书时眼睛距书只一寸远,
我们常笑她看书不是看,乃是闻书。就这,她老人家居然也在上厕所时毫不犹豫地
带上了书,且自笑曰:既闻书,又闻臭。
只是入厕读书的人一多,弊病就显示出来了,这就是厕所不够用。都是上学上
班一族,出门和在家时间比较集中,凡入厕皆携书,没有半小时如何出得来?若遇
上一本有趣的书,一边排泄一边笑读,何曾会记得外边有人正憋得痛苦?这一来,
厕所就成了每天必不可少的事和每天必不可少的话。我的父亲最痛恨在他欲进厕所
时,有人抢了先。这时候的他总是暴躁而又急剧地在家里来回走动。设若在厕所里
看书的久蹲不出的是他的儿女之一时,他便会忍耐不住地前去“哐哐”踢门。门外
响声如此,门内的人焉能不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安心消遣下去?甚至拎了裤子逃出
后仍然惴惴不安,恐有责骂上身。只是待父亲挟了书从厕所里出来时,多半已心平
气顺了。他若开口,多也是谈适才厕所里的阅读内容,谈得高兴,还会大笑。到此
时,先前占了厕所的我们之一,才能放下心来。
要命的是在父亲下班回来意欲入厕时,厕所里蹲的很可能是邻居。那父亲就惨
不忍睹了。你无法对别人家的人发火,只得忍受。而邻家人在厕所里也是要看书的,
看得高兴时也是不记得厕外的人事的,满怀耐心地等他出来着实也不易。父亲这时
候通常很是无奈地表现他的愤怒,有时不得不板着面孔下楼到对面一栋厕所去。当
然,去时仍然会在路膊下挟上他的一本书。
入厕读书,算不上是什么好习惯好风气,尤其医生和图书馆员定是怀有反感。
但的确有许多人都喜欢这么着。其意义自然不是为节省时间,想必更多是为了一种
快乐。现在喜欢读书的人越来越少了,厕所的光线也越来越差,不知还有几多人会
挟着书匆匆地冲进厕所,也不知会有几多人怀有手中无书,誓不入厕的气概,就像
我的父亲当年那样。
在美国监狱十二天
在美国监狱十二天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的情同手足的友人陆某,垂涎他人财产,巧
设毒计,致使本人不幸人联邦监狱12日。事后记之,永志不忘。
1992年10月7日清晨,我起床后,听到有人按铃。凭窗张望,只见一名身着便服、
貌不惊人的白人站在车库门口,高高举起警徽向我喝道:“警察!”
我莫名其妙地打开门,十多位便衣警察争先拥入,为首者是个高大的白人。他
亮出拘捕令和搜查令,厉声道:“你有权保持沉默,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法
庭上对你不利的证辞!……你把××交出来。”
我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学者之家,清清白白,何曾见过××呢?于是,
我根据美国生活经验,回给他一个标准答案:“我要见我的律师。”此后,无论他
们提出何种问题,我均以此言答之,可谓以不变应万变。
抄家开始了。男女探员们手脚利落地将各种值钱的物件装入纸箱里。乒乒乓乓,
一些薄脆的杯盘瓶碟转眼化为碎片。他们表情欢快,谈笑风生,也难怪,抄抄砸砸
实在是天下最惬意的事情。
最先叩门的那位便衣探员取出手铐,示意要将我铐上带返警局。于是一行人上
路。
抵达移民局十一楼,FBI(联邦调查局)的特别办公室。我被带去照像、打指模。
不多时,抄家探员凯旋。一位男探员将一包东西送到我面前,得意地叫道:
“看,这是什么?”天,这便是搜找的目的——××!
我目瞪口呆。冷汗与热汗浃背交流。至此,始知中了陆某的毒计。前几日,陆
某喜得一子,我前往致贺;陆某那韶秀不俗的脸上堆满愁云:“我太太坐月子,岳
父母从波士顿来探亲,家里挤得很,有一包杂物暂存你家,行不行?”我一口应承,
岂知中了圈套!
我打电话通知我的律师,约定在联邦法院大厦会见。
我向我的律师申诉冤情,请求她帮助我脱离困境。之后,一位西裔女士对我作
例行的财产调查,并言明这一调查不会成为危害我的证据。于是,我将自己的房产、
存款、股票等有价证券如实报出。
按照美国法律,任何嫌疑犯被捕后,必须在36小时内过堂,决定是否交保。下
午5时,我被安排上庭。一位由联邦政府指派的律师,相貌堂堂的白人,告诉我是陆
某密报我家里藏有违法的物品,引来这次抄家行动。我闻言冷冷一笑。
法庭设在一个不大的房间里。法官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媪,她用寥寥数语裁定
我的保释金为10万美元。随后我被送入与联邦法院大厦地道相通的MCC(大都会拘留
所)。
这是一幢暗褐色的大厦,外观毫不起眼。当厚重的电动铁门在我面前缓缓开启,
我迅即对着“欢迎你来到MCC”的标语牌扮个鬼脸,恍然悟出一条浅简的真理——最
狠重的痛击来自假朋友而非真敌人。
入狱后先进行严格搜身。我深深感到屈辱。接着便是更衣。MCC的囚服是咖啡色
的帆布装,以及深蓝色的大陆制造的橡胶鞋。然后去看医生。狱医十分认真地从头
查到脚,在诊视单上签了名。这才正式进入牢房。
我被送入9N,也就是九层北牢。这里很像是游艺厅。宽敞的大厅里摆放着两张
台球桌、彩色电视机、健身器械等。囚室密如蜂巢,两人一室,共有一百余人。我
见囚犯半数是黑人,不禁想起社会上的种种传闻,脱口而出“我害怕他们会对我施
暴”。看守笑答:“在这里不会有人碰你的。”
果真如此,9N仿佛是君子国,人人谦和有礼,个个举止彬彬。据说,百分之九
十的囚犯都是大毒枭。
在联邦监狱里,囚犯享有相当的自由度。世人印象中的监狱用以折磨犯人的饥
饿和孤独感,在联邦监狱里是不存在的。伙食很好,花色繁多,每餐的卡路里均有
规定。另外,还可以根据狱方提供的菜单购买食品或自行为炊。我曾吃过资深狱友
的扬州炒饭和阿拉伯口味的咖哩炒饭。囚犯甚至有权选择不同牌子的牛奶。
大厅里有三部公共电话(电话机旁注明所有电话均有录音),嘻笑怒骂,海阔
天空。每天晚餐后,看守搞来大批邮件,唱名发放。
9N共有四个浴室供囚犯淋浴。彼时,我仿佛置身人体刺青(纹身)艺术展览会。
狮、虎、熊、豹、蛇、虫、鱼以及中国龙凤,应有尽有。美女与魔鬼,爱神之箭与
纳粹标记,“相映”成趣。
在联邦监狱里,看守以和善的态度对待囚犯,彼此仿佛是朋友。事实上,他们
经常称犯人为“我的朋友”,高度尊重囚犯的人格。
每天,除了早午晚各一次锁上牢门清点人数,其余时间任由囚犯在大厅里嬉戏
玩闹。几位黑人每天数次集体向麦加方向祷告跪拜,行礼如仪。
我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很快就适应狱中生活。我先致电好友,委托其代
办保释手续;然后在电话中痛斥陆某的卑鄙,正告其休想乘机昧掉借去买房的巨款……。
囹圄之中,最难捱的就是那时时袭来的对于自由的渴盼。我常伫立窗前,久久
凝视被铁栏切割成规则矩形的外部世界。近处,一幢高楼拔地而起,建筑工人挥汗
工作,真切地体现出社会前进的步伐;远处,亚细亚银行华埠分行以及四五六餐馆
的招牌清晰可见,令人忆起自由生活的甘美和芬芳……
一位精明干练的黑人狱友是9N的棋王。我怯怯地要求与之对阵。他不屑地将一
支马丢在棋盘上:“你懂得走法吗?”我正确地移动了马的位置,于是开始厮杀。
围观者如堵。这局棋耗时甚久,至晚十一时锁牢房时尚未结束,而宽宏大度的黑人
看守居然允许我们决一雌雄。最后我以一兵优势取胜。黑人棋王道:“中国人,你
真厉害!”我老老实实地答说:“我已经整整六年没摸象棋了。上一盘棋还是在哈
佛广场上与白俄棋手下的让子赌博棋呢。”抚今忆昔,想起查理斯河、北大图书馆;
眼前却是铁门铁窗铁锁,恍然有如隔世。
我在MCC住了8天,又被转至纽约州另一处联邦监狱。夜深起解时,出狱时的检
查和入狱时一样严苛。每个囚犯被戴上手铐脚镣及腰镣,然后乘囚车上路。解差中
有位女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