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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绍棠文集-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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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又买棺材,抬回的是一袋子黄土,从那以后,他家就不认我这亲戚。小舅子结婚,我上赶着送礼,他家男的骂我女的啐我,全堂厚礼扔出了墙外。”“刘老族长的状纸里,说玉人儿还活着,你就不该又娶一个杈儿。”“这不是白日见鬼吗?”“有人见过玉人儿。”“谁?”“一个卖绒花彩线的小贩。”“他怎么认得玉人儿?”“玉人儿从小就买他的绒花彩线。”“玉人儿现在哪里?”“刘家锅伙。”“谁家?”“早当了汉根的媳妇。”黄狗杂儿像一条疯狗,在傻大个子身上闹腾喊叫起来。“快把我背回船,我要报夺妻之恨!”回到船上,黄狗杂儿不得不低眉下眼陪伴两名马快猜拳喝酒,奉赠两锭鞋银(跑道的钱),打躬作揖送两位上差满载而归。这才换上一色黑的紧身夜行衣,青布包头,鱼鳞裹腿,身带一口双刃刀,腰插三只飞镖,弯腰曲背,缩头探脑,摸向四王子村汉根家。五四王子村东西南北都围着沙冈,很像元大都的土城。沙冈四框之内,有一座龟背高台,口外刘家聚居在龟背离台上下,祭祖堂和族长家,都在龟背高台上。龟背高台像一顶官冕顶戴,汉根家就像顶戴上的红玛瑙珠子,地位最高,引人注目。汉根家后窗的灯光,十里外都看得见。汉根水路保镖,有时难免夜晚走船,他那一双眼睛,含情目光留连他家的后窗口。他能想见,玉人儿在灯下不是飞针走线,给他缝衣做鞋,就是哼着催眠曲,给儿子喂奶哄睡。船一走远,灯光模糊了,他的眼眶也潮湿起来。一回又一回,一回比一回心疼,也就越来越不想浪迹江湖。今年冰封了河道,他便挂镖收盘,从此,回家陪媳妇抱孩子,牵牛荷锄种地为生。时令已是白露,眼看就到中秋了。小雪封地,大雪封河,还差一个多月。他护卫的运货船,一到北京东便门靠岸,他就直奔果子市,买齐了干鲜果品。有一块月饼像一张大荷叶。还砍了一个猪头割了一刀子肉,喜兴兴回家团圆。汉根每回出外保镖,工人儿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关门闭户将自己紧锁在高墙小院里,在祖宗木主和堂屋佛龛前,早晚各点一炉香,晨昏三三九叩首。祷告祖宗和神佛,保佑汉根船行千里路,不要遇到强人拦劫、血光之灾、顶风冒雨、帆船倒漏;也不要被蚊子叮着,跳蚤咬着,千万不能吃夹生饭和死鱼烂虾,汉根回家前三天,玉人儿就心慌意乱,扫房糊窗,白窗纸上仍爱粘贴红喜字,还剪贴了鸳鸯戏水和喜鹊登枝。拆洗被褥叠得方方正正,香蒿熏得香了个透,虽没入洞房的被褥里那些核桃、花生。栗子、桂圆,睡起来却更暖身贴心。玉人儿受干净,汉根水路往返,一天在河里测过八遍,身上没有一点泥污,她也要给汉根烧一锅煮丁香叶子水,头上脚下洗个遍。丁香叶子洗身子,能留下文墨气味。玉人儿见着月信之前,在她家后院的家馆里念过《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还有一本《烈女传》,学过一个冬季的珠算,教她的都是七十开外的老先生。月信初见,便辞退了先生,除了针线女红,纸、笔、墨、砚看都不许看,更不许摸一摸。女子无才便是德,到她嫁给汉根之前,几年没写过一个字,没见过一本书。幼年学书,如春雨点点入地,嫁到汉根家,学过的字念过的书又重放光芒。又是一年春草绿,依然十里杏花红,她会写对联。逢五进十,逢十进一,一退六二五,她会打算盘。汉根夫君见字如面,她还会鱼雁传书,嘘寒问暖。玉人儿把握着汉根那粗腕子大手,教会汉根写自己的名字。从此,口外刘家有了头一个文化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能人长本事。汉根跟玉人儿同床共枕两年多,已能看唱本写帐簿,堪称四王子村口外刘家的大儒,汉胡合流又进一步。玉人儿的手,不光会缝衣做鞋,扎花绣朵,还会煎、炒、烹、炸、煮、熬、蒸、烤,菜团子三鲜饺子味儿,玉米面的发糕比细箩白面的馒头还好吃。玉人儿做得饭菜,汉根进门就能大吃大嚼。她坐在丈夫身边,丈夫吃完一碗她盛一碗,自己并不动著,一双笑眼盯着吃得像风卷荷叶的丈夫。佛受一炷香。汉根一声不吭只顾吃喝,玉人儿便脸上挂起了阴云,眼里噙满泪花。汉根察颜观色,吃一口喊一声好,哄得玉人儿眼常含笑眉挂喜色。中秋节快到了,玉人儿早已眼巴巴等候汉根归来。她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像一枝红杏出墙盛开,有时照镜子,也隐隐约约看见,前额出现几道浅浅的抬头纹。她疑心自己见老,便留心打扮起来。她反扣饭碗,在碗座上捣出凤仙花汁,搽红两颊,又描了眉裁了鬓,还觉得不够尽兴。这时,龟背高台下,有个卖花小贩吆喝:“五彩的绒花咧,红、白、紫、绿、蓝!”她也没顾得多想,隔墙喊叫小贩站住,急忙推门走出去,三步两步下了龟背高台。卖花小贩是个白胡子老头儿,扛着黄米谷秸的草把,草把上插满了百朵绒花。多年不见,卖花老头儿仍旧认得出玉人儿的原来面貌。玉人儿当年买花,目不斜视,眼不旁观,压根儿就不知道卖花老头儿是怎么个人模狗样儿。果然,汉根进门一看,玉人儿比平日更俊俏十分。鬓角那一枝红绒绿绢灯笼花,十分娇艳夺目。“这朵花照得人两眼冒金星!”汉根双臂紧箍住玉人儿的身腰,在玉人儿脸上左一口右一口啃个没够。玉人儿虽是小姐身子,却贪爱汉根的粗犷有力和口外人的野气。汉根武艺高强,两只胳臂一较劲,枣木杠子打在胳膊上,咔察一折两断。这两条胳臂把玉人儿搂在怀里,玉人儿就像开了春的一堆雪,贴住汉根的胸脯便化成开了锅的热水。汉根的两腿,站在船头撑篙,十八匹马也难把他动摇三寸。玉人儿跟他交颈叠股而眠,也就像小鸟依人,睡得香甜不做恶梦。“我见老了,怕你硌眼,就插了朵花,讨你喜爱。”玉人儿脸比绒花红,埋在汉根胸前。汉根一只手拈弄工人儿头上的红绒绿绢灯笼花,笑道:“杜老磨比李逵还粗三圈儿,想不到他倒有挑花选朵的眼力。”他常年出外,保镖走船跑码头,玉人儿孤身女子一人守家,多有不便。汉根和本家老长辈,更怕她遭到歹人暗算,便挑选口外刘家的众多打手,排班下夜,给汉根家看门守户。汉根家不但闲人免进,而且闲人免看,天一黑就不许外姓旁人上下龟背高台。白天,她买个针头线脑,打油买醋,都由杜老磨跑腿。这个杜老磨,是口外刘家祭祖堂的香火长工,还是汉根爹当族长时收留的孤儿。杜老磨奶名磨盘,八岁时随母改嫁给四王子村一家姓刘的厨子。这个厨子不是口外刘家的同宗,住在村东头。刘厨子为人财狠食黑,磨盘的饭量又大,就不愿意多这张嘴,非打即骂,伤痕累累。数九寒冬,磨盘披着一块光板秃毛羊皮,光着两脚没鞋穿,衣不蔽体而又肚里无食,手里端一只破瓢,拄着一根打狗棒,沿街乞讨馊饽饽冷饭,不如一条丧家犬。汉根爹可怜这个孤儿,把他领回家去,整整一冬吃得饱穿得暖,个子蹿高了一头,膀阔腰圆扇子面胸脯。就在这年年根下,汉根出生,磨盘把汉根当自己的亲生胞弟。他一边跟汉根爹习武学艺,一边给口外刘家祭祖堂的香火四放牛锄草,收了工哄汉根玩。汉根四五岁练起童子功,汉根爹叫磨盘教汉根压腰劈腿拿大顶,还受过汉根一拜。磨盘力大如牛,十三四岁就小卒子过河顶大车,成了祭祖堂香火田的跟趟子长工,一年吃饭之外能挣五石玉米。他一粒不敢糟塌,赶一辆小毛驴车,送到汉根家报恩。汉根爹闭门不收,喝令他送交他的老母尽孝。汉根爹不光叫他给亲娘养老送终,还叫他将后爹刘厨子赡养到死,入土为安。汉根爹病重,磨盘从大腿上割下一大块肉,扔进药锅里熬汤,又到妙峰山娘娘庙跪香,为汉根爹祈祷长生。汉根爹回光返照了几天,便撒手归西,羽化登仙。汉根还小,磨盘披麻戴孝,背灵出山,刨挖墓穴。他跳下坑,躺倒丈量宽窄,哭得七死八活,嘶哑了嗓子,一个月一字不吐。他还在汉根爹的坟边搭了个窝棚,守了三年庐,不剃头不刮脸,像个连毛僧。虽然他至多只算是汉根爹的螟蛉义子,但是口外刘家的老长辈,已经把他当成本家子弟。每年祭祖,允许他跪在汉根身边。汉根更把他尊如长兄,称他为老磨哥。汉根外出,就拜托他护卫玉人儿,他比关云长给二位皇嫂保驾还尽心竭力。工人儿不是皇嫂而是弟妹,他严守乡俗,只在汉根家院外巡逻,从不进门一步。男女授受不亲,玉人儿买个针头线脑,隔着门板吩咐杜老磨打油买醋,门开一缝,油瓶醋坛放在台阶。杜老磨买回针、线、油、醋,隔着门板吩咐玉人儿取回;玉人儿脚步声一到门口,杜老磨便赶忙离去,不搭一句话,更不看一眼。“不是老磨大哥替我买的花,是我亲自挑选了这一枝。”工人几把绒花从鬓角拔下来,夹在汉根耳丫上。汉根一听就脸色大变,气恼地喊道:“你出头露面,鬼祟进门!”“我嫁给你两年多,坐下两年多牢!”玉人儿也忍无可忍,百依百顺的多情女子,变成了大喊大叫的泼妇,“到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我才从雷峰塔下钻出来?”“你爹一死,我陪你走遍二百八十里大河的十二码头!”汉根换上笑脸。“不许你咒我爹!”玉人儿没想到汉根竟是这般铁石心肠,跑进屋里又插上了门闩。她想听汉根站在窗下告饶。汉根却没有一点动静。玉人儿气得头昏胸闷,倒在炕上睡了个大觉。醒来,已是月上柳梢。她从窗眼向外看去,树影摇曳,不见汉根踪迹,又是一阵胸闷头昏,躺倒炕上,迷糊起来。睡梦中,忽听房顶上一声鬼叫,好像有个斗大的南瓜叽哩骨碌滚下来,哗啦吧嚓!摔落窗前地面。玉人儿忘了危险,开门补身,一看,只见月光中汉根头顶着天,脚下踏在黄狗杂儿的胸口上。六汉根保镖八年多,当了三年镖头,胆大心细,看三步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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