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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门,乃即复传其学,由是许衡、郝经、刘因,皆得其书而尊信之。北方知有程、
朱之学,自复始。
复为人,乐易而耿介,虽居燕,不忘故土。与人交,尤笃分谊。元好问文名
擅一时,其南归也,复赠之言,以博溺心、末丧本为戒,以自修读《易》求文王、
孔子之用心为勉。其爱人以德类若此。复家江汉之上,以江汉自号,学者称之曰
江汉先生。
张,字达善,其先蜀之导江人。蜀亡,侨寓江左。金华王柏,得朱熹
三传之学,尝讲道于台之上蔡书院,从而受业焉。自《六经》、《语》、
《孟》传注,以及周、程、张氏之微言,朱子所尝论定者,靡不潜心玩索,究极
根柢。用功既专,久而不懈,所学益弘深微密,南北之士,鲜能及之。至元中,
行台中丞吴曼庆闻其名,延致江宁学官,俾子弟受业,中州士大夫欲淑子弟以朱
子《四书》者,皆遣从游,或辟私塾迎之。其在维扬,来学者尤众,远近
翕然,尊为硕师,不敢字呼,而曰导江先生。大臣荐诸朝,特命为孔、颜、孟三
氏教授,邹、鲁之人,服诵遗训,久而不忘。
气宇端重,音吐洪亮,讲说特精详,子弟从之者,诜诜如也。其高第
弟子知名者甚多,夹谷之奇、杨刚中尤显。无子。有《经说》及文集行世。
吴澄序其书,以为议论正,援据博,贯穿纵横,俨然新安朱氏之尸祝也。至正
中,真州守臣以及郝经、吴澄皆尝留仪真,作祠宇祀之,曰三贤祠。
金履祥,字吉父,婺之兰溪人。其先本刘氏,后避吴越钱武肃王嫌名,更为
金氏。履祥从曾祖景文,当宋建炎、绍兴间,以孝行著称,其父母疾,斋祷于天,
而灵应随至。事闻于朝,为改所居乡曰纯孝。履祥幼而敏睿,父兄稍授之书,即
能记诵。比长,益自策励,凡天文、地形、礼乐、田乘、兵谋、阴阳、律历之书,
靡不毕究。及壮,知向濂、洛之学,事同郡王柏,从登何基之门。基则学于黄
榦,而榦亲承朱熹之传者也。自是讲贯益密,造诣益邃。
时宋之国事已不可为,履祥遂绝意进取。然负其经济之略,亦未忍遽忘斯世
也。会襄樊之师日急,宋人坐视而不敢救,履祥因进牵制捣虚之策,请以重兵由
海道直趋燕、蓟,则襄樊之师,将不攻而自解。且备叙海舶所经,凡州郡县邑,
下至巨洋别坞,难易远近,历历可据以行。宋终莫能用。及后朱瑄、张清献海运
之利,而所由海道,视履祥先所上书,咫尺无异者,然后人服其精确。
德祐初,以迪功郎、史馆编校起之,辞弗就。宋将改物,所在盗起,履祥屏
居金华山中,兵燹稍息,则上下岩谷,追逐云月,寄情啸咏,视世故泊如也。平
居独处,终日俨然;至与物接,则盎然和怿。训迪后学,谆切无倦,而尤笃于分
义。有故人子坐事,母子分配为隶,不相知者十年,履祥倾赀营购,卒赎以完;
其子后贵,履祥终不自言,相见劳问辛苦而已。何基、王柏之丧,履祥率其同门
之士,以义制服,观者始知师弟子之系于常伦也。
履祥尝谓司马文正公光作《资治通鉴》,秘书丞刘恕为《外纪》,以记前事,
不本于经,而信百家之说,是非谬于圣人,不足以传信。自帝尧以前,不经夫子
所定,固野而难质。夫子因鲁史以作《春秋》,王朝列国之事,非有玉帛之使,
则鲁史不得而书,非圣人笔削之所加也。况左氏所记,或阙或诬,凡此类皆不得
以辟经为辞。乃用邵氏《皇极经世历》、胡氏《皇王大纪》之例,损益折衷,一
以《尚书》为主,下及《诗》、《礼》、《春秋》,旁采旧史诸子,表年系事,
断自唐尧以下,接于《通鉴》之前,勒为一书,二十卷,名曰《通鉴前编》。凡
所引书,辄加训释,以裁正其义,多儒先所未发。既成,以授门人许谦曰:“二
帝三王之盛,其微言懿行,宜后王所当法,战国申、商之术,其苛法乱政,亦后
王所当戒,则是编不可以不著也。”他所著书,曰《大学章句疏义》二卷,《论
语孟子集注考证》十七卷,《书表注》四卷,谦为益加校定,皆传于学者。天历
初,廉访使郑允中表上其书于朝。
初,履祥既见王柏,首问为学之方,柏告以必先立志,且举先儒之言:居敬
以持其志,立志以定其本,志立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内,此为学之大方也。
及见何基,基谓之曰:“会之屡言贤者之贤,理欲之分,便当自今始。”会之,
盖柏字也。当时议者以为基之清介纯实似尹和静,柏之高明刚正似谢上蔡,履祥
则亲得之二氏,而并充于己者也。
履祥居仁山之下,学者因称为仁山先生。大德中卒。元统初,里人吴师道为
国子博士,移书学官,祠履祥于乡学。至正中,赐谥文安。
许谦,字益之,其先京兆人。九世祖延寿,宋刑部尚书。八世祖仲容,太子
洗马。仲容之子曰洸、曰洞,洞由进士起家,以文章政事知名于时。洸之子寔,
事海陵胡瑗,能以师法终始者也。由平江徙婺之金华,至谦五世,为金华人。父
觥,登淳祐七年进士第,仕未显以殁。
谦生数岁而孤,甫能言,世母陶氏口授《孝经》、《论语》,入耳辄不忘。
稍长,肆力于学,立程以自课,取四部书分昼夜读之,虽疾恙不废。既乃受业金
履祥之门,履祥语之曰:“士之为学,若五味之在和,醯酱既加,则酸咸顿异。
子来见我已三日,而犹夫人也,岂吾之学无以感发子耶!”谦闻之惕然。居数年,
尽得其所传之奥。于书无不读,穷探圣微,虽残文羡语,皆不敢忽。有不可通,
则不敢强;于先儒之说,有所未安,亦不苟同也。
读《四书章句集注》,有《丛说》二十卷,谓学者曰:“学以圣人为准的,
然必得圣人之心,而后可学圣人之事。圣贤之心,具在《四书》,而《四书》之
义,备于朱子,顾其辞约意广,读者安可以易心求之乎!”读《诗集传》,有
《名物钞》八卷,正其音释,考其名物度数,以补先儒之未备,仍存其逸义,旁
采远援,而以己意终之。读《书集传》,有《丛说》六卷。其观史,有《治忽几
微》,仿史家年经国纬之法,起太皞氏,迄宋元祐元年秋九月尚书左仆射司马光
卒。备其世数,总其年岁,原其兴亡,著其善恶。盖以为光卒,则中国之治不可
复兴,诚理乱之几也。故附于续经而书孔子卒之义,以致其意焉。
又有《自省编》,昼之所为,夜必书之,其不可书者,则不为也。其他若天
文、地理、典章、制度、食货、刑法、字学、音韵、医经、术数之说,亦靡不该
贯,旁而释、老之言,亦洞究其蕴。尝谓:“学者孰不曰辟异端,苟不深探其隐,
而识其所以然,能辨其同异,别其是非也几希。”又尝句读《九经》、《仪礼》
及《春秋三传》,于其宏纲要领,错简衍文,悉别以铅黄朱墨,意有所明,则表
而见之。其后吴师道购得吕祖谦点校《仪礼》,视谦所定,不同者十有三条而已。
谦不喜矜露,所为诗文,非扶翼经义,张维世教,则未尝轻笔之书也。
延祐初,谦居东阳八华山,学者翕然从之。寻开门讲学,远而幽、冀、齐、
鲁,近而荆、扬、吴、越,皆不惮百舍来受业焉。其教人也,至诚谆悉,内外殚
尽,尝曰:“己有知,使人亦知之,岂不快哉!”或有所问难,而词不能自达,
则为之言其所欲言,而解其所惑。讨论讲贯,终日不倦,摄其粗疏,入于密微。
闻者方倾耳听受,而其出愈真切。惰者作之,锐者抑之,拘者开之,放者约之。
及门之士,著录者千余人,随其材分,咸有所得。然独不以科举之文授人,曰:
“此义、利之所由分也。”谦笃于孝友,有绝人之行。其处世不胶于古,不流于
俗。不出里闾者四十年,四方之士,以不及门为耻,缙绅先生之过其乡邦者,必
即其家存问焉。或访以典礼政事,谦观其会通,而为之折衷,闻者无不厌服。
大德中,荧惑入南斗句已而行,谦以为灾在吴、楚,窃深忧之。是岁大昆,
谦貌加瘠,或问曰:“岂食不足邪?”谦曰:“今公私匮竭,道殣相望,吾能
独饱邪!”其处心盖如此。廉访使刘庭直、副使赵宏伟,皆中州雅望,于谦深加
推服,论荐于朝;中外名臣列其行义者,前后章数十上;而郡复以遗逸应诏;乡
闱大比,请司其文衡。皆莫能致。至其晚节,独以身任正学之重,远近学者,以
其身之安否,为斯道之隆替焉。至元三年卒,年六十八。尝以白云山人自号,世
称为白云先生。朝廷赐谥文懿。
先是,何基、王柏及金履祥殁,其学犹未大显,至谦而其道益著,故学者推
原统绪,以为朱熹之世適。江浙行中书省为请于朝,建四贤书院,以奉祠事,而
列于学官。
同郡朱震亨,字彦修,谦之高第弟子也。其清修苦节,绝类古笃行之士,所
至人多化之。
陈栎,字寿翁,徽之休宁人。栎生三岁,祖母吴氏口授《孝经》、《论语》,
辄成诵。五岁入小学,即涉猎经史。七岁通进士业。十五,乡人皆师之。宋亡,
科举废,栎慨然发愤,致力于圣人之学,涵濡玩索,贯穿古今。尝以谓有功于圣
门者,莫若朱熹氏,熹没未久,而诸家之说,往往乱其本真,乃著《四书发明》、
《书集传纂疏》、《礼记集义》等书,亡虑数十万言,凡诸儒之说,有畔于朱氏
者,刊而去之;其微辞隐义,则引而伸之;而其所未备者,复为说以补其阙。于
是朱熹之说大明于世。
延祐初,诏以科举取士,栎不欲就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