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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把两个人的棱角磨圆磨滑,使两个人能够更和谐地相处。好比说,妻子一看见丈夫把臭袜了扔到她梳妆台上,就像蝎子螫了一样,又哭又号,丈夫一瞧,知道毛病在此,以后就小心翼翼。丈夫正躺在沙发上睡午觉,被妻子唤醒上床去睡,丈夫一跳而起,拉开嗓子放警报,妻子一瞧,嘿,这么难侍候,以后便是他睡到桌子上她也不再开腔。如此这般,靠着吵闹才能彼此摸透脾气。一个十年都不吵一次架的家庭,那一对男女,如果不是麻木不仁,便是一切都放到心里,喜怒不形于色,待机而动,可怕得很。
然而骂架有骂架的艺术,有上等骂架的焉,曰“你受过教育没有”,曰“你的头脑怎么那样不清楚”,曰“架子上的书都念到狗肚子去啦”;有中等骂架的焉,曰“你混蛋加三级”,曰“你是个神经病,羊癫风,流氓,地痞”,曰“狼心狗肺,算我瞎了眼”;有下等骂架的焉,曰“干你娘”,曰“操你妈”,曰“下三滥女人”,曰“你死,你死,老娘豁出这条老命。”
骂架也是一个测验器,从口没遮拦上,可看出一个人的教育和气质。我们乡下,亲兄弟相骂,还“丢你妈”哩的科学。它是唯物主义和辩证法的统一,由马克思和恩格斯,你说危险不危险乎?夫妻间吵闹到不可开交时,互相对骂,必须有其一定的限度,和适合自己的身分,总不能伤害对方的父母,也不能太过于伤害对方的自尊,否则准糟。有一天我在朋友家串门,那位太太骂她丈夫的母亲是老不死的母猪,竟生下他这种瘟生儿子。丈夫不客气地揍了她一顿,这一揍揍出了事,她大闹特闹,找人评理。我是评理人之一,我曰:“你真有福,丈夫不过揍你一顿,换了柏杨先生,至少揍你十顿。”
圣人云:“人怕伤心,树怕剥皮。”盖树一经剥皮,准活不了。人一伤心,心上的创痕最难治愈。我看见很多做丈夫的,一旦事业上失败,或一旦名誉上受损,做妻子的立刻看他不起。从前苏秦先生周游列国,狼狈回来,那幅模样,妻大人理都不理。呜呼,他们既是恩爱夫妇,苏先生既满负创伤而归,我们想苏太太一定会跑上去抱之吻之、安之慰之,才够柔情蜜意,可惜她不但没有柔情蜜意,反而一脸无聊的势利相,真叫人气短也。二十年前,我和一个朋友的太太谈到这一段,她那时还是新婚,视丈夫为英雄人物,乃大肆抨击苏太太混蛋,曰:“要是我先生垮了台,我一定会好好待他,鼓励他,比平常更爱他。”我当时就肃然起敬,想不到一九五零年年底,她丈夫开西药店赔了,店铺倒闭,债主盈门,该丈夫被搞得晕头转向,一个人到了倒霉时候,往往动辄得咎,喝凉水都会塞牙,那位太太一瞧丈夫玩不转啦,芳心大怒,遂把他贬得一文不值,经常吼之曰:“你那一套如果行,怎么会失败呀?”把丈夫四五十年的奋斗历史一笔抹杀,而且还出笼些使人落泪的话,说他先天的有愚昧血统,加上他后天的观念不正确,不但不是当初眼中英雄,简直连狗熊都不如也。尤其使一个丈夫难过的是,妻子往往瞪目问曰:“你活了半辈子,怎么没有一个朋友?”结果做丈夫的抬不起头,在家庭里没有地位。如果他是一个软骨头,甘心听太太呵责,甘心吃软饭则罢,如果稍微有点骨气,稍微有点自尊,忍无可忍,便只有卷起小行李一走了之。
这一类的伤害,女人们往往不知道它的严重,大概太太小姐不靠朋友也能照样活下去的缘故,对“朋友”的了解,和男人多少有点不同。柏杨先生五年前在某公司被老板赶走,失业数月之久,几乎饿死,柏府上门可罗雀,老妻有一天正色曰:“老头,我瞧你这一辈子,好像没有什么朋友。”我愕然曰:“怎的没有?”她曰:“起码你没有得力的朋友,否则怎么失业这么久,竟没人帮你一把?”听了之后,老泪纵横,盖一个男人最怕的是没有朋友,更怕说他没有朋友。不过,问题是,丈夫幸而有了朋友,妻子一旦看那些朋友稍不顺眼,就又把他们当成“狐群狗党”,也会同样闹得不太愉快。而在丈夫失意时仍如此责备,则不仅仅不太愉快而已,恐怕还非砸锅不可也。
美国小说家霍桑先生,原来在一家银行当小职员,有一天顶头上司赫然震怒,把他开除大吉。他垂头丧气回到家里,告诉妻大人原委。如果换了柏杨夫人于1861—1863年,是《资本论》第二稿的一部分。马克思逝,她准拉着嗓子直叫:“你怎么啦?叫我们一家大小喝西北风呀?我的命好苦呀。”可是霍桑夫人不然,她悄悄拿出一份银行存折曰:“打令,我知道你不适合坐冷板凳,那太委屈你了,你有天才,你可以成为一个作家,所以若干年来,我省吃俭用积蓄了一点钱,足够我们全家两年之用,你无后顾之忧,可以安心写稿矣。”霍桑先生第一部作品《红字》,轰动世界,皆夫人之功也。呜呼,这个例子还不够活生生的乎?太太们千万不宜以成败论丈夫,否则准出社会新闻。
邓太太脱裤子
世界上所有的国家都有怕老婆的故事,只有日本没有,这应是日本人最大的羞辱。好在这最大的羞辱,随着光荣的“终战”,逐渐消除啦。呜呼,险哉,如果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日本打了胜仗,他们那种打太太的文化实行于中国,宏扬于世界,臭男人真是一步登上青云。报上说,每逢广岛挨炸的那一天,日本人都要游行示威,表示恨透了原子弹老板美国佬,示威群众中,妇女占了一半。想起来这些死女人真是忘恩负义,如果不是美利坚那么一炸,她们能有今天这种穿着迷你裙东跑西跑的场面乎?早被男人抓回,关到厨房里做“杀其米”去啦。
日本人也是死要面子,明明被盟国打得口吐鲜血,倒地不起,哀哀上告,“无条件投降”的,却偏硬着嘴叫“终战”,好像妓女不叫妓女,叫花姑娘一样,脸上磨不开而已焉。尤其不好意思的是,“无条件缺陷”口号,还是日本老爷提出的,想当初,山下奉文先生率领皇军百万下南洋,围攻新加坡,就向英军发出无条件投降通碟。那种小人得志嘴脸,真可以用油画画下来。想不到时运不济,不到三年,就颠之倒之。嗟夫,一个人做事彻底是对的,但嘴脸千万不可太绝,太绝啦就会自己入瓮,而由别入瓮中捉鳖。
张花女士跑到县衙门找丈夫的麻烦,可能她以为她丈夫受过高等教育,一定会像别的受过高等教育的朋友一样,怕她一怕,即令不怕,总不致龇牙咧嘴吧,结果使她大大地吃了一惊。这说明她虽跟丈夫过了一辈子,对他仍判断错误。判断错误就得付出判断错误的代价,那就是从楼上打到楼下,身负内外之伤。她阁下挨了打,我们同情她。她阁下判断错误,我们也同情她。但她认为丈夫怕她就要到丈夫必须维持尊严的地方去伤害他的尊严,我们就不同情她啦。
有一种太太,却是颇善于这一套的,四川大军阀邓锡侯先生,就对他那位麻子脸太太怕得要命。有一天,太太大人听说他在外面有一个如花似玉的情妇自然主义①泛指一种哲学倾向。认为自然就是能认识的,这还得了,立刻率领娘子军,飞奔前往。邓锡侯先生一听说太太驾到,吓得紧闭辕门,下令卫兵,不准任何人进去。好吧,麻子脸太太一跳多高,拉开嗓门,啥脏话都骂了出来。骂到最后,还要脱裤子,教他比比她比那老婆哪一点差。邓锡侯先生的部下,那些师长团长参谋长者,急忙到辕门外死劝活劝,才算没表演特技,但裤带已解开了矣。
这个故事有启发性,太太小姐们恐怕最欣赏啦。当然不是欣赏她脱裤子,而是欣赏她竟能把丈夫像捏面条似的捏得如此服服帖帖,芳心一想,壮哉,玉手伏虎,老奶们当如是也。骂辕门似乎有点太野,为窈窕淑女所不取,但打打胡子脸,却非常文明,丈夫稍微有点不对,玉手一扬,就是一个耳光。
似乎每一个太太小姐都有打臭男人耳光的行动。有些正在热恋中的女孩子,一往情深地望着臭男人的胡子脸,迷迷傻笑,真使旁观者又气又羡。但我老人家却颇为疑心,她阁下目不转睛地那么直瞅,固然是爱他爱得发紧,但是不是也同时想找一个恰当位置,以便将来下巴掌欤?各位读者老爷见过刀斧手乎?老头可能见过,后生小子见过的恐怕不多。夫刀斧手者,刽子手也,这些时台北正上演英国历史剧《良相佐国》,就有刀斧手的场面。可怜的汤玛斯先生把肩膀伏到一个凹形的木墩上,刀斧手高举利斧,“喀嚓”一声,一代忠魂,逞往西天。观众朋友看到这里,满场发出叹息。不过唯一不同的是,洋人砍头,是伏到木墩上,中国人砍头,却是颓然下跪;洋人砍头,用的是斧,中国人砍头,用的却是刀。呜呼,就在砍头这件奇遇上,外国的月亮就比中国圆。盖斧要重得多,伏着砍下,正对准脖子,万元一失。刀就有点轻飘飘的啦,而且横着削去,如果没有真实本领,一刀可能削到脑袋瓜上,也可能一刀削到背上,死者的痛苦就更大矣。古书上常有这种记载,没有砍中关节,而正砍中颈头,则立刻成了“锯人”的惨剧。所以死者的家属不得不含着眼泪,给刀斧手致送红包,求他一刀两断。否则的话,到时候给你砍下一半,下一半他就猛“锯”,家属们只有泣血断肠矣。
所以中国的刀斧手必须有更严格更长期的训练,才能一刀正中关节。正因为如此,他的朋友就日渐减少。不是他连这种血淋淋的钱都要,大家瞧他不起,也不是嫌他这一行职业低贱《上帝为何化身为人》等。参见“宗教”中的“安瑟伦”。,而是刀斧手跟你在一起,总是瞧你的脖子,端详端详啥地方可以下刀。有谁愿意当这种模特儿乎?这是一种职业兴趣的习惯反应,张铁嘴总是乱望气色,堪舆家总是乱看风水,柏杨先生见人总想开口借钱,柏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