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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实致身”,“文章开{宀夭}奥”,“文章憎命达”,“名岂文章著”,
“枚乘文章老”,“文章敢自诬”,“海内文章伯”,“文章曹植波澜阔”,
“庾信文章老更成”,“岂有文章惊海内”,“每语见许文章伯”,“文章有神
交有道”,如此之类,多指诗而言,所见狭矣!
○三长月
释氏以正、五、九月为“三长月”,故奉佛者皆茹素。其说云:“天帝释以
大宝镜,轮照四天下,寅、午、戌月,正临南赡部洲,故当食素以徼福。官司谓
之“断月”,故受驿券有所谓羊肉者,则不支。俗谓之“恶月”,士大夫赴官者,
辄避之。或人以谓唐日藩镇莅事,必大享军,屠杀羊豕至多,故不欲以其月上事,
今之它官,不当尔也。然此说亦无所经见。予读《晋书礼志》,穆帝纳后,欲用
九月,九月是“忌月”。《北齐书》云高洋谋篡魏,其臣宋景业言:“宜以仲夏
受禅。”或曰:“五月不可入官,犯之,终于其位。”景业曰:“王为天子,无
复下期,岂得不终于其位乎?”乃知此忌相承,由来已久,竟不能晓其义及出何
经典也。
○兄弟直西垣
《秦少游集》中,有《与鲜于子骏书》云:“今中书舍人皆以伯仲继直西垣,
前世以来未有其事,诚国家之美,非特衣冠之盛也。除书始下,中外欣然,举酒
相属。”予以其时考之,盖元祐二年,谓苏子由、曾子开、刘贡甫也。子由之兄
子瞻,子开之兄子固、子宣,贡甫之兄原甫,皆经是职,故少游有此语云。绍兴
二十九年,予仲兄始入西省,至隆兴二年,伯兄继之,乾道三年,予又继之,相
距首尾九岁。予作谢表云:“父子相承,四上銮坡之直;弟兄在望,三陪凤阁之
游。”比之前贤,实为遭际,固为门户荣事,然亦以此自愧也。
○续树萱录
顷在秘阁抄书,得《续树萱录》一卷,其中载隐君子元撰夜见吴王夫差,与
唐诸诗人吟咏事。李翰林诗曰:“芙蓉露浓红压枝,幽禽感秋花畔啼。玉人一去
未回马,梁间燕子三见归。”张司业曰:“绿头鸭儿咂萍藻,采莲女郎笑花老。”
杜舍人曰:“鼓鼙夜战北窗风,霜叶沿阶贴乱红。”三人皆全篇。杜工部曰:
“紫领宽袍漉酒巾,江头萧散作闲人。”白少傅曰:“不因霜叶辞林去,的当山
翁未觉秋。”李贺曰:“鱼鳞甃空排嫩碧,露桂梢寒挂团璧。”三人皆未终篇。
细味其体格语句,往往逼真。后阅《秦少游集》,有《秋兴》九首,皆拟唐人,
前所载咸在焉。关子东为秦集序云:“拟古数篇,曲尽唐人之体”,正谓是也。
何子楚云:“《续萱录》乃王性之所作,而托名它人。”今其书才有三事,其一
曰贾博喻,一曰全若虚,一曰元撰,详命名之义,盖取诸子虚、亡是公云。
○馆职名存
国朝馆阁之选,皆天下英俊,然必试而后命。一经此职,遂为名流。其高者
曰集贤殿修撰、史馆修撰、直龙图阁、直昭文馆、史馆、集贤院、秘阁。次曰集
贤、秘阁校理。官卑者曰馆阁校勘、史馆检讨,均谓之馆职。记注官缺,必于此
取之,非经修注,未有直除知制诰者。官至员外郎则任子,中外皆称为学士。及
元丰官制行,凡带职者,皆迁一官而罢之,而置秘书省官,大抵与职事官等,反
为留滞。政和以后,增修撰直阁贴职为九等,于是材能治办之吏、贵游乳臭之子,
车载斗量,其名益轻。南度以来,初除校书正字,往往召试,虽曰馆职不轻畀,
然其迁叙,反不若寺监之径捷。至推排为郎,即失其故步,混然无别矣。
○南宫适
南宫适问羿、奡不得其死,禹、稷有天下,言力可贱而德可贵。其义已尽,
无所可答,故夫子俟其出而叹其为君子,奖其尚德,至于再言之,圣人之意斯可
见矣。然明道先生云:“以禹、稷比孔子,故不答。”范淳父以为禹、稷有天下,
故夫子不敢答,弗敢当也。杨龟山云:“禹、稷之有天下,不止于躬稼而已,孔
子未尽然其言,故不答。然而不止之者,不责备于其言,以沮其尚德之志也。与
所谓‘雍之言然’则异矣。”予窃谓南宫之问,初无以禹、稷比孔子之意,不知
二先生何为有是言?若龟山之语,浅之已甚!独谢显道云:“南宫适知以躬行为
事,是以谓之君子。知言之要,非尚德者不能,在当时发问间,必有目击而道存,
首肯之意,非直不答也。”其说最为切当。
○吴王殿
汉高祖五年,以长沙、豫章、象郡、桂林、南海立番君吴芮为长沙王。十二
年,以三郡封吴王濞,而豫章亦在其中。又赵佗先有南海,后击并桂林、象郡。
则芮所有,但长沙一郡耳。案芮本为秦番阳令,故曰番君。项羽已封为衡山王,
都邾。邾,今之黄州也。复侵夺其地。故高祖徙之长沙而都临湘,一年薨,则其
去番也久矣。今吾邦犹指郡正听为吴王殿,以谓芮为王时所居。牛僧孺《玄怪录》
载,唐元和中,饶州刺史齐推女,因止州宅诞育,为神人击死,后有仙官治其事,
云:“是西汉鄱阳王吴芮。今刺史宅,是芮昔时所居。”皆非也。
○王卫尉
汉高祖怒萧何,谓王卫尉曰:“李斯相秦皇帝,有善归主,有恶自予,今相
国请吾苑以自媚于民,故系治之。”卫尉曰:“秦以不闻其过亡天下,李斯之分
过,又何足法哉!”唐太宗疑三品以上轻魏王,责之曰:“我见隋家诸王,一品
以下皆不免其踬顿,我自不许儿子纵横耳。”魏郑公曰:“隋高祖不知礼义,宠
纵诸子,使行非礼,寻皆罪黜,不可以为法,亦何足道。”观高祖、太宗一时失
言,二臣能因其所言随即规正,语意既直,于激切中有婉顺体,可谓得谏争之大
义。虽微二帝,其孰不降心以听乎!
○前代为监
人臣引古规戒,当近取前代,则事势相接,言之者有证,听之者足以监。
《诗》曰:“殷监不远,在夏后之世。”《周书》曰:“今惟殷坠厥命,我其可
不大监!”又曰:“我不可不监于有殷。”又曰:“有殷受天命,惟有历年”,
“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周公作《无逸》,称商三宗。汉祖命群臣言吾所
以有天下,项氏所以失天下,命陆贾著秦所以失天下。张释之为文帝言秦、汉之
间事,秦所以失,汉所以兴。贾山借秦为谕。贾谊请人主引商、周、秦事而观之。
魏郑公上书于太宗云:“方隋之未乱,自谓必无乱,方隋之未亡,自谓必无亡。
臣愿当今动静以隋为监。”马周云:“炀帝笑齐、魏之失国,今之视炀帝,亦犹
炀帝之视齐、魏也。”张元素谏太宗治洛阳宫曰:“乾阳毕功,隋人解体,恐陛
下之过,甚于炀帝。若此役不息,同归于乱耳!”考《诗》《书》所载及汉唐诸
名臣之论,有国者之龟镜也,议论之臣,宜以为法。
○治盗法不同
唐崔安潜为西川节度使,到官不诘盗。曰:“盗非所由通容,则不能为。”
乃出库钱置三市,置榜其上曰:“告捕一盗,赏钱五百缗。侣者告捕,释其罪,
赏同平人。”未几,有捕盗而至者。盗不服,曰:“汝与我同为盗十七年,赃皆
平分,汝安能捕我?”安潜曰:“汝既知吾有榜,何不捕彼以来?则彼应死,汝
受赏矣。汝既为所先,死复何辞?”立命给捕者钱,使盗视之,然后杀盗于市。
于是诸盗与其侣互相疑,无地容足,夜不及旦,散逃出境,境内遂无一人之盗。
予每读此事,以为策之上者。及得李公择治齐州事,则又不然。齐素多盗,公择
痛治之,殊不止。它日得黠盗,察其可用,剌为兵,使直事铃下。间问以盗发辄
得而不衰止之故。曰:“此繇富家为之囊。使盗自相推为甲乙,官吏巡捕及门,
擒一人以首,则免矣。”公择曰:“吾得之矣。”乃令凡得藏盗之家,皆发屋破
柱,盗贼遂清。予乃知治世间事,不可泥纸上陈迹。如安潜之法可谓善矣,而齐
盗反恃此以为沈命之计,则变而通之,可不存乎其人哉!
○和诗当和意
古人酬和诗,必答其来意,非若今人为次韵所局也。观《文选》所编何劭、
张华、卢谌、刘琨、二陆、三谢诸人赠答可知已。唐人尤多,不可具载。姑取杜
集数篇,略纪于此。高适寄杜公云:“媿尔东西南北人。”杜则云:“东西南
北更堪论。”高又有诗云:“草《玄》今已毕,此外更何言?”杜则云:“草
《玄》吾岂敢,赋或似相如。”严武寄杜云:“兴发会能驰骏马,终须重到使君
滩。”杜则云:“枉沐旌麾出城府,草茅无径欲教锄。”杜公寄严诗云:“何路
出巴山”,“重岩细菊班,遥知簇鞍马,回首白云间。”严答云:“卧向巴山落
月时”,“篱外黄花菊对谁,跋马望君非一度。”杜送韦迢云:“洞庭无过雁,
书疏莫相忘。”迢云:“相忆无南雁,何时有报章?”杜又云:“虽无南去雁,
看取北来鱼。”郭受寄杜云:“春兴不知凡几首?”杜答云:“药裹关心诗总废。”
皆如钟磬在霡,扣之则应,往来反复,于是乎有余味矣。
○稷有天下
“稷躬稼而有天下”、“泰伯三以天下让”、“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
皆以子孙之事追言之。是时,稷始封于邰,古公方邑于梁山之下,文王才有歧周
之地,未得云天下也。禹未尝躬稼,因稷而称之。
○一世人材
一世人材,自可给一世之用。苟有以致之,无问其取士之门如何也。今之议
者,多以科举经义、诗赋为言,以为诗赋浮华无根柢,不能致实学,故其说常右
经而左赋。是不然。成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