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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我也想呢,可是不让做呀。”
“美纪就做了,还漂染了呢。”
“那是别人家的事嘛。”
母亲终于能领着两个妹妹出门时,已经是八点差五分了。凉子此时刚刷过牙洗过脸,还是睡衣外套了件毛衣的装束。八点十五分前不进教室就算迟到,得抓紧了。
从藤野家到三中,走近道只需两分钟,但不得不从边门进入学校。学校要求所有学生上学时必须走正门,所以凉子每天上学都得绕远路,这样就要走上六七分钟。
“要迟到了!”
就在手忙脚乱换上制服时,她听到了第一辆警车的警报声。
很近啊,凉子心想。警车从屋子北面的大道上开了过去。大清早的,出什么事了?
在洗脸池前梳头时,凉子第二次听到警笛声,这次仍然很近,与前一辆警车方向相同。由于路上积雪,警车开不快,所以警笛声特别闹心。
紧接着又是救护车,鸣笛的方向与警车不同。
“出交通事故了吗?”凉子把头探向起居室问父亲。父亲不在那里,大门却敞开着。“爸爸……”
家附近有警车开过,父亲一定会出去看一眼,这是他的职业病。凉子拖着便鞋跑出家门,父亲正背对自己站在大门口。明亮温暖的太阳光照在积雪上,反光甚是耀眼。凉子举起一只手遮挡额头。
“就在附近吧?”
听到凉子的说话声,父亲回过头,眉宇间的神色稍显凝重。
“嗯。是朝三中的方向去的。”
“不会吧?”
警车和救护车确实是冲那里去的,而“不会吧”三个字只是凉子遇事便会脱口而出的口头禅。要是平时,父亲肯定会斥责:“动不动就说‘不会吧’,没教养!”可现在父亲却没对她发火,似乎根本没有听见。
“你准备好了吗?爸爸换了衣服就来,你等等,我们一起去学校。”
“为什么?快要迟到了呀。”
“我马上就来。”
父亲踏回家门,与凉子擦身而过。凉子踩着父亲刚留下的脚印向大门口跑去。每个脚印都深达三十公分,没过了便鞋和脚踝。
站在大门口是无法掌握情况的。目光所及,只有大雪覆盖下杂乱无章的街道,在阳光下闪耀着庄严神圣的光辉。天空一片湛蓝,澄静透明,看不到一丝云彩。纯蓝的天空和洁白的大地,真是个不同寻常的早晨。
没错,确实不同寻常。
父亲的感觉正确无误。一转过街角,就看到城东三中的边门前停着两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由于街道狭窄,三辆车拥挤在一起,没有其他车辆,连摩托车、自行车都没有,可以排除交通事故的可能。是三中校内出了事。在身穿制服的警察中间,有几名教师无精打采地站在雪地里。
不愿与父亲一同去学校的凉子见到这幅光景,也不由得变了脸色。她紧紧拽住了随后赶来的父亲的防寒服袖子。
“怎么回事啊,爸爸?”
“不清楚。”父亲的眼睛紧盯着警灯,将手放到女儿身上,“你在这里待着,我去了解一下情况。”
“这……”
“等着。”
“有同学过来,我怎么说?”
“一起等着,别去学校。”
“一起等?可是……”凉子那双迷惑不解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我明白了。”
?
积雪的道路上,藤野刚艰难但急速地朝前走去。他在脑海中猜想,学校里是不是发生了暴力事件,甚至仍在进行?今晨将举行结业典礼,这一点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如今的校园暴力,绝不是十年前那种毁坏教育设施的胡乱发泄,而要更尖锐,更严重。有时引发暴力事件的,并非在校学生,而是从前的毕业生。今天的事件中,会不会已经出现了受害者呢?
刚才与凉子简短的会话,想必已使她联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早上好!”
因为积雪的阻挠,前进一步要花的时间,大约是平常的三倍。藤野刚离警车老远时就朝着学校边门大声打了个招呼。警察和老师们像是受了惊吓一般,齐刷刷地朝他转过脸来。
藤野刚一边继续与积雪的街道苦斗,一边从防寒服的内插袋中取出警察证,举到自己的脸旁。
“我是警视厅的藤野,是该校二年级一班藤野凉子的父亲。”
他好不容易才走到能看清警察和老师们相貌的距离。老师们聚集在边门里侧,警察和救护人员则站在自己这边。在这波人之中有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的家离这儿很近,所以过来看一下,发生什么事了?”
老师们面面相觑,像是在相互谦让。藤野吃力地趟着雪,朝离他最近的一名警察走去。这是位上了年纪的警察,帽檐下露出的头发几乎全白了。老警察也踩着胶鞋向他走来,扫了眼藤野的警察证,低声说道:“是这样的,有一名学生死了。积雪下发现了他的尸体。”
这不是藤野刚心中最坏的答案,却也超出了他的预想范围。
“是该校的学生?”
“是的。发现者是他的同班同学,一看到脸,马上就认了出来。是个男生。”
“所以不是校园暴力事件,对吧?”
老警察摇了摇头:“不是这么回事,校内并无异常。”
藤野刚想询问死去学生的姓名,随即打消了念头。即使问了,也不会知道是谁家的孩子。
一个脸冻得通红的年轻警察站在警车打开的车门旁,一个劲地对着无线电话说话,估计正在联络当地警署。城东警署离这儿不远,但就眼下的路面状况,大概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开始现场勘查。眼下要做的就是保护现场,可惜地上的积雪已经踩得乱七八糟了。
藤野刚的脑海中闪过“自杀”二字。“学生”与“自杀”的组合容易引发悲剧性的联想。先入为主的观念虽然要不得,但藤野刚心中的天平已经条件反射地向“自杀”那边倾斜。
他几乎同时想到,那些要结束自己年轻生命的不幸孩子,选择学校作为自己终结之地的情况倒并不多见。
由于学校的原因而寻死的学生,反而不会在学校里死去。
“或许是自杀,看来不像杀人事件。”就像在附和藤野刚的想法似的,年长的警察低声说,“不过,如今的学校实在让人搞不懂,恐怕又是‘校园欺凌’事件,可真叫人受不了。”
“眼下还做不了定论吧。”藤野说着,从老警察身边离开了。边门内稍远处的雪堆中蹲着一名救护队员,尸体应该就在那里。刚刚拉起的“禁止入内”黄色警示牌,不合时宜地炫耀着鲜艳的色彩。
救护队员站起身,向藤野刚默默行礼,随后退到一旁。在被扒开的积雪中,一条冻僵的手臂映入藤野刚的眼帘。黑色毛衣的袖子上覆盖着白雪,像是打上了一层霜。
看来,已经没有救护队员的用武之地了。想到报案者明知抢救无望,却依然拨打了急救电话,心里就不禁酸楚难忍。
一定冻得够呛吧,真可怜。藤野刚一声不吭地双手合十。这时,他发现学校周围居民楼的窗户里,有人摇头晃脑地朝这边张望。他心中嘀咕了一句:幸好大雪将你隐藏,让你不用暴露在围观者的视线之下。虽然冷,还是再忍一会儿吧。
“藤野先生,藤野同学的父亲。”
藤野循声望去,是一名五十出头的小个子圆脸男子,和一名同样年龄却要高出一个头的女子。两人正略显慌张地对藤野鞠躬行礼。平时,学校的事全部交给妻子打点,这些老师藤野一个也不认识。
“我是校长津崎。”圆脸男子说着,又鞠了一躬。他的头顶几乎没有头发。
“这位是二年级的年级主任,高木老师。”津崎校长朝身边瘦骨嶙峋的女教师抬了一下手,继续说道,“发生这样的事情,让您担心了,真是过意不去啊。”他那圆润温和的脸上一片惨白。
此人就是“豆狸”啊――藤野想起来了。这是学生们给他取的雅号,女儿凉子曾笑着跟自己说起过。
“哪里,实在令人遗憾啊。其他学生现在怎么样了?”
津崎校长马上回答:“已经上学的学生都在教室里等着呢。大家都是从正门进去的,还没人发觉这件事。”
“可只要看到警车,马上就会发觉。”
“今早有结业典礼,大家原本就要到体育馆集合。在这之前,我会通过校内广播向同学们说明情况。是不是马上要展开调查工作了?我们会听从警方的安排,并尽快让学生们放学回家。”
他的脸色很不好,说话倒是有条有理,纹丝不乱。很久以前,藤野刚曾参与过两次校内伤害事件的调查。由于事态已经严重到需要警方插手的地步,两所学校的老师当时全都慌了神,一点也指望不上。
“豆狸”则与众不同。至少在眼下,这确实是最好的应对方法。作为学生家长,藤野刚稍稍宽心了一些。
“我是听到警笛声才陪着女儿一起来的。她还在等着呢,我这就去叫她上学。老师们也要辛苦了,诸事拜托。”藤野刚恭敬地鞠了一躬,又向警察们打了声招呼,便转身离开。尽管事件发生在女儿就读的学校,自己还是不宜介入过深,对事件有个基本了解就行。在凉子冻僵前,得让她尽快上学去。
马路上,凉子正和一个像是她朋友的女孩站在一起。这是个短头发、大眼睛的女孩,身穿校服,戴着红色围巾。她看到藤野刚后,两只眼睛一下瞪得老大。
“事情弄明白了,你们上学去吧。”
“出了什么事?”
“你们到了教室,老师会说明的。虽然是个不幸的事件,但并不是爸爸担心的那种,没什么危险性。”
凉子的脸部肌肉稍稍放松了一些:“那就好。真是吓死我了。”
“不用害怕。不过,说不定会受到点刺激。”
“刺激?”
“嗯。有个学生死了,名字和年纪都还不知道。”
凉子与身边的同学面面相觑。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