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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那封举报信一同附上,请贵节目组调查清楚。」
结尾处既没有日期也没有署名。
看完信,津崎校长默不作声地抬起眼睛。茂木记者也默默地等待着他。
津崎校长摇了摇头,开口说:“这是不可能的。”
茂木记者的眼睛闪闪发亮:“什么不可能?”
“如果森内老师收到了这封举报信,是绝不会擅自撕毁并丢弃的。她肯定会向我或年级主任汇报,一同商量处置办法。这封举报信不是森内老师撕毁的。甚至可以断言,它根本没有送到森内老师手中。”津崎校长确信就是这样的。
“可这是一封快信。”
“即便如此,也可能发生投递差错。这并不是带有投递证明的信件。”
“调查一下就能弄清楚吧。”茂木记者马上抛开这个问题,继续问,“请恕我直言,森内是一位怎样的教师?经验丰富吗?”
“她是一位有着两年教龄的年轻教师。二年级一班是她作为班主任带的第一批学生。她工作认真负责,也很受学生们的喜爱。”为了避免过于急切造成强词夺理的印象,津崎校长字斟句酌地说,“她的经验毕竟有限,所以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如果森内老师拿到这封举报信,她会知道,这件事她一个人处理不了,一定会来跟我商量。”
“另一方面,正因为这是一个人处理不了的严重问题,还对她自己相当不利,所以才会把信件撕毁丢弃,以求消灭于无形。”茂木记者展开反击。他尽力保持着与津崎校长势均力敌的沉着。
“森内老师不是这样的教育工作者。”
茂木记者轻轻地眨了眨眼,避开了津崎校长的主张:“行啊。可是,校长先生,问题还不止于此。举报信的内容才是重点吧?”
津崎校长挺直腰背,轻轻拉了拉毛衣背心的边缘。
“关于柏木卓也的自杀,本校绝无隐瞒事实的必要。请容我作详细说明。”
接着,津崎校长条理清晰地说明了时间经过。只是,在讲到为了了解学生的心理状态,建立今后的指导方针而开展询问调查时,有说到三宅树理,更未提及举报人的真实身份已基本查明的事实。不仅没有必要,也是为了保护三宅树理。
“由于柏木卓也的遗体被发现时的状况比较特殊,城东警察署对此展开了严密的调查。事后,他们在报告中认定柏木是自杀的。这是一起不幸的事件,与身为教师的我们指导不力、监督不严密切相关,但绝非杀人事件。柏木当时一直拒绝来校,但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很久,也并非受到欺凌所致。举报信中列出了三名学生的姓名,但他们与柏木的死毫无关系。举报信的内容毫无事实依据。对这一点,我认为城东警察署的调查报告,以及柏木家长的发言都可以作证。”
讲到这里,津崎校长后悔了。这不是等于在引导他去采访柏木夫妇吗?
他赶紧加了一句:“柏木夫妇心中的创伤尚未愈合,恳请您不要去采访他们。”
茂木记者一边做笔记,一边头也不抬地问津崎校长:“这么说,举报信虽然有三封,却一封都没有寄给柏木夫妇?”
“没有。如果他们收到了,应该会联系我们。我们觉得事到如今没必要再去刺激他们了,就没有将举报信的事告知他们。”
“那么,举报信的知情人仅限校长先生和城东警察署的相关人员?”
“还有二年级的年级主任。”
“举报信也寄给了年级主任?”
“没有。”
“校长先生一封,森内老师一封,”茂木记者似乎在故意慢慢地数着,“还有一封是寄给谁的?”
在刚才的说明中,津崎校长用了“校方相关人员”的称法。
“这就无可奉告了。”
“啊?”茂木记者圆镜片后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浑圆,“为什么?既然是校方相关人员,那在现在的情况下,比起个人隐私,更应该优先考虑相关人员的责任。”
津崎校长默不作声。不用回答,对方应该能马上想到。
果不其然。茂木记者说:“啊,对了。是学生吧?”
津崎校长再次拿起撕成两半的举报信。他眉头紧锁,像是嘴里正嚼着什么苦涩的东西似的。
信件正中间的撕痕极为整齐,不像是胡乱撕毁的;说是被丢弃路边,却并不太脏。
“真的是被丢弃的?”他自言自语地嘟囔着。茂木记者抬起眼帘看着他。
“信撕破了,撕裂处却能严丝合缝地拼接起来,无论收信人的姓名还是举报信的内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特别是收信人的姓名,你看……”津崎校长将信封递向茂木记者,并用手指压住撕裂处,“裂缝在姓和名的中间。”
“森内”和“惠美子”正好处在裂缝的两侧。
茂木记者笑道:“您想说什么?”
“收到这封举报信的人如果真的想置之不理,会用这样的方式处理吗?要么不撕毁直接扔掉,要么干脆撕得更碎一些,不是吗?”
茂木记者用手指推了推眼镜,脸上仍带着笑容“与其这样猜测,倒不如去问问森内老师本人,那样会更清楚吧?”
“我会向她本人确认的。”津崎校长断然道,“到目前为止,之所以没有将举报信的事告诉柏木的班主任森内老师,是因为作为校长,我觉得这样做比较好。因此,必须首先向她告知再加以确认,如果一下子就把撕破的举报信拿给她看,只会对她造成混乱。”
“如果真的不是森内老师撕毁后丢弃的,确实应该这样做。”茂木记者语调平缓,听不出嘲弄的语气,却反而令人害怕。
这确实是个不可貌相的厉害角色。
“那我就等您的回音了。”茂木记者再次打开皮包盖,“原件我不能给您,您拿着这一份吧。”
递上来的是装订在一起的复印件,包括举报信、观众来信和牛皮纸信封。他准备得真周到。
或许是心理作用,津崎校长觉得这份复印件不是递过来的,而是直接戳到了眼前。
“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是节目组办公室的。如果在那里找不到我,就请呼我的传呼机,我会马上回电话。”
名片上果然有手写的传呼机号码。
“好的。接下来您准备去做什么呢?”
“您是问我去哪里采访吗?”
“不能问吗?”
“没关系。”茂木记者又笑了笑,“去城东警察署。有必要重新调查一遍柏木事件的详细情况。”
“重新调查”的说法令津崎校长难以接受,但他还是忍住了。
“是这样啊。负责该事件的刑警是……”
“您不必告诉我。我自己去了解。”茂木记者拦住了津崎校长的话头。即使语气平和,也能让人感觉到他内心的想法:负责的刑警肯定早就和学校统一过口径。
就算是津崎校长,听了这话也不由得心生怒火:“参与针对学生的询问调查的,是城东警察署少年课的佐佐木警官。她是个年轻的女警官,非常热心主动。”
“是吗?那我也去会会她。”茂木记者刚想起身,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哦,对了。”他扭头看向津崎校长,“我并不想突然将举报信的事透露给贵校的学生。柏木的死留给他们的惊恐和不安恐怕尚未消失……”
“是啊。询问调查时,就有许多学生反映他们心存恐惧,晚上睡不着觉。”
“所以我得向您请教,举报信上列出的三名学生――二年级四班的大出俊次、桥田佑太郎和井口充到底是怎样的学生?”
这等于在说,你如果不提供信息,我就只好去找学生了。
津崎校长决定如实相告。即使现在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糊弄过去,他到了城东膂察署,也会了解到那三人接受过管教的事实。实话实说比较妥当。
“他们是问题学生。”
“三个人都是?”
“是的。我们和他们的家长都谈过话,也尽力教育过他们,却一直不见效。”
回答的同时,种种往事像警报器般在津崎校长的脑海闪烁不已。柏木卓也自杀的一个月前,就是他不来上学的前一天,他在理科准备室抡起椅子跟那三人大打出手的事;大出他们平时胡作非为的事;那三人在校内/伤害其他同学的事。
还有最近那起新鲜得仿佛刚刚出笼的敲诈事件。再加上他们的家长自始至终不配合的态度和毫无责任感的教育方针。
就感情而言,这一切都能作为举报信内容的佐证。但这仅仅是“就感情而言”。麻烦正在于此,因为谁都会认为那三个家伙做得出这种事。
事实上三中有过类似的传言,即使好不容易渐渐淡化消失,也难免旧事重提。
因为不是事实,传言才会自动消失;但换个角度,正因为可能是事实,传言才要故意湮灭。世人的想法普遍倾向于后者,而学校往往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以前曾因此引发过震惊社会的恶性事件。对此,津崎校长心中一清二楚。
“可是,他们与柏木的死毫无关系。柏木自己选择了死亡。没能阻止他,是我们的失职,不是那三人的责任。”
茂木记者用隔着镜片的毫无感情色彩的目光,直勾勾地打量着津崎校长。他终于站起了身。“打扰了。”
记者走后,津崎校长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看着桌子上那叠复印件,他不由得抱住了脑袋。
?
走出校舍,茂木记者立刻穿上了大衣。扑面而来的强劲北风不仅令他鼻子干燥,风中夹杂的尘埃竟让他连打了三个喷嚏。
正如津崎校长察觉到的,茂木记者确实有着与外表极不相称的强悍。其实,他并不是HBS的正式员工。《新闻探秘》在升格至如今的时间档之前,只是一档于星期六深夜播放的不受重视的栏目。而在那段踏实苦干的时期,茂木是节目编辑组的成员。现在,他成了一名专门从事调查和采访的记者。
他向来不怎么关心教育问题,自己原本也不算电视行业的从业者。他现在身兼独立撰稿人的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