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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十一点半,他要我去本校教学楼楼顶。”
对检察官和证人间的问答听得人了神的旁听者们又嘈杂起来。
“肃静!”井上法官立刻发出僵硬的喊声。
“这所城东第三中学的楼顶吗?”
“是的。”
“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地方?柏木说明过理由吗?”
“我问了,但他没说。他只说,叫你来你就来。”
“你没有拒绝?”
“我想说服他。”他的嗓音变得沙哑,“我说,时间这么晚,我必须瞒着养父母偷偷溜出来。再说我跑了一天,身心都疲惫不堪,半夜里恐怕出不来。”
说到这里,神原的声音哽住了,只剩下艰难的喘息。
“可他说,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去,因为今天不见面,明天就见不到了。”
“明天就见不到了?什么意思?”
“柏木说,他要死了。”
井上法官望着不安分的旁听席,敲响木槌:“请保持安静!”
即使旁听席有点吵闹,也不至于让法官生这么大的气。也许井上康夫在利用他的法官职权发泄胸中的闷气,若非如此,他便无法一脸威严地高坐法官席。
要是不听我的话,不照我说的去做,我就死给你看。世上还有比这更卑鄙的恐吓吗?
“‘要是今晚不能见面,我就去死。’”藤野检察官重复道,“当时,柏木的语气是怎样的?”
“语气?”
“是非常消沉,还是苦苦哀求,或是半开玩笑?”
神原证人犹豫了一会儿,答道:“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那你的感觉是?”
“非常……”
“非常?”
“非常执拗,非常冷酷。”
在小林电器店前被人看到时,神原和彦显得又累又冷,一副走投无路的模样,让爱多管闲事的电器店老板忍不住叫住了他。事实确实如此,因为神原和彦确实又累又冷,也确实陷人了走投无路的境地。
自己已经照你说的去做了,游戏也完成了,自己在游戏中获得的成果,对你也应该能产生良好结果。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没完没了呢?
“去一所完全陌生的学校,还要在半夜里溜进去,这事儿想想都很难。”
“柏木说他已经安排好了。他自己先从厕所的窗户钻进去,然后打开边门的锁和通往屋顶的门锁。”
“这么说来,”藤野检察官轻轻地喘了口气,扫视一周陪审团,继续说,“深夜去教学楼楼顶会面的提案对证人而言既意外又突兀,可柏木是早就计划好的?”
“我想是这样的。”
“无论游戏结果如何,都要让你大半夜跑去楼顶,是吗?”
神原和彦默默地点了点头。
“后来怎么样了?”
“我服从了柏木的安排。”
“就是说,去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夜里十一点半,你来到了本校教学楼楼顶?”
“是的,我来了。”
“楼顶上有什么人?”
“有柏木。”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人?”
神原证人摇了摇头:“没有了。只有柏木一个人。”
“他在哪里?哦,你稍等一下,要换一张示意图。”
佐佐木吾郎和萩尾一美赶紧行动起来,将第一天展示过的楼顶平面图贴了出来。
“柏木就站在铁丝网边上。”神原和彦指着的那个位置几乎在坠落地点的正上方,“当时,屋顶楼顶间的常夜灯亮着,借着亮光可以看到柏木。”
“你在哪里?”
“我离他不远。可当时非常寒冷,我没法站着不动,只能一会儿跺脚,一会儿在附近踱步。”
“柏木他怎么样呢?”
“他一直待在铁丝网附近,没有动弹。”
他就在那里注视着神原和彦。
“你们两人都说了些什么?”
“我实在累得不行,只想快点固家。那场游戏虽然也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果,但我毕竟在一天之内想起了太多事。”
“你已经心力交瘁了,是吗?”
“是的,真的已经到了极限。更何况我对养父母十分愧疚。”
无论是游戏本身,还是半夜三更偷偷溜出家门,都令人愧疚。
“我还想到,到了如此地步,即使我口吐莲花,事态恐怕也不会好转。”
“柏木的状态呢?”
神原证人低下头,垂下双肩,两脚不安分地挪动着。
别在意!健一心中喊道。别太顾虑柏木卓也的父母和哥哥。这些事实必须让他们知道。
正因为他们是柏木的家人,才必须让他们知道。
“他一开始就怒气冲冲的。”
“他在生什么气?”
“因为我‘反常’嘛。”
“哪里‘反常’了?”
“明明落寞消沉,却不愿承认。”
“他认为,在寻访过去之后,你已被沉痛的回忆压垮,迷失了生活的意义和将来的希望。你真实的内心应该充满沮丧,可你偏要充硬汉,胡说自己寻访完凝聚父母记忆的地点,回想起各种各样的往事,觉得很好。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
“因此,你遭到了柏木的责难,对吧?”
“对。”
“这种责难有道理吗?你真的对柏木说了谎,真的是在虚张声势吗?”
“不。”
“可柏木不相信,是吗?”
“后来,他好像逐渐明白了。明白我确实觉得那个游戏很好。”
“既然明白了,他也没必要再责难你了吧?”
“他说,这更差劲了。”
声音很小,根本听不清,一点也不像神原和彦平时的作风。
“请大声回答。”
一瞬间,神原和彦咬紧牙关,随后大声说道:“柏木说,如果我真的觉得那个游戏很好,那就更加反常,性质更加恶劣了。”
藤野检察官也提高了嗓门:“柏木认为你应该更加沮丧、怯懦、悲痛,而不是如此积极乐观。可现实并非如此,所以他要责难于你,是吗?”
神原和彦突然不说话了。
“证人,你就这样默默地接受了他的指责吗?”
神原证人依然沉默着,摇了摇头。
“你反驳他了吗?”
“是的。我说,‘你的想法才是反常的。’”
“是啊。游戏开始时,他认为,如果证人你寻访过留有记忆的地点并克服心理障碍,他自己也能得救。如果像证人这样遭受过无奈悲剧的人也能积极乐观地生活,他便相信活着是有意义的,就不会自杀了。最后,你完成了游戏的全部内容,他却说你反常,说你恶劣。”
昨天,藤野凉子曾经说过,在今天的法庭上,要尽量忠实再现神原和彦的经历,要神原痛痛快快地全部讲出来。但是,有几句话在法庭上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她问神原,是否可以按下不表。
当时神原认可了,健一也点了头。
但是现在,健一后悔了。
他很想当场站起身,用能够传遍整个法庭的嗓音大声说出来。
在非难神原和彦时,柏木卓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亏你摆得出这张若无其事的面孔。
酒精中毒杀人犯的儿子,值得积极地活下去吗?
你不觉得羞耻吗?」
“柏木的这种态度,让你很吃惊吧?“
神原和彦抬头仰望井上法官。银边眼镜后方,井上康夫的眼神十分坚定,毫不动摇,仿佛在说:说吧,全都说出来!我会好好听着。
“我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不理解柏木为什么要说那种话,是吗?”
神原证人点点头。
“你想过要去理解吗?”
“我认为我想过。可是……”神原和彦将目光投向远方,“在我还想安慰柏木,千方百计想要说服他时,我突然明白了。就像蒙在眼睛上的布突然被扯掉一般。”
山野纪央热泪盈眶。沟口弥生一副马上要呕吐出来的样子,紧紧攥着蒲田教子的手。
陪审员们相互靠紧身体,仿佛在互相寻求帮助。
“柏木在折磨我。他不是我的朋友。他蔑视我。我们之间不存在共同语言和相互理解。柏木根本不认为我是一个正常人。他觉得,我是杀人犯的孩子,不可能成为正常人。”
他不能忍受我成为一个正常人。
他认为,正常、优秀、感觉敏锐、在父母的溺爱下成长起来的自己,如今竟然如此痛不欲生。与学校格格不入,没有朋友,稍有不慎就会与人发生冲突,不得不深陷孤独之中。
自己成了这副模样,神原和彦这个杀人犯的孩子为何能够积极乐观地生活着呢?他的脸上为什么会挂着幸福的笑容?
这不公平。我要纠正这种不公平,要将神原和彦推入与他身份相符的深渊。要让他体味苦恼和孤独,然后,我会在一旁看着他一步步走上邪路。
这样不是很好吗?这家伙可是杀人犯的孩子啊。
“喂!”
健一听到有人在叫喊。是大出俊次,他瞪着眼睛,眼珠都要弹出来了。
“流血了!”
不知不觉间,健一紧紧握住拳头,用力过度,指甲嵌进掌心,鲜血直流。
“正像刚才藤野检察官说的那样。’”神原和彦继续说。
幸好神原没发现。凉子在看着自己。健一用毛巾擦掉血迹。
“那个游戏的目的根本不是他一开始说的那样。柏木并不希望我完成游戏后还能精神抖擞地回来。他希望我中途崩溃,希望我做逃兵。他认为我一定会那样,可我并没有。”
“于是他对你发火了,是吗?”藤野检察官缓缓说道神原证人了点头:“我意识到这一点后,就觉得一切都让人恶心,一切都难以忍受。我受到柏木的作弄,半夜三更跑到这种地方来,真不知在发什么神经。”
这句话不像证人与检察官之间的对话,语气中分明带着初中男生对亲密的女生――甚至是女朋友发牢骚的亲近感。
“我对柏木说,我无法和你继续交往下去,我再也不管你了,你爱怎样就怎样,我只想马上回家。”
“柏木有什么反应?”
“他非常生气,大声叫喊。我不管他,只顾朝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