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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田警官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我当时是巡警,此案不是我经办的,但出事的职工宿舍正好在我负责的区域内。”
“到底记不记得那男孩的名字?”
“别人叫他‘小和’……应该就叫‘和彦’吧。”庄田说,“和养父母一起生活后,不只是姓氏,可能连名字也会一起改掉。”
佐佐木礼子眨了一下眼睛,目光停留在自己的笔记上:“你的意思是,世界太小了?”
“当然不能就此下结论。”
“是啊。”礼子故意加重语气,“再说,跟校内审判也没什么关系。”
是的,没什么关系。无论神原和彦是个怎样的少年,都和他的辩护风格毫不相干。虽然那孩子确实有点与众不同……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佐佐木礼子笑了起来。令她发笑的那个叼着烟头的人,此刻刚好从走廊上经过。
“你在笑什么?”顺着礼子的视线,庄田回头朝走廊上看了看。可是此刻,那个叼着烟头的人已经走远了。
“为了增井望的事,”礼子说,“要说没关系,那也是个没有关系的事件。虽说那也是大出他们闯的祸,可毕竟是两码事。”
“是啊。可那又怎么样?”
“检方知道这件事后,要在法庭上抖落出来,说是为了让陪审团了解被告的暴力倾向,有必要这么做。即使最后并未起到预期的效果,藤野凉子一行也无疑对增井事件的细节了如指掌。”
由于惊讶,庄田警官的眼睛和鼻孔都撑得很大:“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不可思议,对吧?”
“难道,那些孩子不光在搞审判游戏上,连模仿刑事侦查都很厉害?听到点风声,就能立刻找上增井?”
“如果真是这样,动作也太快了吧?”
“难道是你佐佐木警官……”
“开什么玩笑。”
“是啊。要不就是增井方面主动……也不可能啊。”
这次轮到礼子神秘地笑了:“是我们署的什么人泄露出去的。有人为那位可爱的藤野检察官提供炮弹,将增井事件和盘托出了。”
“是名古屋那个老家伙吗?”
礼子将一根手指竖在嘴唇前:“这是我借他的一个大人情,要保密,有朝一日我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增井事件就这么私了了,说不定那老家伙心里也窝着火呢。”
“要是这样,我就给他个优惠利息好了。”
“明白了。”庄田警官也神秘一笑,“好吧,我来谈谈我的调虎离山之计。”
?
有什么东西苏醒了,正在蠢蠢欲动。而这应该也在凉子的预料之外,所以她会作出那样的言行。
然而,藤野刚又能为此做些什么呢?即使女儿刚才明确表示不需要父亲插手,可无论如何,自己总是她的父亲啊。
凉子难道不能稍稍体谅一下父母的心情吗?我并不想横加干预,只是担心罢了。
就在藤野刚独自焦躁不安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要不要去接触一下神原和彦的父母呢?
此次校内审判直接参与者双方的家长,到目前为止几乎没有任何接触,只各自保持距离照看自己的孩子。在初三暑假这个重要的时期,参加这个奇特的课外活动到底是否值得?对这个问题,每一名参与者都和各自的家长商议过,并作出了决定。绝大部分相关人员的家长都热心地前来旁听,藤野刚自己就是其中之一。那么,神原和彦的家长又抱着怎样的态度呢?
大家住得近,查一下电话簿就能知道住址。于是,藤野刚返身回家,打开大门走进起居室,就看到两手抱着衣物的妻子从里头出来,一脸惊讶。
“忘带东西了吗?”
藤野刚没有回答,一声不吭地从电话桌下取出电话簿。
“瞎翻什么呢?”
“你知道神原的住址吗?听凉子说起过吗?”
“你不去上班了?”
藤野刚翻开电话簿。
邦子叹了口气,把洗过的衣物放在餐桌上,将身子靠了上去。
“别这样。”
“怎么样?”
“手足无措成这样,可不像你一贯的作风。”
藤野刚停下手上的动作,扬起脸看着自己的妻子。
“你就没一点父母心吗?你没看到凉子的模样很反常吗?”不知不觉间,藤野刚的语调变得严厉起来。
“正常也好,反常也罢,除了默默在一旁看着,还能怎么样?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邦子反击道。
“凉子她没去学校。他们聚在野田家,在和辩护方商议。”藤野刚说起之前的见闻,“还拉了个不明来路的私家侦探。”
“那是因为有这个必要,不是吗?有必要,才需要商议。无论和谁在一起,反正是在野田家,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你怎么一点也不上心呢?”
“别这么说话好不好?我今天忙着呢,没工夫跟你吵架。”
为了发泄胸中的闷气,藤野刚故意用力合上电话簿,发出很大的动静。
“其实我也在关心。”邦子两手插入围裙口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可是,我决定不多嘴,因为我相信凉子。”
“你以为我不相信吗?我也相信啊。”
邦子没吭声。藤野刚也不说话了。屋子里只有洗衣机在轰鸣。
“神原的样子也很古怪。”
藤野刚不由得对自己生起气来:我为什么要用这种自我辩解的口吻说话呢?
“我也有点担心那孩子。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如此投入地参与校内审判呢?我一点也不明白。”
不,不对,并不是完全不明白。正是由于隔着迷雾隐约地看到了原因,自己才为他担心。这与自己对凉子的担心完全不同。
“我跟他交谈时,曾经明确地问过他,他为什么要当大出的辩护人。他回答说――”
「因为我有责任。」
“这算什么?他以前和柏木是朋友,却和大出素昧平生。他会有怎样的责任呢?”
越说疑心越重。藤野刚甚至觉得自己是否应该更早、更深入地考虑这个问题?自己以那种方式帮助辩护方,到底对不对?
“没想到,你是个事后这么婆婆妈妈的人。”
被妻子戳到痛处,藤野刚毫不掩饰地生起了闷气。邦子见状反倒微笑起来。
“别笑成这样,我也不想跟你吵架!”
“原来你跟神原见过面啊。”
“怎么,不行吗?”
“你是觉得有必要才跟他见面的吧?我又何必多管闲事呢?”
怎么说都是藤野刚落下风。
“他父母估计也会担心吧?”
离开餐桌后,邦子朝冰箱走去。她拿出冰镇大麦茶,倒了两杯放到餐桌上,然后说道:“这事可别让凉子知道。”
“什么事?”
“神原的母亲跟我打过招呼。那还是前天……”邦子说,“就是不允许旁听的那一天,大概在十点钟左右。”
“你一天都没去旁听过,怎么那天倒……”
“你不是一直去旁听的吗?所以,我觉得我可以免了。分工合作嘛。”
这种事就不要纠缠不清了。
“要说,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正因为知道不能旁听,反倒更加关心起凉子来,于是我去了学校,不过只是在大门口转了转,没多久就回家了,结果看到几个和自己一样在校门口徘徊的家长。”邦子说道,“没一个认识的。要是真理子或井上的父母在,我肯定能马上认出来,因为都见过。”
这时,有一位女性向邦子打招呼。
“她说,‘不好意思,您是藤野凉子的母亲吗?’”
“她怎么会知道你是谁?”
“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没见我跟凉子长得一模一样吗?”
藤野刚一直认为,宝贝女儿跟自己长得比较像。
“我回答说,‘是啊。’”
「我叫神原,是当辩护人的和彦的母亲。」
“她恭恭敬敬地对我鞠躬,还说,‘一直受你们照顾,真是过意不去。’”
“仅此而已?”
“嗯。我也回礼说,‘哪里哪里,尽受到你们照顾了。别的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位母亲给人的印象如何?”
“是一位很有品味的夫人,身材小巧,手里还拿着个包袱。”邦子说道,“这在当下可有点少见。哦,对了,估计是和服,用厚厚的包装纸包着的和服。”
“他们家是做裁缝的吧?”
“说不定是茶道或花道的老师。她是一位高雅的夫人,和蔼可亲。我当时就觉得,我应该跟她合得来。”邦子说道,“虽然我们都到了不会轻易和他人一混就熟的年龄。”
藤野邦子不擅长搭讪陌生人。她根本是个不喜欢社交的人。
因此,从她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倒十分稀罕。不过这样一来,藤野刚便很容易想象那是一位怎样的母亲。既然是养育了神原和彦这样优秀孩子的母亲,妻子会认可她也一点不奇怪。
神原的母亲担心自己的儿子,估计每天都会去旁听。她的担心,说不定比自己和妻子对凉子的担心还要深重几分。
又让人朝坏的方面想象了。
「因为我有责任。」
“这事为什么不能对凉子说?”
“不知道,可总觉得还是不说的好。也许是母亲的预感。”说着,邦子又露出浅浅的笑容,“做妈妈的真可悲。”
做爸爸的也可悲。不,不仅是可悲,还痛苦着呢。
“不管怎么说,事到如今,就不要再惊慌失措了,爸爸。快去工作吧。”邦子的眼神突然严厉起来,“老是这么偷懒,当心被人说成‘税金小偷’,公务员。”
“你就别说了。”反击一句后,藤野刚终于笑了起来。
?
参与校内审判的学生各自以不同的方式度过了这个意外获得的休息日。
陪审长竹田和利一大早就跑到自家附近的公园,对着里头仅有的一个破篮架练习投篮,挥洒汗水。面对倾斜的篮架,他接连命中的精彩表演吸引了不少到公园里来游玩的孩子。很快,这些孩子便分成两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