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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中午会回来。”
“去学校?”
“嗯……”
“一个人出门,没事吗?”
“我陪你去。”说着,藤野刚站了起来。
凉子并未拒绝,对母亲说了声“我走了”,便朝大门走去。
来到门口,凉子蹲下身子换鞋。
“爸爸送你去吧,说不定记者们还在那儿守株待兔。”
“没事,我不去学校。”
“哦,我想也是。”
藤野刚早就听出凉子刚才那个“嗯”是假的。我可是专业的,才没那么好骗。
“你要去哪里?”
凉子把运动鞋的鞋带系得端端正正。
“今天休庭吧?休息一下不好吗?”
“有些事必须做。”
“要去哪里?”
凉子站起身,背对着父亲说:“野田家。”
藤野刚在惊讶的同时,又觉得可以理解:“事到如今,还要和辩护方商议吗?”
凉子的手搭在门把上。
“打算撤诉吗?”
握住门把时,凉子的后背显得有些僵硬:“怎么可能。”
“那还有什么可商量的?”
无论凉子多大了,也不管她多么优秀,对藤野刚而言,她依然还是个小孩。然而,这个女孩此刻猛地回过头,眼中射出锐利的光芒。
“我会在明天的法庭上公之于众。”
藤野刚也开始穿鞋:“你等一下,我送你过去。”
“野田又没被媒体盯上,不用那么紧张。”
父女两人一跑到街上,附近一根电线杆背后就跑出一男一女,大概是记者和摄影师。藤野刚搂住女儿的肩膀,将追上来打招呼的一男一女扔在一旁,两人一起坐进一辆正好路过的出租车。
“很近的……”
“这种情况下,需要故意绕点道。”
直接开过去只需支付起步价,然而,他们故意让出租车兜了几个圈子。
“为什么野田没被盯上呢?”
“不知道,或许因为他不起眼吧。”凉子的视线很僵直。
“你们要商议什么?”
没有回答。藤野刚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女儿的反应,见她不想回答,也就不追间了。
“有什么爸爸帮得上忙的吗?”
“没有。”凉子立刻回答后,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还没进入野田家所在的地区,为了谨慎起见,藤野刚叫停了出租车。凉子也默默地跟着下了车。
两人边走边留意周围的动静。走上一条两旁都是外观相似的商品房的大道,凉子指着一栋二层建筑说:“就是那儿。”
这时,一辆小汽车从路的另一头缓缓驶来,放慢速度后停在了野田家门口,副驾驶座位旁的车门打开’神原和彦从车上跳了下来。
一下车,神原便发现了凉子和藤野刚,脸上的表情也变了。
这孩子看上去也很累。和凉子不同,尽管他的眼皮也有些肿,却没有倦怠之色,只是单纯的疲劳。他身上的力气似乎全跑光了,就像完成重大任务后突然放下心来。
藤野刚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检方尚未举手投降,审议并未结束,他为什么会感到放心呢?
“早上好!”神原和彦对藤野刚鞠了一躬。野田家的大门打开,野田健一探出头来。他没有向藤野父女寒暄,而是对神原坐的那辆汽车的司机打了个招呼。藤野刚感到十分惊讶。
“爸,你别管了。”凉子快步朝辩护方两人走去,你还是快点去上班吧。这几天你一直来旁听,工作都推给绀野了吧?”她又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补充道,“不是今野律师,是我认识的那个绀野。”
藤野刚极力装出面无表情的模样,可站在野田家门口的神原和彦却蜷缩起了身子。凉子声音很小,他应该听不到吧?
健一拉了拉神原的胳膊,凉子追上他们,还对汽车司机招呼道:“早上好,河野先生。”
“请进!”健一也向那人招呼道,然后才对藤野刚说,“早上好,对不起。”
需要道歉吗?
那个叫河野的男人下了车。
“车在那里停上三十来分钟应该没事,请吧。”野田健一说完,逃也似的缩回屋子里头去了。头顶上二楼窗户的窗帘被拉开,有个人影晃动一下,窗帘又很快被拉上了。那估计是健一的家人。
三个初中生消失后,路上只剩下藤野和河野两个男人。
“呃……我说……”
这个叫河野的人穿着衬衫,没戴领带、裤子和皮鞋看上去相当值钱,年龄大概五十不到一点。
“你是凉子,不,藤野检察官的父亲吧?”
“是的,我是凉子的父亲。”
“呢……我……”
他拍了拍衬衫和裤子的口袋,慌慌张张地跑回到汽车边,打开驾驶室的门,拿出一件外套。
“名片,名片。”他一阵忙乱,搞得满头大汗,“其实,我是干这个的。”
接过他递上的名片,藤野刚皱起了眉:“调查侦探事务所?”
“是的。说是你藤野先生的同行,好像有点厚颜无耻。”
“这么说,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听凉子说起过。”
藤野刚看看名片,再看看河野的脸,又将视线移到野田家的大门上,问道:“你也要参加凉子他们的商议吗?”
“哦,这个嘛,呃……”河野挠了挠头,汗水从他的脑门上淌了下来。
这时,大门突然打开,凉子现身道:“河野先生,你快点。”催了一声侦探后,凉子又朝自己的父亲发难道:“爸,你别在这儿捣乱了。”
“什么?我捣乱?”
凉子指着父亲说道:“辩护方不是利用过你这个大人了吗?难道我们就不能用一会儿吗?”
就在藤野刚目瞪口呆之际,那个叫河野的侦探挠了挠头,说了声“对不起”,便走进了野田家。
这到底是要干吗呀?
?
城东警察署少年课的办公室里,早会结束后,佐佐木礼子呆坐在好多天堆积起的一大堆文件前,极力克制着打哈欠的冲动。
“大清早就这副模样,可不是个好兆头。”
听到庄田警官不无揶揄的招呼,礼子笑了:“唉,大概是热伤风了吧。”
“那是,每天都跑体育馆,能不热伤风吗?”
佐佐木礼子的眼前,摊放着旁听校内审判时记的笔记,以及根据这些笔记开了个头的旁听报告。虽说不能为此影响本职工作,可昨晚她也在写这些材料,还边写边重读以前的内容,不知不觉又几乎干了个通宵。
“快要终审了吧?”庄田警官倒了杯凉茶递给礼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是啊……虽说今天的休庭属于突发事件,但审议的难关应该已经过了。”
到昨天针对被告本人的询问为止,证人询问的阶段接近尾声。重要证言悉数出现,判决的方向基本明确。
为了大出俊次,神原和彦在辩护中使尽浑身解数。现在,礼子对这个长着女孩脸的小个子少年起了敬畏之心。
神原和彦揭示了大出俊次不在场征明成立的可能性,确定校内审判发展的方向。作为辩护人,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可以功德圆满了,可他没有满足。他并未将大出俊次塑造成一个纯粹受冤枉的牺牲品。为了证明大出遭人陷害的可能性,他还使出狠招,让大出充分认识到自己是个即使遭人陷害也无话可说的坏蛋。这番毫不留情的指责,使他的辩护变得完美无缺,无懈可击。
礼子昨天也去旁听了,还跟随津崎先生一起去探望被救护车接走的三宅树理。即使没见到树理本人,也和尾崎老师交谈过一会儿。
“三宅没事。她很理解今天听到的内容,只是感到震惊而已。”
听到神原辩护人的那些话,坐在旁听席上的树理心头会涌出怎样的感情?她能理解神原这么做的目的吗?能理解神原是为了谁,才如此无情地指责被告吗?
神原是为了你,是为了让你听到这一切,才那样问的。
树理她明白吗?
“佐佐木警官?”
听到喊声,礼子回过神来,慌忙用手擦了擦眼睛,说道:“明天将发表公诉意见,并展开最后的辩论。校方如果能用今天一天时间压制住媒体就好了。”
“办法倒是有一个……”庄田说道。
礼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什么办法?”
“调虎离山。”庄田的嘴角挂上一丝微笑,“要是佐佐木警官愿意做同谋,倒是可以向冈野校长建议一下。”
佐佐木礼子探出身子:“行啊,快说吧。”
“一拍即合,好!”庄田突然一脸严肃,“佐佐木警官,在此之前,我可以确认一件事吗?”
“什么事?”
“在校内审判之前,你认识那个叫神原的辩护人吗?或者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怎么会?”佐佐木礼子笑着摇了摇头,“虽然听说他是本地区的,却不是个需要我们去关照的孩子。”
“是啊。”庄田点了点头,“这么说,我的记忆应该没错。”
“怎么了?”
庄田警官犹豫了一下,将脸凑了过来,还压低了声音。礼子见状,不由自主地学起了他的样子。
“大概在八年前,我在赤坂北署的时候,曾遇到过一件十分遗憾的事件。”
一个酒精中毒的男人打死了自己的妻子后被逮捕。他自己受了伤,被警方送到医院后竟然在医院的厕所里上吊自杀了。
“他将抹布撕成条,系在一起后上吊自杀。”庄田警官说。
他的死让人感到某种悲壮的意义:反正是死路一条,自己这样的人不配活在人世间。
“那对夫妇育有一名男孩,当时七岁,出事后被他母亲一位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领走了。”
礼子默不作声地看了看庄田警官的脸,问道:“那个男孩的脸长得和神原很像吗?”
“嗯。可是,孩子的脸是会变的,长身体的时期更是如此。”
“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庄田警官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我当时是巡警,此案不是我经办的,但出事的职工宿舍正好在我负责的区域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