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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父母亲是怎么说的?”
“他的父母也不知道。”
这下,听众席中发出了明显表示不满的嘘声,一排排脑袋开始激烈晃动起来。
一直手握麦克风的须藤明彦的父亲,继续用直截了当的语气追问:“尸检结果呢?应该能够判明死因吧?校长先生不清楚吗?”
“正式的尸检报告还没出来。”紧接着,津崎抢在须藤再次开口前补充道,“不过,昨天与今天,我们两次与警方取得联系,警方认为,柏木身上留下的伤是高空坠落特有的,即摔伤和骨折。此外并未发现别的外伤。”津崎校长的说话腔调叫人听了牙根直痒痒。邦子心思,这简直跟律师说话一个味儿。然而要想准确表述事件,不,应该说想要明哲保身地表达,往往就会变成这样。
“这么说来,不还是跳楼吗?”
面对须藤的追问,校长眨了几下眼睛,回应道:“应该说是从屋顶顶坠落而死。至于是他自己跳下去的,还是“别的原因?”
须藤突然泄气了,像牙痛似的皱起眉头,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校长的话未免过予谨慎了,我们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并非想归罪于某个人,能否请您更直率地回答问题呢?”
说到这里,须藤将脸转向家长们。“我的话或许言辞不当,但据我们家孩子说,柏木是个古怪的孩子。在场的一班同学的家长们,或许多少有所耳闻吧?对于这样的孩子,若是自杀,请明确地说出来。虽然值得同情,但我觉得还是直言不讳的好。不知道大家怎么想呢?”
邦子身边的棕发女性听了这番话,板着脸点了点头。每当她的下颌收起,脖子上就会出现深深的皱纹。
“自杀的可能性很大吧?”另一位坐着的母亲用高嗓门发问。
“对此我无可奉告。”津崎校长看来是准备慎重到底。
“他父母的看法呢?一般而言,自己的孩子会不会自杀,做父母的总该知道吧?”这位母亲话说得毫不客气,且介入过深。
石川会长上前从校长手里夺过麦克风:“柏木的父母都受了很大的刺激,这也是理所当然,尤其是他的母亲,已经倒在床上不省人事,警察无法询问她,葬礼也无法安排。我们根本无从深入了解。不过,”这时他特地加重了语气,“柏木的父母并没有吵闹着责备校方,或将此事归罪于谁。我以会长的名义保证。”
“可是,班主任不是感到责任了吗?甚至连家长会也不敢出席。森内老师明显在逃避。”
这口气就不仅仅是直率,而是透着恶意的刁难。尽管石川会长是个老江湖,可此时也忍不住皱起眉头,出面制止。
“夫人,您这么说话,森内老师可就受委屈了。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自己班上的学生去世,作为班主任都会感到自责。”
“作为班主任,她当然有责任了!”
“对不起。”邦子这一列座位的另一头,一名身材修长的男子站起身,银丝边眼镜的镜框在荧光灯下闪闪发亮,“我是一班田岛房江的父亲。平时我和女儿交流比较少,对这位柏木同学也是通过这一事件才知道的。我女儿跟柏木从未说过话,对他完全不了解。”
这时,另一支麦克风传了过来。递来麦克风的是一名身材健硕的三十来岁的男子。递出麦克风后,他站到教师那排边上去了。刚才校长介绍过,他是楠山老师。
“呃……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班田岛房江的父亲。请允许我说上几句。”
他语调沉稳,口气庄重,让邦子感到放心。这样的会场里,具有如此风度的人物是必不可少的。
“刚才须藤的父亲也提到,最近一段时间,柏木没来上学。据我女儿说,这件事本身在班中并未引起多大的注意。因为柏木在班里没有关系亲密的朋友。请问事实真是如此吗?”
年级主任高木老师对校长低声说了几句话。校长点了几次头,再次转向麦克风。
“柏木从十一月中旬起便不来上学的确是事实。至于二年级一班的同学如何看待这一情况,请原谅我无法马上作出回答。答案只有逐一询问过一班的同学后才能知晓。不过,不来上学的学生心态因人而异,对待他们的方式也会有相应的变化。譬如在一些情况下,有朋友每天早上接他一起上学,或将听课笔记送到他家,类似这样积极主动的方法比较可取。而在另一些情况下,稍稍保持一段距离,静观其变的做法更能取得成效。”
“那柏木属于哪种情况呢?”
“属于后者。柏木不来上学的时间只有一个多月,并不算长,同时考虑到柏木本人性格内向,沉默寡言,与其贸然刺激他,不如等他归于平静后,再慢慢取得沟通。这便是我们的应对方针。”
“这么说,正如我女儿和须藤所言,柏木没有朋友是符合事实的?或者至少可以说,他没有每天邀他一起上学,或打电话鼓励他去学校,或送课堂笔记给他看的朋友,对吧?”
“我说……¨随着一声微弱的发言,一只手举了起来。
田岛将麦克风递过去。
“我是三班一濑佑子的母亲。我女儿一年级时与柏木同班,还和他一起担任图书委员。他们虽称不上朋友,但有时也能在一起说说话。呃,我女儿佑子知道这次的事件后,非常难过,都哭了。”
“实在是非常抱歉。”津崎校长低头鞠了一躬。
佑子的母亲有些发懵。远远望去也能看出,她握着麦克风的手在微微颤抖。“呃,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您的女儿跟柏木多少有过一些交流。”校长帮助她解脱了窘境。
“哦,对。可我女儿并不知道他最近不来上学的事情。升入二年级后,他们不在一个班,两人也疏远了。上个月月底,我女儿说在路上偶然遇见柏木,跟他打了个招呼,可他不搭理。呃,我女儿并不迟钝,应该说是个老好人吧。她想起还有借来的书没还,她是个粗心大意的孩子,看到柏木才突然想起来,就说有书要还,改天就把书带到学校里去。可是柏木说不用还。呃,就是说,让我女儿收着就行。”
她越说越急,越急就越说不清,最后连听的人都觉得混乱了。总之,后来两个孩子间发生过这样的对话:「“那多不好,我明天带给你。”
“算了吧。反正我也不去上学。”
“咦?你不去上学了吗?为什么?”
“上学才傻呢。”」
一濑佑子的母亲憋得面红耳赤,可依然很努力地继续说下去:“从那以后,我女儿再也没见过柏木。当时他恶狠狠的样子,似乎吓到我女儿了。该怎么说好呢,应该是无依无靠吧。真的,他当时的脸色很吓人。”
“啊……”石川会长适时地附和了一句,“还有这么回事啊?”
估计会长以为那位母亲会继续说下去,可她竟直接坐了下去。邦子心想,要是坐在她身边,应该能清楚地感受到她上气不接下气的颤动吧。
会场里再次鸦雀无声,大家都显得情绪低落。尴尬的氛围笼罩着在场的家长们。
“如此说来,柏木还真足个孤独又固执的孩子啊。”这次仍然是田岛房江父亲的沉稳声线,把握住了会场的气氛。
他抬起头,犹豫片刻后,向校长提问:“不过听我女儿说,柏木不来上课,是因为之前的一次冲突事件。他抡起椅子跟什么人打了一架。我女儿还说,那根本不像柏木会做出的事情,她因此十分震惊。您能否详细说明其中的原委呢?”
邦子挺了挺后背,重新端正坐姿。这事儿她是头一回听说,凉子从未向她提起过。
津崎校长又跟高木老师窃窃私语起来。田岛房江的父亲继续站直,等待答复。不一会儿,高木老师起身走到麦克风前。
“我是二年级的年级主任高木。由于您的疑问和我有些关系,所以由我来回答。这件事说来话长,请大家耐心一些。”
说完,她环视会场一周。她很镇定,比校长更有威势,简直是从校园剧里走出来的资深女教师。这类教师一般不受学生欢迎。
高木老师以伶俐的口齿侃侃而谈:“您提到的冲突事件确实发生过。时间是十一月十四日的午休时间,地点在二楼的理科准备室。当时,柏木与同年级的三名男生发生口角,之后事态升级,在场的一班同学十分惊恐,便叫住了经过走廊的我。我到场后,发现没人受伤,就制止了这起冲突,但没有当场询问事情的经过。我让他们四人在放学后到教师办公室来找我。”
这时,麦克风又发出一阵低沉的啸叫声,高木老师却根本不当一回事。
“结果,来教师办公室的只有柏木一个人。我问他冲突的原因,他说,当时他独自待在理科准备室,那三个男生进来后,随手将标本和器材拿出来玩,他上前阻止,随后开始争吵。就在此时,一班其他同学跑来慌慌张张地劝架,并跑出来叫我。冲突事件的直接相关者,连柏木在内只有四人。”
“这只是柏木的一家之言吧?竹田岛房江的父亲问道。
“是的,与他发生冲突的另外三人的说法,等一下我会说明。是柏木还是别人先抡起椅子发起进攻的,我并未看到。不过当时室内桌椅散乱,有些还倒在地上,其他同学都很害怕,因此我判定这起冲突应该不只是口头上的。柏木说自己被人揪住衣领推了出去,但并未受到伤害,不必接受治疗。他当时非常镇定。”
说到这里,高木老师用挑衅般的目光扫视会场。
“与柏木发生冲突的三人并非二年级一班的学生。他们午休过后的第五节课,并不是来理科教室听课的,却擅自闯进准备室,随意摆弄里面的器材,还对出面制止的柏木施加暴力。这自然不是什么正当行为。我对柏木说,你出面阻止他们胡作非为是正确的。老师会严厉批评他们,让他们来向你赔礼道歉。我还告诉他,如果就此事再发生任何冲突,要马上报告老师。”
高木老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