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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子看了佐佐木吾郎一眼,开口道:“今年暑假,我们要搞一项课外活动,想请你们协助。”
凉子开始说明后,庄田警官的眉毛吊得更高了,而且还是只有一根,真奇怪。
“等一下,请等一下。”举起手拦住凉子的话头,他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翘起的眉毛这才回到原来的位置,“你们要搞审判?”
“是的。”
“你们要审判大出?”
“不是真的要为大出定罪。”佐佐木吾郎不失时机地插话道,“只是想以审判的方式弄清柏木事件的真相。”
“等等,等等。”庄田警官连声叫停,“还是等佐佐木警官回来后再谈吧。先喝点冷饮怎么样?想喝什么?”
不一会儿,他们就喝着庄田警官拿来的冰可乐,聊起了家常。庄田警官说他已经结婚了,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凉子察觉到,说话之余他一直观察自己和佐佐木吾郎的神态。
“真是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佐佐木礼子冲进了刑警办公室。她满脸是汗,肩上背着个大包,包里露出一捆宣传海报。“哦,是藤野凉子和……哎,你叫什么来着?”
“佐佐木。”
“哦,是佐佐木吾郎。呃,你是学生会委员吧?”佐佐木警官连珠炮似的说着,从背包里抽出一条毛巾来擦汗。手帕已经不管用了。
这位警官竟然记得我们的全名。凉子既感到佩服,又有些不愉快。看来佐佐木警官对我们学校的了解要比想象中更加深入。
“大热天的,你们特地跑来有什么事吗?已经放暑假了吧?”
面对佐佐木警官心急火燎的发问,庄田警官笑眯眯地说:“别急,先喝点冷饮去去火。一会儿有你吃惊的。”
凉子从头开始讲起。随着凉子的叙述,庄田警官的眉毛又吊了起来,不过这次是两根一起。佐佐木礼子的眼睛则瞪得越来越大。
“难以置信。”佐佐木礼子仍用搭在脖子边的毛巾擦脸,其实脸上已经不再出汗了,“真是难以置信,你们真的要这么做?”
“是的。”凉子和吾郎异口同声道。
“大出竟然会同意,也真是难得。”
“其中有很多曲折。”
而且今后还会有许多曲折,因为还不知道俊次的父亲大出胜会怎么想。
“但我们认为,既然已经开始,就一定要干到底。我们要查明真相。”凉子十分干脆地说。
刹那间,佐佐木礼子的眼中显露出同情与怜悯。她又看了看庄田警官。
“我说,藤野同学。”
“嗯。”
“你们要起诉大出,可以这样说吧?”
“是的。”
“根据还是那封举报信吗?”
“不只是这个。”
“好,我重来一遍。主要的依据还是那封举报信,对吧?”
“是的。”凉子这次不得不认同。
“既然如此,当你们明白举报信上的内容是不可信的,又会怎样呢?”
凉子默不作声。佐佐木吾郎也抿紧了嘴唇。
“事实上,我……我们已经知道了。那封举报信是凭空捏造的。举报人是谁,我们也知道了。”佐佐木警官有些吞吞吐吐。
凉子拦住她的话头:“此事就不劳相告了。我们也知道。”
“可你们听到的只是传言吧?”
“这样说来,佐佐木警官您掌握的情况也差不多吧?无论是内容的真伪,还是举报人的真身,也都只是一些推测吧?”
佐佐木礼子大为惊讶,半张着嘴,很久都没有合上。庄田警官颇感兴趣地探出了身子:“确实如此。我们也没有向本人确认过。”
“喂,庄田警官。”
“没事,说说何妨。你们又是如何看待这种‘推测’的呢?”
“我们认为,应该先回到一张白纸的状态。”虽然当着佐佐木吾郎的面现学现卖他昨天的话不免有些难为情,可凉子还是得这么说,“我们决定,首先要找出举报人。”
“我们向三年级全体同学发出了邮件。”佐佐木吾郎补充道。昨晚他们三人为此忙了一宿,今天又起了个大早,所以都有些睡眠不足。现在这个时候,萩尾一美正要去邮局投递,尽管她牢骚不断,说这样会导致皮肤粗糙。“是呼吁举报人主动站出来承认的信件。”
礼子似乎能听到自己重重合上嘴巴的声音。她就这样僵在那里。
“你们觉得举报人会响应你们的要求吗?”庄田警官问道。
“但愿如此。”
“是啊。可要是没人响应,你们又该怎么办?不就失去了起诉大出的根据吗?”
凉子沉住气,坚定地对庄田警官说:“可举报信本身不会消失,可以视为间接证据。我们来验证这个间接证据。”
“并据此进行审判。”佐佐木吾郎说。
庄田警官的眼睛越发明亮了。他点了一下头:“原来如此。行啊,这样不是很好吗?”
“喂,庄田警官,你这么说太不负责任了吧?”佐佐木礼子已是满脸怒容。
庄田警官笑道:“有什么呀,这样不是很好吗?我大力支持这次校内审判。”
“怎么可能搞好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
“可他们还只是些初中生。”
“哎呀,可不能这么说。以前面对一些案子,我们不是常常会说,‘还只是初中生啊,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呢?’这一次的意义可完全不同了啊。”
佐佐木礼子从脖子上拉下毛巾,用两手不停揉搓。
“藤野同学。”她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恫吓。
“嗯。”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将那封举报信公开摊上桌面,会让某人受到伤害?”
来了。凉子早知道这个问题一定会来。
“我们全都已经伤痕累累了。”
“可是……”
“我们不想就这么不闻不问,让伤口慢慢淡出我们的视野。”
并不是等待愈合,而只是假装看不见罢了。
“万一――只是万一的情况,举报人主动站了出来,你们能保护得了吗?”
“我们会用我们的方式来保护。”凉子提高了嗓门,“可我觉得在保护举报人之前,还有一件必须先做的事。”
“什么事情?”佐佐木礼子有些困惑。
“到目前为止,老师和警方都在保护那位举报人,一直关注着、保护着,是不是?可你们有没有直接听过举报人想说的话呢?”
佐佐木礼子倒吸一口凉气。庄田警官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我认为举报人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过度保护。举报人是在乞求信任,希望别人相信自己说的话。所以我们就相信‘他’好了。”
四周嘈杂的人声、电话铃声包围着他们,凉子却一次都没转移视线,自始至终直视着佐佐木礼子的眼睛。
“请您一定要协助我们的校内审判,拜托了。”凉子与佐佐木吾郎一起鞠了一躬。
“那么,我们该做些什么好呢?”庄田警官说。
佐佐木礼子用责备的眼神看着他,却没有开口阻止。凉子与吾郎对视一眼,不禁微笑起来。
“请告诉我们柏木去世后,你们搜查时了解到的情况。我们不会要求提供原始资料,那种资料我们也看不懂。”
“是啊。我们也不能把正规资料拿给你们看。不过我们可以为你们整理一份参考资料,以回答你们提问的形式。可以吗?”庄田警官回头征求佐佐木礼子的意见。
女警官呆板地点了一下头。
“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柏木的死亡推测时间、死因、遗体的状态、现场有没有遗留物品,还有案发当夜附近居民的证言,你们肯定去调查过吧?”
“这些情况在家长会上说明过了。”
“我们也从老师和父母那里听到过一些零星的信息,可还是想正式确认一下。”凉子又正了正坐姿,“佐佐木警官,如果您确认过大出在案发当夜的行动,也请告诉我们。这对我们将是莫大的帮助。”
佐佐木礼子咬了一下嘴唇。城东警察署在搜查中并没有确认过大出他们的不在场证明,因为没有必要。至于我个人有没有向他们询问过,在目前阶段我只能说无可奉告。”
“明白了。”
一直眯着眼睛思考问题的庄田警官这时问起:“你们也会向老师们了解情况吗?”
“是的。”
“那么津崎老师和森内老师……”
“有这个打算。”
“会作为证人传唤到庭吗?”
“有可能。”
“这么说,我和佐佐木警官也同样有可能?”
佐佐木礼子立刻作出反应:“我不会站在任何一边!”
“我们也不想站在任何一边。这次审判不是为了争输赢,我们只想弄清真相。哦,对了。”凉子举起一根手指,“刚才我们要求提供的资料,请同样交给辩护方一份。对于这些基本的事实关系,双方必须公平地掌握。没有问题吧?”
庄田警官笑了。他快要对面前这两位初中生高举白旗了。他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佐佐木礼子,说道:“没问题吧?佐佐木警官,我们就配合一下吧。”
凉子直勾勾地看着仍在犹豫不决的女刑警,有一句话冲到嘴边又费劲地压了回去。您是在为三宅树理担心吧?
问出来就太多管闲事了。
“好吧。”女刑警叹了一口气,“我们就来准备这份资料吧。”
“非常感谢!”一直默默看着他们唇枪舌剑的佐佐木吾郎突然大声表示感谢,室内甚至荡起了回声。
“我们该如何与大出一方联系?他的辩护人又是谁?”
“是个外校的学生。”
凉子介绍完神原和彦和野田健一,困惑的神色又回到了佐佐木礼子脸上。
“外校的学生?还是柏木的朋友……”
“我们也有点担心,但仅就昨天的情况看,应该没有问题。再说还有野田跟着他。”
“据我了解,野田好像不太适合这样的工作。老实巴交,也挺没骨气的。”
交谈到现在,凉子觉得佐佐木礼子的这句话最让自己恼火。说来真不可思议,可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