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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让你难受了。”
健一除了默默点头,做不出其他的反应。
“你的成绩单在高木老师那里。现在班会已经结束了吧,要不要去教师办公室看看?还是回教室去?有没有朋友在等你啊?”
“啊,不用了。”
在如此骚动的时刻,是不会有哪个“朋友”留下来等自己的。至少,健一的脑海里没能冒出任何人的名字。
开班会时我并不在教室里,大家对此会怎么看呢?健一又担心起来。柏木之死想必已不是秘密了。即使校长在广播中并没有说出死者的姓名,也绝对瞒不住柏木的同班同学。
除了死去的柏木卓也,野田健一的课桌也是空空荡荡的。
大家会不会把两人联系起来展开想象呢?在没有说明自己是第一发现人前,难免大家不会抱有疑问。
森内老师是指望不上的。她对健一这样不引人注目的学生既没有兴趣,也根本不想去了解。万一以讹传讹,谣言肆虐,森内老师是无力甚至无心去阻止的。
说不定她还会跟着那些多愁善感的女生一起瞎起哄――健一的眼前已浮现出这样的场景。
“校、校长,”健一仰头望着津崎校长的圆脸,“他们是不是怀疑到我了?”
校长扬起稀松的圆弧形眉毛:“怀疑?”
“那位刑警问了那一大堆问题,是不是已经在怀疑我了?如果大家都觉得我受到了怀疑,那我该怎么办?”
“没有的事。”津崎校长两手搭上健一的肩膀,善意地摇晃了一下,“怎么会呢?你想多了。那不成推理小说了吗?”
说完,他还破颜一笑。不过健一可笑不出来。
“你发现柏木遗体的事,同学们并不知道,即使在老师中,也只有我和高木老师知情。”
“可是,我没有出席班会……”
“高木老师自会解释。说你身体不舒服在医务室里休息就行。对了,你要不要真的去一下医务室?你的脸色很不好,让尾崎老师弄点热的东西给你喝。我陪你一起去,我来跟她说。”
说完,津崎校长便推着健一的肩膀朝医务室走去。健一有点犯晕,幸好走廊上一个同学也没有。要是给人见到他现在这幅模样,说不定又会传出新的谣言。
“健一走路时有‘豆狸’陪着呢。”
为什么会落到这般境地?自己明明低调得很,怎么会这么倒霉。
医务室的尾崎是三中最有人缘的老师,主要因为她的和蔼可亲。
她的年龄是个谜。有说快五十的,有说还很年轻的。尾崎老师自己对年龄一向保密,但以前照料健一时她曾听说过这样的话:“照我的年龄,完全可以做你们的妈妈了。”
不用津崎校长多费口舌,尾崎好像什么都知道了。她让健一坐上医务室内靠近火炉的椅子:“看你的脸就知道冻得够呛。你先等一会儿,在这里暖和一下。”
“这里暖洋洋的,真不错。”校长撇下这句话后便回去了。出门时,他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还透出悲伤的神情。但这一幕,健一并没看到。他有自己的烦恼要料理。
在三中的校舍里,空调这种高级货是没有的。夏天里热得人直发昏,毫无办法;而冬天会在课桌旁安装煤油暖风机。
医务室里装的不是暖风机,而是老式煤油炉。炉子上半圆形的铁丝网常会烧得通红。炉子上正烧着一壶水,壶嘴正喷着丝丝水蒸气。
健一像中了邪似的凝视着火苗,呆呆地伸出双手取暖。医务室至今仍沿用老式煤油炉,应该并非学校经费不足,或许是尾崎老师深知炉火的颜色能带给人宁静与安慰吧。
尾崎老师要健一稍事等待,因为医务室还有其他人。拉上帘子的病床处传来说话声。不久后帘子拉开,里面走出一名女生。
“我跟你妈妈通过电话了。你真能一个人回去吗?”
“嗯,不要紧的。”
健一不认识这名女生。从名牌看,她还在读一年级。
她一脸无精打采,却不像是受了伤或患了感冒。
“回去后,要马上看医生哦。”
“嗯。”低头道谢后,这名一年级女生走了出去。尾崎老师对她说了声“当心一点”便回到医务室内。在健一开口之前,她抢先说明道:“那孩子有哮喘病,拿成绩单时过分紧张,发作了。”
“不会是听了校内广播,被柏木的事情吓到的吧?”
听到健一的问题,尾崎老师微微一笑说:“她是一年级的,应该不会。不认识柏木的一年级和三年级的学生,听到消息都挺激动,还嚷嚷着‘出事啦,出人命啦,电视台也要来啦’。”
健一心想,这倒也是。若与死去的学生素不相识,自己说不定也会如此。
“二年级的同学没有来过吗?”
“是啊,我挺担心的。不过校长在广播里说得很清楚,大家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混乱。所以,野田同学,你是今天的第二个患者。”
像是为了体现安慰的口吻,尾崎老师把声调放得很低。她随即又对健一说:“保险起见,量一下体温吧。先伸出手来。”
她看着手表,凝神为健一把脉,之后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没事儿。野田同学,你真坚强,遇上这种事还能这么镇静,真是了不起。即便是教师,估计也会当场吓瘫吧。”
说完,尾崎老师去为健一倒香草茶。这种饮料是特地为那些纯粹想寻求心理保护而躲进医务室的学生准备的。
“哎?”将冒着热气的茶杯放进托盘,尾崎老师看着窗外,惊呼一声,“野田同学,你看,站在那里的不是向坂吗?跟他在一起的好像是仓田。”
健一站起身,将目光投向银装素裹的校园。今天没有学生在校园里打闹,因此雪景并未遭到破坏。只有往来行走的老师们留下的几行歪歪扭扭的足迹,扰乱了银白色世界的和谐。
白雪反射着阳光,十分刺眼,健一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那边,看见吗?就在图书馆窗户下方。”
健一顺着尾崎老师手指的方向望去,见校门前通道的尽头处,图书馆的大窗户前,向坂行夫和仓田真理子站在那里。他们两人都裹着很厚的冬衣,又是跺脚又是搓手,还在交谈着什么。
“十分钟前,他们两人来过这里。”
“向坂吗?”
“嗯,问我野田在不在。好像是班会一结束就来的。他们听高木老师说,野田身体不舒服,在这里休息。”
当时尾崎告诉他们,野田不在这里,说不定马上会来,不妨等一等,可那两人说,还是去校门口等好了,说完就走了,大概是想到今天边门不开,所有的同学都会从正门进去,在那里等准不会错。
“他们都很担心你。”
建议抬头望着尾崎老师的脸,问道:“老师,你跟他们说过,是我发现了柏木,并接受了警察的询问吗?”
“没有。还是你自己跟他们说比较好。所以我才留他们在这儿等你。校长也说过,见过警察后,可能要带你来这里。”尾崎老师不解地歪起脑袋,“可是,向坂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她提议将那两人叫过来。
“一起喝杯茶再回去吧。”
说完,她“哗啦”一声拉开窗户,将上半身探出窗外,冲着向坂他们招手。“向坂同学,仓田同学……”
二人闻声转过脸来。尾崎老师大幅挥手,示意让他们过来。
“到这儿来,快点,快点!”
这时的尾崎老师简直像个学生。
健一的脸上重新露出微笑。老师欢快的声音让人欣喜,向坂在等着自己的事实也令他感动。看来自己刚才不该跟“豆狸”说那样的话,真该去教室看一眼。
“啊,这儿,在这儿呢。小健!”
不一会儿,满脸通红的向坂行夫冲进医务室,紧随其后的仓田真理子两眼睁得大大的,高声喊道:“在这里啊!”
真理子跟向坂从小一起玩到大,两人的关系好似兄妹。
“你到底怎么了?刚才你都去哪儿了?”
“高木老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们,担心死了。”
健一望了一眼笑盈盈的尾崎老师,嘴里含糊道:“这个……”
“是为了柏木的事吧?”向坂行夫还在气喘吁吁,“他死在边门那儿的雪堆里了。难道是你发现柏木的?你是第一发现人?难怪不来参加班会,我早就猜想,是不是这么回事。这是真的吗?”
尾崎老师说的没错,向坂行夫已经觉察到了。
健一从今天一大早起就一直冻得厉害,在回答警察的提问时,更是一度感到体温逼近绝对零度,可现在他心中正涌出一股暖流,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嗯,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
离开教室后,凉子一个人逃也似的飞奔起来,她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因为只要一开口,就会被问及柏木惨死的事,甚至遭人责备:身为班长,为何没有做些什么来防止这场悲剧呢?
可是,眼下探讨这样的问题也无济于事。凉子对于柏木的死并无特别的感觉,也不愿别人发现这一点。高木老师是理解自己的,这就行了,赶紧回家吧。
出了校门,她看到马路对面停着一辆插有报社旗帜的黑色轿车,应该是来采访的。
用不了多久,电视台也会来人吧。拒绝上学的学生突然死于学校,可以拿来当头条新闻了。如今那些对学校教育充满忧虑的大人们,肯定会关注这一事件。不难想象,无论是报道的一方,还是看报道的一方,都会唉声叹气道:“在发生惨剧之前就不能采取些措施吗?”“人的生命比地球还重啊!”
烦死人了。凉子摇了摇头。在看待此类事件时,人们为何喜欢掺杂进如此滑稽的情感呢?还是说,我的心中缺少了某样重要的东西?
回到家门口,妹妹们吵吵嚷嚷地将凉子迎进屋。她们似乎在偷看对方的成绩单。与翔子相比,瞳子的成绩单上“非常出色”的科目更多一些,她得意地摆起了架子。明明是小学生,这种时候竟也会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