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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朱绶嗯了一声,正正乌纱的硬翅,顺顺紫袍,抱起玉笏,朝刘兴纯、彭先仲、汤右曾、史贻直、杨冲斗等三省长官,以及屈承朔等各部尚书拱手道:“今日之事,陛下定会动怒,还劳诸位稳下心气,与我共进退。”
众人严肃地回拜道:“中丞放心,今日我等一体一心。”
那年轻秘书愣住,这是要作什么呢?怎么感觉诸位大臣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呢?难道去...…
秘书打了个哆嗦,难道是要逼宫!?怎么会呢,这几位相爷里,有青田派的,有清臣派的,历来都不对付,李朱绶还是万年捣浆糊的,怎么会一体一心了?
他伸手想招呼着问明白,诸位相爷们已去得远了,还隐隐听到杨冲斗道:“老李不成,我老杨再上!”
秘书抽了口凉气,拔腿就朝秘书监冲,得提醒秘书监主事杨适,相爷们要聚众作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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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陆海化鼎炉,华夏初登堂第六百一十八章陛下,这国咱们也有份子
更新时间:2012112811:34:23本章字数:6753
“……总而言之,一国四面受敌,波澜纷涌,臣等请陛下立阁,还政于相!”
李朱绶像是背稿子一般,将当前局势哗啦啦数落了一大通,最后丢出了这么一句话。
李肆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铁青着脸缓缓道:“这是在说……朕快追上隋炀帝了?”
他心头当然不好受,数落这一国的困境,不就是在数落他这皇帝没当好家么?还明目张胆伸手要相权,这么快就要丢开自己这个挖井人了?
李肆看向刘兴纯、彭先仲和顾希夷等青田派老人,不太明白,为何这帮家伙也跟李朱绶“狼狈为奸”。
彭先仲和顾希夷低头数蚂蚁,刘兴纯道:“值此艰境,臣等无力与陛下分忧,还望陛下降罪!今日臣等与李中丞一心,求请陛下还政与相,也是卸责于相!”
话里还带着些赌气的味道,李肆楞了片刻,恍然大悟。
这帝王之气果然是要不得啊,居然熏得自己连臣下话里的本意都想歪了。
李肆再看住李朱绶:“想要相权还是阁权?”
这一句话直入主题,置政厅的沉重气氛顿时消散,众臣常出一口大气,皇帝终究是心性清灵的,已明白了他们的心意,李肆之前已作过自我检讨,此时当然明白臣下的心思,而这一句问话,更是在谈具体细节。
眼下已是圣道五年,距离李肆十年还相的承诺还有五年。但李肆本就在渐渐放开日常事务的管理,但凡有了事例,再在事例上有了章程,他就将事务交给三省各布,自己充当事后监察的角色。
可这般分割君权,终究是零碎的,而且李肆还握着最重要的人事权和财权,从严格意义上说,三省和各布只是他个人之下的执行机构,还不具备自主运转的能力。
因此李肆跟朝臣们谈到未来朝堂架构时,就构想过两个方案,一个是宋制,一个是明制。前者重点是在相权,后者重点是在阁权。就权力分割来看,宋制是皇帝对宰相个人,明制是皇帝对内阁整体。比较而言,宋制之下,皇帝之权仍重,明制则轻得多。
英华国制跟宋明差得太多,朝堂之权被局限在行政事务,而非整体国政上,所以李肆对这两个方案都没什么忌讳,需要考虑的重点还是行政权跟总帅布、枢密院所掌的军权,东西两院未来必定要掌的议权,以及法司计司所掌的律法和金融财政之权该怎么相融和均衡。
现在李肆这么一问,李朱绶毅然道:“臣等以为,立阁之机已到。”
李肆眯着眼再问:“那么这新立的内阁,头一件事是要作什么?”
立内阁这事,一面是交权,一面是推责。李朱绶这帮朝臣又不是白痴,都懂得有收获必有付出,立阁实质是皇帝与朝堂的一桩交易。
李朱绶顿了一顿,沉声道:“与满清议和,稳北面之势,如此才好专心南面,以完南洋未尽之功!”
李肆心说果然如此,指向这帮臣下,他苦笑道:“你们要让第一任内阁就成黑锅内阁么?”
朝堂重臣都已充分理解先南后北这项国策的意义,现在英华因国势膨胀,四面都起冲突,跟北面在江南的混沌之争就有必要先冷下来。议和不仅能避免英华在江南陷足太深,也利于推动以商货侵吞江南的经济战略。
但不管是主动提出,还是接下北面的和书,这桩责任都不适合由李肆来背。讨要内阁权,让第一任内阁担下这桩责任,这就是朝堂拿到内阁权的首付价。
李肆沉吟许久,决然摇头:“内阁立不立,跟此时的形势无关,勿须在此事上两相折冲。诸位这几年兢兢业业,都很称职,朕可舍不得。”
既然是背黑锅,那这第一任内阁,肯定要下去几人,虽说以后可以起复,但这般折腾,李肆觉得划不来。
“陛下仁心,臣等感佩五内!”
汤右曾、史贻直和杨冲斗等原来的“清官”很是感动,躬身常拜,没办法,他们在康熙时代呆得太久,圣君情结很难抹灭。
“若真决心议和,绝不能由陛下自己背责!”
刘兴纯和彭先仲等青田派老人几乎是叫喊出声,他们同意配合李朱绶争阁权,就是基于这个原因。皇帝的名声不能受污,更不能被那些渴望尽快光复华夏的国人置疑。南北议和,这事太容易让人联想到渲渊之盟。
李肆皱眉道:“朕这个皇帝,不是君父,但主一国之政,凡事都要担责!南北议和这事,不是朕这个皇帝作的主,而是奸臣做的主,国人谁会相信?”
他的语气再重了一分:“再说了,朕确实要还权于相,但那只是内政!外务和军事,在朕有生之年,朕这个开国之君,怎么也不会放下!南北事就是外务,满清就是敌国。即便要立内阁,内阁也管不到此事!”
李朱绶罕有地硬起了脖子:“即便内阁管不到外事,也该有建言之权,供陛下定夺。”
这也是间接在背黑锅,只要内阁建言,李肆即便是最终定策的人,国人的情绪也能发作在内阁身上。
可从分割君权的角度来看,这也是中央官僚不满足于只操持行政执行权,希望在国务定策权上也有一席之地,同时也留下一扇门,便于内阁日后争夺定策权。
李肆心说,官僚阶级争权,还真是天生本性呢。现在政党政治还没成型,就让你们官僚把持国策,那怎么行?
正要训斥这话,李朱绶再道:“陛下,依着皇英君宪,这一国,也有咱们的份子……”,
李肆噎住,其他臣下们也都嗯咳声一片,这话真是……真是太直白了。
好半响,李肆才道:“此言不虚,既如此,这黑锅咱们就一起背了。”
李肆也想通了,之前就在感叹自己能力有限,不可能把控一切。现在臣下们不甘当传声筒,要权要责,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再说这个内阁,跟明时的内阁可不一样,法司计司枢密院他还掌着,东西两院更要逐步担下议权,就让这个内阁,渐渐向国务院的方向进化吧。
英华国政格局正孕着剧烈的变革,寻常国人还没有太明显的感受,但很多人也都跟李朱绶这帮朝堂重臣一样,开始不甘沉默,不甘只当旁观者。和李朱绶顶撞李肆那话一样,英华现在已是他们的国。英华所开的华夏,是他们的华夏。
松江府奉贤县,硝烟萦绕,炮火纷飞,一段城墙在三十斤炮的轰击下哗啦啦崩裂为沙土砖石,顶盔着甲的英华掷弹兵蜂拥而入,却被更大一股人潮挡住。焰火暴裂,枪弹如雨,不多时,双方已陷入激烈的肉搏战中。
降调的悠常号角声从后方升起,掷弹兵相互掩护,向后方退却。可大约百来名掷弹兵却死死守在缺口处,再不愿后退一步。
“余正华!为什么还不撤退?你是要违抗军令!?”
“娄本忠,如此良机,我们怎能后退……”,
带着部下死战不退的哨常挥刀劈退一个清兵,再扭头厉声呼号着。
“我们是新会人!”
“我们为什么参军!?就是要用我们的血,洗掉新会的债!”
“我们不止是新会人,我们也是英华人!”
娄本忠停步了,他呵呵一笑,跟余正华并肩而立。
“好!就在这里,让大家看清新会人的忠义!”
不过两百来人,如钉子一般挡在缺口处,本要如狂潮倒卷的清兵,也被这道防线撞得血浪四溅。
“新会人,堂堂正正死!”
呼喊声传到后方阵地上,黄慎破口大骂:“早知道就不该让那帮新会疯子上去!全都不当自己的命是命!***!”
他朝布下咆哮道:“攻!接着攻!拿下奉贤,再好好治他们抗命之罪!”
援兵冲击而上,透过望远镜,看到缺口里正不断倒下的身影,黄申眼眶泛红,嘴里还嘀咕着:“新会旧会有什么相干,你们都是老子的兵!”
奉贤离龙门不过二三十里,在龙门外都能依稀听到奉贤方向的枪炮声。几面镖局的镖旗下,一群正护着商货,准备上路的镖头镖丁心神不宁,不停朝奉贤方向看去。
“老子忍不住了!”
镇远镖局的侯镖头一把扯开衣领上的扣子,大口呼吸着。
“当年兄弟们在韶州,在郴州,在常沙,跟鞑子打得昏天黑地。现在终于在江南跟鞑子开打了,咱们反而成了袖手旁观的老百姓!”
“朝廷给咱们谋了好生路,日子过得舒坦,心头却总是平不下来,兄弟同心的日子,好像再也找不回来了。”
“为什么找不回来?是因为咱们现在离这枪炮声太远!”
其他镖头也纷纷扬扬议论着,这些人全都是退役老兵。
“咱们猛揍康熙的大军时,前面那些红衣兵,还流着鼻涕,缀着咱们讨要吃喝呢。”
“老子就是鹰扬军的,还是咏春娘娘带着鹰扬军打滓浦的时代。现在这鹰扬军,连鞑子的江南兵都啃得呲牙咧嘴,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那群小王八蛋,踩在咱们的肩膀上,还这般不得力,真该回炉好好训训!”
李顺就在旁边,他是这批商货的货主之一,听镖头们说得义愤填膺,他品出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