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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世界大战都集中在塔拉瓦,整个 世界都在注视着贝蒂欧。
飞行员明白了。
他点点头,对着艾伦上尉被炮火震聋的耳朵大声说;“知道了。全美国都知道了。从老百姓到罗斯福。”
艾伦抬起那只能动的左臂,拼命地摇:“美国知道我们攻下了塔拉瓦!”
跑道旁的人群,整个贝蒂欧的人群发出海潮般的欢呼,比七月四日国庆节还热闹。
贝蒂欧小得容不下“海魔”的全体人马。一些部队立刻撤离了。他们刚刚踏上这块浸血的土地,又要离开,重新在轮船的铁舱里熬过几千海里,回到和平的后方。该走的都走了。他们急不可待地等着上船。他们畏惧这片基地,畏惧酷热下的尸臭,甚至也畏惧这个名字。
只有几个最优秀的营没有登船。他们伤亡最重,贝蒂欧是他们的光荣。他们等待着,等待着……
霍 兰德·史密斯将军、朱利安·史密斯将军也在等待着。同时,他们拿着刚打好的名单,一个一个点着上面官兵的名字。每念一个,就发给他一枚勋章或奖章。他们亲 自给获奖音别上,吻吻他,握握手。最后还剩下很多勋章,它们都放在一个大的紫天鹅绒衬里的盒于里,它们是留给死去的或者受伤登船的人的。
整个过程,拖得很长。时间已到下午,人们显得无精打彩。在赤道阳光的暴晒下,有人耷拉着头,有人拉长了脸……
这时,一声嘹亮的号音响了起来,大家抬起头。
一棵顶部被削掉的秃椰树上,缓缓升起一面星条旗。它庄严地爬升,鼓着海风,衬着蓝天。
奥 里森哭了,他跪在地上嚎叫着。罗克韦尔哭了,他没出声,一阵阵抽泣。惠特尼扭过脸去,看到艾伦·李上尉也在揉眼睛。他们绷紧的神经终于松弛了,感情象决堤 之水,汹涌奔泄。立刻,感染了所有的人。他们猛地回忆起自己的伙伴,许许多多的伙伴:亲密的和疏远的,相识的或吵过架的,默默无闻的和名满全军的。军官、 士官、士兵、水兵、两栖车驾驶员、坦克手、工兵、医生、救护员、牧师……那么多熟悉的脸,那么多习惯了的名字,还有数不清的有关他们的往事:语调,惯用 词,脏话和笑话,吝啬与慷慨,说话挥拳头,睡觉打呼噜,落落寡和与满腔热血,有的爱打赌,有的会下棋,有的能背诗,有人琴拉得好,有人长得帅,有人平凡庸 碌,有人才思超群,有人埋头干活,有人爱出风头……这一切一切,都成为过去,深埋在贝蒂欧灰白色的珊瑚沙中。
霍兰德·史密斯将军和朱利安·史密斯将军热泪滚滚。他们举手行军礼。所有将士也戴着钢盔行军礼,汗水从他们的额角上流下来,没有人动一动,一片肃穆,只有“海魔”的军乐队在奏《星条旗》。
为了照顾盟友英国的面子,在另一根较矮的椰树上同时升了一面英国米字旗。吉尔伯特群岛原是英国管辖的岛屿,而那个帝国已经耗光了自己的精力,变得徒有其表。凭它的力量,伯是无法把自己的国旗在自己的领地上升起来了。
惠特尼中校看着星条旗,心潮汹涌。
星 条旗代表了怎样的一块土地!那两洋之间辽阔的大陆岛,无边无际的印第安人的故土,“五月花”号的避难所,牛仔的边疆,企业家的战场,冒险家的乐园。旧大陆 最富于想象力和开拓精神的人们来到这里,披荆斩棘。波士顿的茶叶倒入大海,激发杰弗逊起草《独立宣言》。约克镇一仗,赶走了女皇陛下的军队。这个当年由十 三州殖民地组成的合众国被乔治’华盛顿从胆瓶中放出来,带着野蛮的、无法遏制的冲劲来到世界上。它吞掉了印第安人,蚕食墨西哥,打垮西班牙,插手欧亚大 陆。它的铁路和公路密如蛛网,它的摩天大厦耸入云端,它的股票交易所控制着世界的金融神经。它最早的移民就热情奔放,它们的后代比先祖更加狂妄不弱。
由 弗朗西斯·霍普金森法官设计的美国国旗徐徐上升。它仿佛越过纽约的自由女神像,越过五大湖浩森的水波,越过那条平缓宽阔的老人河——密西西比河,越过蓝岭 和落基山,越过内华达的沙漠和亚利桑那的裂谷,越过阿拉斯加的冰川和夏威夷的火山。它在塔拉瓦缓缓爬升,在《星条旗》的乐声中缓缓爬升。那乐声,此时此 刻,惠特尼觉得是世界上最美的乐曲。
国旗升到了椰子树顶。
谁也没注意到,艾伦·李上尉在一棵小树上升起一面南卡罗来纳州的州旗。好一个彻头彻尾的南方佬。
惠特尼盯着国旗,猛地涌出一个念头:
上帝!从塔拉瓦,把它一路升到东京,要有多少人死在太平洋上?!
第六章 大洋两岸
1
她摆脱不了那种感觉:有个人经常在暗中盯着她,一双男人的眼睛,究竟是谁呢7
金田美奈子打算暂时忘掉那双眼睛,忘掉东京青柳一带烦人的艺妓生活,忘掉那些恨不得把她吞掉的陆海军官兵,收拾行装,回到她的故乡秋田县横手市呆上一段时间。
美奈子送走了她的最后一个客人,一个酒糟鼻子的军火工厂老板真一介。真一介的工厂生产炮弹引信和其他一些美奈子听不懂的玩艺儿,他现在已经腰缠万贯。他每次来青柳,专找美奈子,甚至想把她赎出去,可谓一往情深。
美奈子小姐草草收拾了一下纸板房。把一个江户泥金画的砚台盒和一帖高野断米的字帖用绸子包起来,准备送给老板娘寄存。她有时也练两笔字,多少平静一下艺妓生涯特有的烦躁。
东京去秋田县,陆路海路都可以走。走陆路,火车缺乏煤烧,长途汽车烧木炭瓦斯,翻越冬天积雪的奥羽山地和出羽山地随时会抛锚。一切好东西都送给军队了,给居民留下来的全是破烂儿。她的一个姐妹帮她联系了一艘机帆船。她决定乘船去,
临合上房门前,她看了一下被客人揉绉弄脏的床单,皱了皱眉头。她应该换洗好床单,因为老板只租房子,其他诸事一概不管。她犹豫着,终于把床单放到水里。战时的配给越来越糟,肥皂已经很久见不着了,清水洗不干净污物,可是她必须处处节约。
美奈子从走廊的玻璃窗上眺望远方的大地和天空。天空忧郁阴沉,彤云低压,抖落着茫茫的雪尘,地面上的木屋、高楼、寺塔、庙宇都蒙着雪被,树木和电线杆在寒风中瑟缩。寒风吹得单薄的木屋哗哗响,使她的心情更加压抑和凄冷。
她知道旅途上一定很艰辛,就换了一身藏青底碎白花的窄袖和服,腰系围裙,下身穿裙裤,双肩上斜系着揽袖带,一副下层妇女在劳动时的打扮。只有一条漂亮的红绿花腰带和她的头饰,才隐隐露出她的身份。‘
大 约是早上九点钟的样子,美奈子推开纸拉门,走到院子思。树坑和屋角还积着肮脏的旧雪。天空中,象用旧了的破棉絮似的,积云中又抖下新雪来。她走上街道,行 人寥寥,日本战时的大都市冷峻得使人窒息。除了一点儿发霉的配给碎米外,什么都消失了。没有脂粉,没有手纸,没有火柴,没有煤油和煤,也没有其他日用品和 副食品。一切工厂都在生产军火,一切轮船都在运军用物资,一切东西部拿去打仗,连人也走得冷冷清清了:年轻的送到中国和南洋战场,上了岁数的拿着竹枪在夜 间巡逻。大街上时而走道“欢送入伍的行列,”表面上送行的和被送的都强颜作笑,其实连路人也感到悲悲切切,不禁扭过脸去。即使是青楼柳巷,也没有放过,隔 三差五地来人高喊:“某君,捐献吧。把你的首饰和存款拿出来,前方将士为国捐躯呀,你有什么舍不得呢!”
日本列岛已经从太平洋战争初期的狂热中冷却下来了。人们知道战争根本就不是开玩笑的事情,随着瓜达尔卡纳尔的“转进”,连外行人也看出战争的前景是晦暗的。他们麻木的脸上显出一种困惑,然后是听天由命,他们已经习惯了。
女人天性上是反对战争的。战争并不会使她们得到利益,却会夺去她们的丈夫、兄弟和儿子。美奈于对战争的形势不甚了了。她不象上流社会的某些女人,买了大地图,每天把日本小旗插在新占的岛屿和城市上。她更多地关心物价、日用品和食品。她离不开这些东西,也许是职业使然吧。
她 的职业使她麻木。歌舞伎不过是体面点儿的卖笑生涯。在日本,这也并非什么不光彩的职业,说来还是源远流长。日本的妇女处于绝对从属的地位,男女间的性关系 一向被社会容忍。她是妓女中高雅的一类,她自视优越于酒吧间的女招待。她能歌善舞,习文熟墨,收入不低。她是真正的艺妓。由于明治后现代潮流的冲击,今天 的日本,传统的艺妓越来越少了。
金田美奈于是从男人们身上体会“战争”的。也许,比起那些戴眼镜读《每日新闻》的妇女来得更直接,更富于质感。
她 能感到日本这个太阳之国被推上战车时的颤动。从满洲回来的军人带着狂热的野性。他们告诉她:中国东北那一大片泥土发黑的乎坦原野和起伏的山岗,盛产大豆, 长满了森林。到处有煤和铁,河流中金沙灿灿——有的军官大方地送给她金戒指。共产党游击队躲在山林中骚扰,主要的威胁还是北方的俄国。满洲的煤、铁、木材 被开发出来,已经成了日本工业最重要的一部份。
她 从政客嘴里知道了美国的油铁制裁,知道了中国大陆的战争已经陷入泥潭,他们气愤地告诉她:日本或者就此罢手,或者大打出手,把世界整个翻过来。于是,有了 珍珠港,有了新加坡,有了马尼拉和雅加达。军人们势如破竹的进攻连她也兴奋起来,居然也跟着一群群围着收音机的人喊几声:“万岁!”她也奇怪,消失了的热 情怎么又能流到血脉里。
她 很快又变成了自己,一个三十出头的艺妓。“捷报”、“胜利”一类词对她再也没有什么感召力了。她的客人来去匆勿,面目难看,当初的热血激情消失得无影无 踪。他们受着沉重的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