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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吧。”
“好!”六人满怀激动,朗声喝去离愁别绪,昂首跨步而出。
走在最后的是丰极和风独影,踏出殿门之际,风独影侧首看一眼并肩而行的丰极,然后自怀中取出一物,“四哥,今年你的生辰我们兄妹是无法相聚了,这块玉…便当寿礼。”
一弯墨色的玉月,在灯下闪着幽幽光华。
丰极一见,顿心头一窒。他岂会不知此为何物,那寄托着他隐密心思的一轮璧月终是分离,从此天各一方。“多谢七妹。”他伸手接过,抬首,便见天幕上冰轮纹洁,疏星淡雅,本是良辰美景,却是断肠时分,一时悲楚难禁,握着墨玉脚下沉重,这“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的怅憾必是长伴一生。
重重灯影,八人鱼贯穿梭重重宫阙。
那日,八人分别回到栖龙宫、缔焰宫、静海宫、极天宫、写意宫、金绳宫、凤影宫、幼月宫,由着宫人服侍梳洗,用过早膳,然后各自换上他们崭新的朝服,然后宫中画师前来为他们画下最为辉煌的时刻。
卯时,旭日初升,淡淡金光自天际洒落,大地一片光明。
八荒塔前的六合台上,东始修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着赤色龙章朝服,朝服上绣有九龙并日月山河,他高高矗立于台上,金色的阳光洒落一身,周身盈溢着顶天立地的帝王气势。
台下广场,文武百官静立,然后随着内侍一声高呼“七王辞朝”,然后从宫门前一直铺到六合台的朱色毯上,皇逖、宁静远、丰极、白意马、华荆台、风独影、南片月七人并肩缓缓行来,百官不约而同目视七王,看他们雍容威严的登上六合台。
六合台上旌旗摇曳,华盖如云。
当中赤红如霞的华盖前东始修肃立如山,他的身后赤色苍龙旗在半空上迎风飞展。
在东始修的面前,七王并肩而立,他们皆头戴九旒冕冠,身着绣有八龙并日月山河的朝服,不同的是朝服的颜色以及他们身后的旌旗的颜色。
遑独问津。
悲凉千里道,凄断百年身。
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
无论去与往,俱是梦中人。
驶往西南方向的马车里,风独影听到“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时,忍不住抬手掩目,左手紧握成拳,慢慢的一道血线自指缝里沁出。
风王车驾之后的一辆马车里,久遥撩开窗帘,看着道旁匆匆掠过的树木,听着风中传来的哀吟,忍不住呢喃一声:“生离与死别,俱为人生之痛,可若能选择,我愿与族人一生天涯永隔,以换久罗山上的万千生命。”
而那时刻,帝都皇宫的八荒塔上,东始修负手而立,眺望远处那七列越走越远的车队,满怀萧索。他的身后,立着玉言天,风吹着他的衣袍凛凛作响,远远望去,直似要乘风飞去。“为师亦要走了,你……”他轻轻叹一声,“珍重。”
东始修没有出声,也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的定定的望着前方。因为他知道,即算回头,亦留不住要离开的人。
帝都里,那曾经最传奇的八人,终在这一刻各分东西。
十一、心事同漂泊4
春风吹绿了草木,春雨润红了百花。
到绿槐蝉咽,看小荷初露,便是夏日来临。
元鼎四年四月底,风王抵达青州,崭新的雍容典雅的风王宫迎来了它的主人。
七月初,风王宫迎来了第一宗大事亦是第一宗喜事——风王与清徽君大婚。
那一日,不只是皇帝及六州六王七位兄长亲派重臣携巨礼前来,便是采蜚、南丹、齐桑、元戎、蒙成等各属国、邻国亦派来了使者恭贺风王大婚。
因此那日,风王宫里铺锦挂缎,鼓乐震天,宫人穿梭如云,宾客堂皇气派。
丹阶之上,风独影盛妆华服,头戴大东皇帝御赐的普天独一无二的凤翼翔天的“凰冠”,她负手而立,仿佛是睥睨天下的凤凰,高贵的凛然的俯视着脚下万生万物。
百级丹阶下,臣民、使节跪拜,贺声震天,那恢宏场面当得“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那等盛况,只昭示天下一件事——风独影与久遥结成夫妇。
同一日,帝都皇宫栖龙宫里,摆满了各形各类的白玉,大东皇帝一件一件的挑,一样一样的选,最后目光停驻在一个紫檀木盘上。
铺着墨绸的盘上,卧着一块白璧,环形的玉身上镂空雕琢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雪白的羽翅鎏金之外还镶有各色宝石,凤目上嵌着赤红的鸡血石,白璧的内侧贴着几片碧玉雕成的梧桐叶,整块璧玉流光溢彩华丽夺目。
“将此白璧送往青州,作为朕赐风王大婚之喜的贺礼。”
一旁候着的内廷总管申历微愣,想陛下不是早就赐了许多的奇珍异宝作为风王大婚之礼送往青州了吗?但也只是瞬间的怔愣,随即便回神应道:“是,臣马上着人送往青州。”
申历双手捧起紫檀木盘,小心翼翼的退出栖龙宫。
“你们都退下。”东始修挥了挥手。
“是。”
栖龙宫里侍候着的宫女与内侍都轻手轻脚的退出殿外,可才合起殿门,便听得里面一阵“砰砰当当”的玉碎声,顿时惊得人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可是那位能让陛下低头的玉先生已然离开,如今宫中又有谁能劝得了陛下呢?
殿外一干人等莫不是屏息而立,静静等待风暴过去。
那一日,雍州王宫,丰极坐着马车出了城,来到城外的澜河边。这条澜河发自昆梧山,经雍州、青州,由北向南一直流到碧涯海。
七月里,河边槐柳青青,河畔莲叶田田,朵朵白荷、粉荷亭亭玉立,许些翠鸟、彩蝶在莲蕊间翩飞栖息,河中有小舟飞逝渔人放歌,天边有金日朗朗清风微微,十足一巷清丽悠闲的乡野图。
丰极走下马车,走到河边柳树下,他衣袍如墨容颜如玉,立于垂柳之下,顿为那画巷平添了雍容气度,只是眉目间那抹不开的愁思又令画巷笼上一层朦胧幽情。
远处渔船上有些渔家女儿窥得丝柳之下那无双玉郎,一时不由都痴怔当场。他静静望着那滔滔南去的河水,望着天边飞逝的白帆,直欲目光能再远一些,可随这河水这白帆直到青州而去。
许久,他取出袖中玉笛,临风一曲,顿时澜河之上笛音如微雨锦锦,纷纷洒落。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一曲《燕燕》,哀肠如诉,仿佛一层淡淡的却抹不开的愁雾笼于江河上,让人闻之伤怀。河畔的女儿,得闻此笛,得见此人,无不为之魂倾心暮,可柳丝青纱下,那人正顾自“泣涕如雨”悲楚难禁,又怎知他人亦为他而痴心正结。
“七妹,这是四哥最后一次送你。”丰极眺望澜河,抚着手中玉笛轻轻自语。白玉似的手中一支白玉短笛,笛上坠着一枝墨玉坠子,莹润通透,如一泓墨色月轮。
澜河滔滔南去,不知悲楚,不知疲惫,淌过了春夏秋冬,淌过了岁月沧桑,无尽无休。
同年十月,丰极娶雍州望族杜氏女为妃。
翌年三月,桃李纷芳时,南片月娶谢策为妃。
十二、悲欢一线隔1
元鼎五年四月中旬,戌时。
入夏后,白日便长了,是以到这个时辰,依有着朦朦天光。
香仪提着一盏宫灯慢慢穿行,她今夜需去闻音阁值夜。闻音阁是宫中乐师们练习技艺之所,白日里丝竹声不断颇为热闹,但夜里却是静悄悄的,派人值夜也只不过是要小心下火烛,反正这禁卫森严的王宫里是不可能进来贼的,所以香仪并不着急。
香仪年初时才满了十五,香家虽不是大富大贵的,可开着一家米铺,也算是不愁衣食的小康人家,是以她并不愿入宫,虽则侍候着的是青州地位最崇高的人,可为奴为婢又有何欢乐的。只可惜她的父母不认同她的想法,认为可以入宫于他们家来说是无上的荣光,而且还可以亲近他们青州最高贵的女王,那实在是祖上积德才可有的美差,所以在今春王宫征选宫女时便把她送进来了。
香仪家世清白,样貌秀丽,自然是通过了,如今入宫也一月有余了,分在闻音阁里,管着那些乐器,十分的清闲,没有当初想象的屈辱与辛苦,只是甚为无聊,就盼着三年快过,她便可出宫回家了。
经过章华园时猛地传来“砰!”的碎裂声,寂静之中便显得格外的响,吓得香仪身一颤,差点丢了手中宫灯。惊魂未定时,鼻端忽闻着一股酒香,显然方才摔碎的定是酒坛,于是想这不知是哪个宫人如此胆大在偷酒喝,还这般不小心打烂了酒坛,这么一想,便打算作不知走过。
“孤雁不饮啄,飞鸣声念群。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望尽似犹见,哀多如更闻。野鸦无意绪,鸣噪自纷纷。”
蓦然有歌声传来,如同古琴幽鸣,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让人听着心口痛眼角酸,却又不知为何痛,却又无泪可倾。香仪一时被歌声中的悲怆哀凉所慑,不由呆在了原地,挪不动脚步。
“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望尽似犹见……哀多如更闻……”
反反复复的唱着这几句,歌声里充满了悲愤凄然,唱到最后已是化歌为哭,那压抑的悲嚎让人听着心生凄凉。
香仪此刻已是全然忘了值夜的事,不由自主循着那声音走去,只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唱这么哀伤的歌。
穿过章华园,便见前方泱湖边的亭子里有一人歪斜着身子倚卧着,暗淡模糊的暮光里,依稀可辨那人衣色天青,黑色的长发未绑未束,就这样披垂而下,有的散落在栏杆外,有的蜿蜒垂地,亭外地上有着碎裂的瓷坛,浓郁的酒香随风飘散,显然方才悲歌的便是此人。
香仪越发的好奇了,于是提着宫灯悄悄移步过去,走过木桥,踏上台阶,亭子里的人一直没有动静,半倚半卧在亭中的栏台上,似乎已睡着了。她一步一步靠近,踏入亭子,终是走到了那人跟前,提灯一照,顿时呆在当场。
灯下的那张脸,是独得上苍垂爱,每一分每一毫都是极尽奢美,令人一眼便屏息惊叹,天地间竟可有如此无瑕的面容。
看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