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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兴的耳目一定比自己还要广;常百兴没想到对方会认出自己。
“既然常兄你没有杀过人;你又怎么能知道自己一定会办好这件事呢?”小兴说着;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雪亮的尖刀。他将刀柄向前;递到常百兴的面前;讥讽道:“你难道不知道干你们这一行的都是些胆小鬼吗?如果你有杀人的勇气;这会儿你就该杀了我这个知情者。如果你在被我污辱时都没有胆量杀我;你又怎么能杀得了别人?”
常百兴彻底地明白了自己;偷儿就是偷儿;他在本行业中的水平越高;就越不可能去改行干别的;更不要说是去干与本行大相径庭的杀手了。
“对不住了两位;前面就是沐恩集了;请两位就在这里下车吧。”
小兴很不客气地将常百兴与老胡人留在了离长安四十里的沐恩集;自己坐着马车绝尘而去。
常百兴在下车的时候发现了小兴的一个秘密。
小兴在老胡人下车的时候向他略略欠了一下身子;以示送客的礼数。只这一小小的动作;让常百兴的贼眼看出了小兴原来是一个枯瘦的小个子男人;他为了装作身材高大竟坐在了一只大包袱上。
常百兴一时百感交集;竟站在官道上放声大笑起来。
11
常百兴在上元夜的前一日被召入太平公主府中;却万没料到在这里遇到了姚元之。
那位阿牛老兄肯定是个没有头脑的家伙;他将常百兴领入了公主府中的东偏厅等候公主召见;却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位等候公主召见的大臣……他就是公主的眼中钉;太子的老师也是死党;当朝中书令姚元之。
常百兴与姚元之两人相见之下都吃了一惊;但两人都是城府极深的人;吃惊之际却都未有任何表示。常百兴守着尊重长者的礼数向姚元之叉手行过一礼;便径自坐在偏席上不发一语。
姚元之此时心如油煎;面上却沉静得很;只是守着自己中书令的身份;对常百兴的施礼略略一点头;连眼皮也未抬一抬。见常百兴在一边坐下;姚元之从腕上取下那串武则天女皇所赐的数珠;在指间不紧不慢地捻动;常百兴的出现可能就是太平公主的一个十分明确的表示;他很可能不会再活着走出这座府邸了。
“姚大人;公主有请。”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太监进来传话。
姚元之站起身来;从容地理了一理衣襟;穿上朝靴;跟着小太监向门外走过去。当他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手扶住向厅内打开的雕花木门;一手轻轻地叩着额头。
他只是在门口略停了这么一停;便迈步向等在院中的小太监走去。
在姚元之的左手离开雕花木门时;他的那串著名的数珠毫无声息地落在了门边供下人们跪坐的蒲草垫上。
以常百兴的身手;只在眼睛瞬一瞬的功夫;数珠便收入了他的袖中;而他的人在外人看来正双手伏地;头垂身俯;恭送这位偶然相遇的大人物。
常百兴心中暗道:这位姚大人心里一定怕得要死;以为常某人已经将他们全部出卖了;这数珠大约就是他最后的希望。他希望我怎样呢?我自己又能怎样呢?就此投靠太平公主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不过自己的一生怕也就此被毁了。仍是两边瞒下去?怕是已经不行了。姚元之只要一出太平公主的府门;便会随便抓个名目在全城搜捕我常某。看来小兴说得对;这桩生意是自取死路。
“公主;事情不成了。”常百兴见到公主时催行鼓已要敲完了。
“你小子又卖什么关子?”太平公主今日的气色甚好;甚至有些喜气扬扬的样子。
“方才小人在偏厅里见到了一个人;前去传话的内相称他为姚大人。这个人识得在下。”
“姚元之?他会识得你?”
“在下并不识得他是哪个。可是;公主还记得洛阳大总管的事么?那一次的雇主就是他。”
“他是当朝中书令;他杀我的总管干什么?”
“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不过我想问一问;他是哪一边的?”常百兴觉得自己没到西市里去演剧真是可惜;他的表演当真太精采了。
“他是太子的老师;当然是太子的人了。”太平公主眉头紧锁;不耐烦道。
“他既然在您老人家府上见到了我;而他又清楚我是干什么的;您想他会得出什么结论?”
太平公主将脸微微扬起;额上那一对描画得精致绝伦的宽阔的秋叶眉慢慢地竖了起来;目光锐利地盯在常百兴的面上;停了一会儿;才轻轻地问道:“你怕了吗?”
“不怕是小狗子。自从公主您找上我;我就怕得要死。可我能不干吗?”
“这话说得好;你没有选择。”太平公主用手撑住手边的凭几;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使她那硕大的身躯站了起来;这似乎已经累得她喘息不止了。
当她喘息稍定;又道:“看起来;姚元之今天求见我是来看风色的。如果这个样子;明天动手就太没有把握了。你说呢?”
“在下素来没有主见。全凭公主吩咐。”常百兴知道自己要想保命就必须得依靠太平公主;至少今晚得依靠她;否则常百兴一出公主的府门便会有牢狱之灾。
12
常百兴的运气实在是不怎么样;昨夜在太平公主府上被姚元之撞破了戏法;今夜又在太子宫中撞见了当今天子。
今天晚上常百兴是全副武装而来。
昨夜常百兴向太平公主坦白了自己近日的大部分经历;甚至以往一切传说中的小兴所有的非法行为;常百兴也作为个人经历向太平公主坦白交代了。太平公主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甚至有些为小兴的故事着迷。常百兴有一张天生会讲故事的巧嘴;但他有意疏漏了他与姚元之的交易;当然;他自己的身份也未申明是一个冒牌货。
由于与姚元之的不期之遇;常百兴不能再冒险离开太平公主府上了;这一点太平公主深表理解;而且亲自吩咐人到客馆取来了常百兴的所有工具。
今夜是上元节;为了避人耳目;太平公主派人用自己的雉车将常百兴送至东宫墙外。
常百兴的任务十分明确;去看一看太子的动静。姚元之的突然来访打乱了太平公主的计划;如果太子已有准备;上元夜发动政变就显得太仓促了。
对于常百兴来讲这也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时刻;因为;他所有的可能被怀疑为利器的工具在太平公主的监视下全部带在了身上。他知道;今夜自己若被太子的侍卫抓获;刺客的身份是确定无疑的了。
今夜里;常百兴如芒刺在脊的感觉格外的明显。在前几日;当这种感觉出现时他曾用尽浑身解数想将身后发生的事情弄个清楚;但没有结果。也许是疑心生暗鬼;然而;以他半生的经验;每当出现此种感觉时;便是有人在他身后跟踪。在这一点上他从未有过错误的判断;否则他活不到今日。
皇上的突然出现也使太子吃了一惊。
皇上自从重新登上宝座之后很少离开过大明宫;也许是在他母后武则天当朝时生活得太紧张了;他眼下全部的生活内容似乎只有一个……全力放松自己的身心;使自己过得快活一些。至于政事;有能干的妹妹太平公主和儿子李隆基替他操心。
皇上制止了太子传唤太子妃前来侍候;只留下他们父子二人在殿中。
“三郎;”太子行三;所以皇上唤道。“你还记得去年的上元节么?”
“是的;父皇;孩儿记得。当时中宗皇帝出关送金城公主远嫁吐番;父皇您为了避嫌自请为先行大臣;沿路办差。那时孩儿还在潞州任上;无日不思念父皇。”
“你是个孝顺孩子;这我知道。不过父皇也很难哪!”
太子突然跪倒在皇上面前;哽咽道:“谢谢父皇;请父皇收回成命;传旨还储君之位给我大哥。”
皇上笑了;声音虽然很轻;但伏在梁上的常百兴清楚地听到了皇上的笑声。只听皇上道:“你起来坐下;听我跟你说。若论仁厚无欲;你不如你兄长;若论机敏果敢;我这几个儿子当中以你为第一。你的兄长是守成之材;而你却是个创业的人才;在眼下这个时候;你说谁最适合继承大统?”
太子未敢答言。
皇上又道:“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是我们李家的天下。”
“错了。这天下可能是任何一个人的天下;它曾姓刘;也曾姓司马;姓杨;而且;就在人们都以为它姓李的时候;它却成为武氏天下。即使是在如今;你以为它单纯是姓李吗?”
这位皇上是个很好的教师;只听他娓娓道来;入情入理;不急不躁地将太子引入了一个非常严峻的事实。伏在梁上的常百兴为此赞叹不已。
“太宗皇帝的江山是打下来的;当时天下大乱;为此死人无数;血流成河。而你的江山却不能打;如今百姓太脆弱了;经不起战乱;如果一打;这江山兴许就不再姓李了。即使姓李;却也可能不是你我的。你要有耐心;用智慧;将这江山完整地演变过来。”皇上讲到这里停了一停;又道:“千万不要以为我是皇上;你是太子;你我父子可以为所欲为。如今不行;如今你我父子在位不过一年;对下既无恩;又无威;凭的是什么?只不过是太祖、太宗的一点余荫而已;所以;要有耐心;能忍;不怕吃苦。为了守住太祖、太宗的大好江山;就得有大智慧;哪怕走一点弯路也不要紧;有时候;弯路往往似远实近。”
“孩儿记下了。”
常百兴心想;这位皇帝与自己的儿子讲话也要绕一个大弯子;不知太子听明白了没有。常百兴自己对皇上的话也是似懂非懂。
“我这里有一本奏章;是宋璟、姚元之和张说三人联名;要我命你监国;将太平公主送往蒲州安置。这似乎有点操之过急;你们不妨再做一些研究。”说完;皇上起驾回大明宫去了。
见太子送驾回来;常百兴突然福至心灵;方才皇上的一番话一下子使他有茅塞顿开之感。如果能够绕上一个大大的弯子;也许就可以使自己从这件麻烦事情中解脱出来;还自己一个自由之身。
想到此处;常百兴摘下面罩;小心翼翼地解下背上的革囊;又将袖中领口等处暗藏着的所有危险的物件取出塞入囊中;将革囊在梁上放置安稳。这是他一生当中最大的抉择;而且时机稍纵即逝。
常百兴努力稳住心神;将右手食指伸至眼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