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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到夜晚又要上冻;如果西伯利亚的寒潮再次袭来,将是西北风呼啸,鹅毛大雪飘飘,山河大地顿时又会变成银装素裹的世界。
我们的车开出石河子,沿着乌伊公路向西行驶,这时天空灰暗,迷雾蒙蒙,视线模糊,分不清哪是田野,哪是戈壁,给人一种晚冬残雪的凄凉感觉!公路两边一排排瘦柳、白杨、沙枣、黑榆酷似列队两旁的士兵,高举着光秃秃的树叉,像是拿着使用了多年的扫把,在风中不停的横扫着天空。
厂里派出“护送”我们的两个人,自他们坐进驾驶室里途中再没出来,我们十几个被联合加工厂清理出厂的“盲流”分乘两辆卡车冒着寒风,一路颠簸,忐忑不安地从在车上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过了半个小时,汽车跑到农八师一四三团团部门口,车子在此根本就没有停留,一晃而过。跨过一座水泥桥,继续向西行驶,来到一个叫三道河子的东边叉路口,汽车下了乌伊公路,驶上一条破烂不堪的土路,沿着一条大渠,朝着东北方向,向准噶尔盆地的腹地——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开去。
卡车在土路上行驶,途中经过一处骑兵连的营地和一个老乡庄子,这里还有房屋、树木和一些积雪残留的田地,可以看到马匹、牛羊、炊烟和一些人们生活的踪迹。再往里走路况越来越差,土地沙化严重,有的地方泛起白碱,一片荒凉!
我们的车又跑了几十分钟,突然前面出现了几间平房,形似一个荒原古道上的客栈。汽车来到这里由此下路,从土屋的西边又向北开去。越向北越是洪荒,这里既没草也没有树,偶尔看到沙地里长着几棵骆驼刺。
破卡车艰难地在沙包窝里挪动,发动机使劲地轰鸣,屁股冒着黑烟,左右摇摆,上下颠簸,形同一个哮喘病人在沙包窝里跳起“芭蕾舞”。可惨了我们坐在车上的十几个“盲流”,一路风霜地颠簸,已经颠得我们几乎散了架子,四肢麻木,头昏脑胀,直想呕吐,偏偏这个时候汽车又像疯子一样乱撞,让人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同时又担心这破卡车随时都有息为抛锚的可能,如果这样情况会更糟,把我们扔到这荒沙野外,到那时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更是雪上加霜。
当时我们挤在车厢的前部,相互靠在一起,背靠背地簇拥成一堆,以此增加点体温抵御荒野上的冷风……
突然卡车加大油门,轰鸣着向前冲去,好像快要断气病人的回光返照,吼叫着又往前猛跑了几公里,驶到一道断崖前戛然而止,这次是彻底地闭气了。
这时驾驶门被打开,从里面跳下来“护送”我们的两个人,冲着车厢高喊:
“到了!下车”
“到了,这是到哪里了?”我们在车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就是你们来这里支农的连队。”两位同志在不耐烦地吼叫。
此时我们才恍然大悟,出联合加工厂离开石河子,跑了几十公里来到这荒芜人烟的沙漠中,仅仅几个小时,我们就由工人变成了农民。还好,毕竟工农联盟还是一家人。
何况我们仍然在一个“农”字当头的八师司令部的领导下,只不过一个是在石河子工厂做工,一个是在几十公里以外的荒漠中务农罢了。
比起两个月前,被联合加工厂按“敌我矛盾”处理,让保卫科押送回原籍,交给当地政府劳动改造的潘唐二人来说,我们还算幸运的!虽然被下放到农场劳动,但毕竟还是给了我们一份工作,保住了饭碗,终究还算有个栖身之地。
但是,我们下了车,站在这条大土沟的边缘上,既无树木,也无房屋,更看不到连部座落在什么地方。眼前唯有空旷、荒凉、漫无边际让人生畏的戈壁和沙漠。
这时,卡车司机坐在驾驶室里使劲地按动喇叭,“嘟——嘟——嘟”的足足按了两分钟,响声在荒野上震荡传向远方,直至消失也没见到一个人影,随后又恢复了大漠中的死一般的寂静!看样子我们是进入无人区了,使人有种惶恐不安的感觉。面对洪荒让人产生出愤懑之情,厂里竟然这样冷酷,把我们下放到这片兔子都不拉屎的鬼地方,让人怎么生存?
正当我们无奈的时候,突然在西边不远的沟口处,钻出了几个人,其中还有人拉着架子车朝我们走来。
领头的是一位个子不高,三十来岁的男子,别人管他叫王指导员。到了跟前,他与我们的“护送”人员握手交谈,并收了一份表格(可能是我们这些人的花名册)。然后他让人将汽车上的麸皮卸下,并走过来与我们寒喧。
联合加工厂两位“护送”人,将我们送到这里完成移交任务后,马上乘车离开此地匆匆而去。
王指导员让人把麸皮装到架子车上,带着我们朝着他们来时沟口走去。
我们眼前的这位新领导,中等个子,皮肤黝黑,眼睛较大,说起话来带些河南腔,给人一种很随和的感觉。加工厂将我们“吐故”到荒漠上,他却把我们当成新鲜血液而“纳新”,作为新建连队的有生力量。
我们跟着他顺坡向沟底走去,他说他是豫西人,一九五六年由老家支边来疆。先前在农八师一四七团某连工作,今年二月才调到一四三团六分场这个新建连队,至今家还没有搬来。本连是个新建的连队,条件较差,这条路还是他来后带人开挖的一个缓坡小道,主要是为了让伙房炊事员赶毛驴车到前边四五公里外石油勘探队驻地拉水而用,同时还方便了职工来往通行。这里条件很差,非常艰苦,你们刚来会不习惯,但过上一段时间就会适应的。
我们跟着王指导员爬上北坡,来到一处酷似一口褐黑焦黄被烧糊的浅底锅,又像一个一万年前,太空中一块硕大的陨石撞击地球而留下的大坑。这里没有草,没有树,连一点生命的迹象也没有,大概只有火星上才是这个样子。
他带着我们又爬上一个土坡,王指导员对我们说:“到了!”
“到哪里了?我们怎么没有看到房屋?”
他指指旁边的地面说:“这下面就是你们的宿舍。”
此时,我们正站在土沟的边缘上,脚旁便是屋顶。与其说是房屋,不如说是地窖,新疆人管它叫“地窝子”。建造此屋就地取材,因陋就简,在沟畔挖几个间隔的方坑,搭上几根树干作梁,然后在上面铺些梭梭柴,红柳枝和一些麦草,再撒些厚厚的干土,用铁锹拍实,最后抹上一层草泥,就盖成了一排冬暖夏凉的地窝子。
我们由上面下来,走到地窝子门前。此“屋”坐北朝南,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小门,里面很暗,即使白天进去也须放大瞳孔。屋子中间竖有两根柱子,以起支撑屋顶之用。东西两边各有一排用土块垒的通铺,上面并摊有一些麦草,使人大有一种返回“山顶洞人”的感觉。据说这是连里两间最大的地窝子,前两天就派人打扫干净,并换了麦草,以作我们和造纸厂二十几个下放工人的宿舍。
最后,王指导员说今天下午就不干活了,让我们先收拾一下铺,而后到食堂吃饭。
我们新来的农工,走到连里唯一用土块建造的两间土屋——伙房。门前放着一口直径超过一米二的大铁锅,这是连里用它盛装每天从外面拉回的全连职工的食用水,它是我们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水。
此时伙房门口,已经聚集了一些人在等候打饭。
因为我们的到来,今天伙房特意做了两样菜,一盆炒土豆片,一盆黄萝卜炖粉条。主食是包谷面发糕,包谷面糊糊。
连里原有四五十个职工,现加上我们也不超过七八十个人,除了西边小地窝子的几户小家自己做饭外,包括王指导员全连百分之八十的职工都在食堂吃饭。
到了开饭时间,人们拿着小盆、饭碗、瓷缸,三五成群地来到伙房,簇拥在窗口排队打饭。一时间叮叮当当,吵吵嚷嚷,此时乃是连里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这些来自口内十几个省的几十个二十上下的小伙子,他们从伙房打出饭,手托几块黄澄澄的发糕,端着半碗土豆片、黄萝卜炖粉条,或站、或蹲,或者干脆一屁股坐在沙地上,大享“劳动管饭”之快。一群吃饱肚子不知愁的年轻人,竟然又喜形于色,边吃,边说,边笑,顿时给这片沉睡千年的荒地,带来了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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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再次受挫 下放农场(二)
更新时间2011…8…22 8:08:24 字数:5838
第二节
当天下午,连里将我们编为一个排,分成三个班,我与张虎分到同一个班里。先前在“收容所”曾任过我们组长的姜“胖子”,来到农场竟然又当上了班长。
次日凌晨,天还不太亮,连里就吹响了哨子,外边还传来了“快起床!上班了。”的喊叫声。
我们在点着的一盏用罐头瓶改做的小煤油灯的地窝子里,慌忙穿上衣服来到外面,此时排长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排队、点名,排长讲话。他说:“我是湖泊(北)孝感吻(人),一九五八年支边来到新疆,在农八师一四三团已干了六年。现在正是春耕生产的大忙季节,大家一定要抓住农时,不怕苦,不怕累地干好改(革)命工作,打好春耕生产这一仗!眼下连里活很多,比如开荒、犁地、耙地、播种、修渠、打埂,以及挖坑种树等等。年轻吻(人),有曲(出)息!不要看这是在戈壁荒漠上干农活,旦(锻)炼好了照样可以当排长、连长……”最后他说:“下地干活”。
于是,我们新来的农工跟着连里原有的农工一起,在这片荒凉沉寂千年的大漠上,战风沙,斗严寒,打响了春耕生产,人与大自然抗争的战斗!
大家起早贪黑地跟着拖拉机犁地、耙地,跟着播种机播种春麦,挥动着砍土镘修渠打埂,平整土地。同时还在我们地窝子后面,一条土路的两边及一块上千亩的条田地头上,栽上了柳树、杨树和榆树,一连几个星期都没有休息,一直干到四月底。
到了“五·一”劳动节,连里终于放了两天假。二十多天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