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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帘正好斜对着诊台,那个不愉的冷眼恰好落进了阿莲的眸底,不由心中微微一凝:这个男人,怕是个小心眼的。
有些担忧地转头看向了许大夫,心中不住地祷告着,这古板迂腐的老人千万别在这时上演什么藐视权贵的戏码。
所幸,许大夫只是皱了皱眉,便站起身来,问道:“喜从何来?”
“许大夫还不认识鄙人吧。”那红阿福挺了挺脊梁,声音里多了几分洋洋自得的傲意,“鄙人是梁知府梁大人府上的管家钱贵。”
听着那故作文雅的谦逊之词,再看看那团子脸上写得满满当当的骄傲得意,夹在一起却多了几分滑稽,阿莲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穿得金闪闪的,偏偏跟人家书生学清高,也不换身行头再来。
不过,钱贵似乎也是云洛城的小名人,一报上名号,围观的人群中就发出一阵阵窃窃的私语声。
听到众人言语中的钦羡和佩服,钱贵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几分,那团子似的身子也挺直了些,伸手摸了摸修剪得极为平整的胡子,一副高人的模样。
不过,这般模样,落到阿莲的眼里,却成了扯大旗的神棍,靠着门框低笑了起来。
听了钱贵自矜的话,许大夫的心里有些不太痛快,不过,他毕竟也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自然知道,跟官字沾边的,都不好得罪,便十分应景地抱了抱拳:“钱管家。”
钱贵的脸上堆满了笑:“许大夫客气了,再过些日子,怕是该改成您一声刘老爷了。”
许大夫挑了挑眉,扫了眼堆了一屋子的大大小小的柜子,问道:“钱管家这是何意?”
“哦,这个啊,可是大大的喜事呢。”钱贵从袖子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礼单,伸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会儿,就像是在抚摸心爱的情人那凝脂玉般的肌肤一般,留恋了一下,才依依不舍地递给许大夫,“老钱我也是有福分的,竟然能当这一回押箱先生,喏,这是礼单,许大夫你点一点,看东西齐不齐全。”
许大夫并未伸手去接,而是锁着眉头,沉声道:“钱管家还请明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刘家并未跟人有过婚约,这礼单又是从何而来?”
听到许大夫古里古板的话,钱贵的眼皮跳了跳,不过他也是见过场面的人,知道眼前这个先生是个实打实的迂腐书生,便尽量地去忽略那股酸气,耐着性子解释道:“听说先生有一千金,妙龄十六?”
许大夫点点头:“确有一女。”
“那不就得了!”钱贵继续堆着笑,将礼单往酸书生怀里一塞,“老钱正是为了许小姐来的,许小姐真是生来的富贵命啊,以后穿金戴银、锦衣玉食怕是少不了的了。”
话虽这样说着,钱贵的心里却是撇了撇嘴:被那一位看上,富贵是少不了的,只不过,倒是是好命还是歹命,可就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了。
不过嘛,钱贵又瞟了几眼古板至极的许大夫,老子这么呆板,估计女儿也好不到哪里去,空生了一张好面皮啊。
只是,钱贵这样传承的想法,却让他在将来,惊得差点没掉了下巴,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这个小姑娘家,到底是不是这个老迂腐生的啊?怎么父女俩,性格差这么多!
许大夫虽然迂腐,但并不算笨,话说到这个份上,便隐隐猜出了几分端倪,只是,事关爱女终生,他自是小心又小心,便谨慎地开口问道:“难道,请问,是哪一位,请动的钱管家?”
看到许大夫又惊又惧的样子,钱贵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除了那几位大老爷,还有谁能让自己巴拉巴拉跑过来,当这个押箱的贡礼官?娘的,真当自己闲得没事干啊,大热天地从城东跑道城北,绕了这个大一个弯子!
只不过,这些诽谤是不能说出口的,无论怎么说,眼前这位,马上就要翻身当了那位的岳父老爷。一想到岳父两个字,钱贵的嘴角就抽个不停,这个女婿,好像看起来比这岳父,还年长不少岁数吧。
虽然钱贵的心里也有着这么一丝半毫的同情,毕竟府里的老太爷是个什么习性自己还是有些数的,但是,看着许大夫这股迂腐劲儿,就让打小没念过什么书的钱贵,颇是看不惯。
于是乎,笑得很阿福的钱贵,便毫不留情地打破了许大夫最后的希望:“自然是老爷差我来的。”
话音刚落,便看到许大夫的脸色变了变,钱贵觉得还不够火候,又重重地补上了一记,“那日老太爷恰巧看到了许小姐的芳容,惊为天人,心生爱慕,有意和小姐结为连理,双宿双飞。”
钱贵摇头晃脑地,把肚子里最有文化的几个词都翻了出来,这般熟练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一回生二回熟的缘故。
闻言,许大夫被震得倒退了好几步,直到靠上书桌才堪堪地立住身子,只不过,那扶着桌沿微微颤抖的手,指节泛白的样子,昭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也写满了震撼,慢慢的,却化作了隐隐的怒意和无奈的苍白。
看着那抽搐着嘴角的苍白老脸,屋内鸦雀无声,众人皆是怔怔地看着古板的老书生,心里不自主地生出几分不忍。
阿莲也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看顷刻间苍老了好几岁的许大夫,又扭头看看摇头晃脑卖弄那少得可怜的知识的钱贵,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又牢牢地闭上了嘴,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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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十七章发威
不知为何,钱贵看到他那灰败的脸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意,胖乎乎的脸又凑近了些,笑眯眯地又道:“虽然不过是十五姨太,但这可也是正经主子身份,别人盼都盼不来的呢。你这次可是借着女儿的光了,今后吃穿不愁,也不用再开这么个小诊堂治病养家了。”
说着,眼神往那门帘瞟了两眼,“按老太爷的意思,下月初九是个好日子,你们爷俩儿,赶紧商议一下,到时候也不要手忙脚乱的,乱了章法不是。”话音刚落,便看到那门帘动了动,旋即恢复了平静。
钱贵说话时,绿豆般大小的眼睛便留意着那处,门帘动时,更是凝神细看,虽不曾看得分明,但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却深深地收入了眼底。
老太爷年纪虽长了些,但这眼睛还真是毒啊!
真没想到,这个老迂腐,竟能生出这么水灵的丫头来。
钱贵甩了甩脑袋,掂着许家女将来可能得到的宠爱,脸上再度堆满了笑,一团和气地询问道,“许老爷和许小姐有啥要求也能跟我提提,能帮的,我一定给个方便,毕竟乡里乡亲的,互相帮衬些也是应当的。”
说着,那绿豆眼转了两圈,“要不,初八那天,我先差两个丫鬟下人过来,也好做点杂活,帮着打理打理?”
钱大管家一人的独角戏仍在继续着,但好奇的阿莲,这一次却没再挑着门帘偷看,靠着墙,小手不知不觉地已然沁出了汗,刚才那一眼,不知为何,竟让她生出一种被恶狗盯上的感觉。
钱贵既为全场的焦点,他的动作自然落入了旁人的眼里,当下,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严实的门帘上,却只见到帘子微动,却不见半分人影。
低声交头接耳几句,听着那见过的人绘声绘色地描述,慢慢地,都在脑子里勾勒着一道倩影,不由啧啧赞叹古板医生的好福分。
众人纷纷的议论,落到了许大夫的耳里,却成了极大的讽刺,再看一眼那谄媚中带着几分倨傲的市侩管家,书生的傲气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
他猛地挺直了腰杆,胡子气得发颤,手抖抖地指着钱贵:“你给我出去!”说着,又瞟了眼堆了半屋子的大包小包,“把这些东西也都给我拿掉!”
“什么?”钱贵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眼睛陡然睁大,脸上的笑容也尽数褪了下来,“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家欣儿绝对不会嫁给一个老头!”许大夫硬邦邦地顶了回去,“这门亲事,他想都不用想!不可能!”
“您老好骨气啊!”钱贵嘿嘿地笑了两声,两颊的肥肉一晃一晃的,“不过,在这云洛城里,还没有我家老太爷娶不到的女人!”
说着,绿豆大的小眼睛又往那门帘瞅了几眼,“我劝你还是识相点,欢欢喜喜地送你那女儿上花轿,做你的许老爷,不然的话,嘿嘿……”
“不然如何?我安分守己,本本分分的良民一个,”许大夫老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又硬撑了一句,“难不成,他还能硬给我安个罪名不成?”
“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讲。”钱贵的脸又抖了抖,“钱某奉劝你一句,好自为之。至于你那闺女,她啥性子,你也不要当我不知道。”
摸了摸层层的下巴,那绿豆眼一眯,阴阴一笑,“在这云洛城,就算是一只鸟儿,我也能给你查出底细来,更何况,你家女儿,也算是个小名人,你说是不是?”
许大夫的脸微微一僵,那花白胡子抖得更厉害了些,嘴唇蠕动了几下,终于吼了出来:“钱贵,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女儿怎么了,哪里不对了?”
手扶着桌沿缓了口气,看向钱贵的眼里多了几分鄙夷和蔑视,“像你这样,巴巴地把人送去当暖床的丫环,用女儿当踏脚板的行当,我许中正不屑为之。”
“你……”钱贵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那垂到下巴口的肥肉狠狠地颤着,看一眼周遭异样的眼神,心中的怨气又多出了几分。
绿豆眼里射出两道怨毒的光芒,狠狠地盯着渐渐平息怒气的许中正,咬着牙冷笑了两声:“好,很好,许中正,我记住你了。”
说着,朝手下几个一摇手,“我们走。”
一行人在众人的注目礼中狼狈离开,钱贵的脸黑得跟锅底灰似的,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走到了外处,一个狗腿子下人哈着腰到了他跟前,阴阴地道:“这个人太可恶了,要不,我找几个人去教训教训?”
“不用。”钱贵摆了摆手,眼里的怨毒却是更深了几分,“你这样,他怎么能长得了记性呢?我要他知道,得罪我钱贵,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