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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设说道。
赵慎三却微微摇摇头说道:“你刚才打电话,那个同志不是说田振林还在上班吗?这就是说,一时半会儿他还不至于跑路。他既然敢用好处什么的话忽悠你,没准还真是会发生什么奇妙的变化,这个人心思细密,做事情肯定两手准备,一边销毁证据,一边等候事态变化,若是你没有怀疑他的意思,那么就按他说的情况按部就班发展,一旦发现你警觉,立刻跑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李大哥自己拿主意吧。”
李建设一听赵慎三有推脱之意,就一晒说道:“小赵,你这个态度算什么?这里就咱仨,说话不用藏着掖着,谁不知道你这次去党校学习是陈书记用的掩人耳目计策啊?我就算是暂时负责这个案子,你以为你去了中央党校就不需要继续查案了吗?想得美!陈书记可是跟我说仅仅让我应个名,暗地里还是你继续调查!田振林如果今天来蛊惑我的话是真的,足以说明他在这个案子里的作用非同小可,那可是你查案范围内的人,你不说出如何控制,我也不管了,他跑路就跑路,继续作恶就继续作恶!”
赵慎三苦笑着说道:“啧啧啧,李大哥,这像是大哥该说的话吗?我都被发配到京城去当学生了,怎么还得继续查案啊?陈书记是说过让我去学习是掩人耳目,但他可没告诉我让我学习期间也继续查案的!”
“我不管,不信咱们现场给陈书记打电话求证,若不是他承诺还是由你负责查案,我才不出力不讨好的答应回头暂时负责纪检工作呢。”
李建设狡狯的一笑说道。
赵慎三自然不会傻到真跟陈书记电话求证,这样做的话一来得罪了李建设,二来冒犯了陈伟成,才是不成熟的小孩子行为呢。他就只好苦笑着说道:“李大哥,您就欺负我吧,我怎么能不信你的话呢,还用求证什么。”
看着两人都露出笑容,赵慎三无奈的看着两位行业前辈说道:“两位哥哥,你们俩先吃着,我有些乱,到天台上抽根烟,等下回来接着聊。”
李建设跟侯长生不约而同的点点头,都明白此时此刻,赵慎三需要尽快决定对待这个案件的态度,的确不是一时一刻就能够选择到位的,他想躲开自己思考一下,正说明他把李建设这个老大哥放在心上了,对他刚刚说的那句打着陈书记旗号的话并没有持儿戏态度,摆明即便是李建设骗他他也当真了。
默默地走到楼顶,虽然是正午,因为已到深秋季节,太阳并不烈。这栋楼一共就两层,后面街上一派高大的椿树把密匝匝的荫凉笼罩在屋顶,赵慎三靠在栏杆上点燃了一支烟,看着天际那白里发蓝的天空,默默地思考着自己的处境,以及下一步该如何做出正确的选择。
作为一个从最底层爬上来的干部,赵慎三现在对于做官的技巧及规则即便说不上炉火纯青,最起码也到达大学本科的程度了。他很明白在这个国家里,当官,是一个最最高危的行业,为什么高危,是因为这个行业潜在的价值太过耀眼,一朝权在手,清风满天下这个现象人尽皆知,谁不愿对这个行业趋之若鹜啊?可是,为什么有的人努力奋斗了一辈子,貌似早就把这个行业的路子研究透彻了,却总不能爬上一个半个台阶有所成就呢?那是因为那些人所谓的研究统统都是皮毛,都是被官场内部严密的保护层给绝缘在外侧给人看的表面规则,内在的规则除了内部拟定的人,就只有极其少数如同赵慎三这般运气跟智慧并存的家伙才能无师自通的了。
首先,你必须准确的选择一条线,但就这个门槛,就把百分之九十多的人都堵在外面了!做机关公务员的人都知道,大家都上班,表面看等级森严一团和气,别说能看到网络线条了,整个自上而下的行政体制就如同一个没有丝毫缝隙的鸡蛋,哪里有什么线条供你选择啊?
而赵慎三就很敏锐的找到了那条线,那条线上的末尾是妻子郑焰红,越往上就越是显赫,自郑伯年、卢博文、李文彬乃至京城关系,这条线乍一看根本不存在,因为这种关系都是一种不可言传的互相信任组成的一种互相依靠,当然,这也是一个需要付出一切去维护的阵营。不难想象,你既然选择了这条线,那么跟这条线平行或者背道而驰的其余线条肯定就不拿你当自己人了,你这条线里面不能给你的别的线条一样不会给你,甚至你能从你这条线上获得的东西其他线上的人还会不遗余力的遏制、破坏。这就是利弊共存的道理了,毕竟,这个游戏里不存在能左右逢源的人,像韦小宝一样在哪个场合都能被充分信任的事情,除了发生在小说里,现实中绝对不可能存在。故而,赵慎三被重用,就会有觉得他不配得到重用的人出面干预,干预失败后也不会轻易放弃,而是会给他制造更大的磨难“考试”他,通过了是他的运气,通不过就是他倒霉。
那么,是不是说这条线找准了,就需要跟这条线组成一个战队去共同谋取更大的利益,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呢?错!官场上的争斗是个什么概念?并不是刺刀见红畅快淋漓,狭路相逢勇者胜,拔剑定胜负,快意说恩仇。甚至,连战斗的目标也是常人万万想不到的,赵慎三如果这么说的话,可能一百个人中九十九个都会讥讽他异想天开,但,那九十九个人还真的就错了,因为赵慎三的观点虽然另类,却绝对没错,那就是——官场战斗,不是斗赢,而是斗和!
有人会嗤之以鼻,原本就为争而战,若是和还用争战吗?你如果也是这么理解问题的人之一,那么恭喜你永远无法悟透官场玄机,更不可能成为这高危行业的最内层一员,可以平淡而幸福的度过一生了。
李文彬跟白满山为例,两人有仇恨吗?肯定没有,甚至,如果抛开党委政府平行却又高下不等,互相制约却又互相依赖的特殊性质而言,两人一个至情至性,一个儒雅多才,还会成为惺惺相惜的好朋友才是,可是特殊的地位注定了两人必然会有政见不一需要争执的时刻,争的,是更大的和平相处的机会跟携手共同谋利的局面。如何才能和平共处?自然是以和为贵,互相抬举,互相支持,但是不经过争斗,如何理解对手的套路跟底牌?不争的话,两条线一条长一条短,悬殊过大没了可比性,岂不就东风压倒西风,没有丝毫的悬念了吗?如果彻底短到连比较的可能性都不存在了,他们俩也就彻底不存在输赢两方了,党,或者政一方处于绝对的劣势,这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局面,他们俩立刻就会被上层拿掉重新洗牌。
故而,争的是和平共处,共同发展的机会,争的是人脉资源,争的是对待重大事务的话语权,争的是上层的绝对信任跟下层的绝对信服,这种争,实际上已经脱出了狭义的争斗,成为一种形而上的精神竞技。
赵慎三太明白这个道理了,他既然已经双脚踏上了一条线,那么即便白满山数次对他的能力啧啧赞叹,但这种发自内心的欣赏,却也并不妨碍在赵慎三遇到重要岗位提拔的时候,白满山对他进行打压,像这种人才对手越是用得顺手,岂不就是对自己一方最不利的制约么?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
想到这里,赵慎三不由得深深叹息了一声,赶紧把乱七八糟的思维全部清理一遍,必须马上作出决定,否则一直躲在这里让李建设两人等着可算不得英雄。
为什么会落到现在这种局面呢?赵慎三看着天际默默地推理,其实他从云山寺回市里的路上,就一直在考虑了,他明白自己被对手精准的算计到了!人家也利用了两条线的定律,巧妙地把他小小一个市纪委书记扯进两条线争斗之间,让他成为一个资源抢夺的目标,这样一来,他赵慎三就如同走到哪里,额头上都顶着草标一样,哪里还有隐秘查案的机会啊?
最最重要的一点,想长久的保持住自己的地位,首要的是要让领导放心,不能让领导总为你悬着一颗心!放心两个字说起来好简单,能做到却绝对不简单。赵慎三原本是可以做到的,他办事稳妥,忠心耿耿,铁了心的跟随自己的这条线兢兢业业,眼看就要成功了,却被对手利用一些小技巧把他所有的稳妥都变成了变数,让领导觉得用他如同用一枚高能量的定时炸弹,没准啥时候就会爆炸出惊天动地的动静来,炸毁对手的同时,自己一方也会有伤亡。
“唉……还是放弃吧!”
赵慎三一念至此,心灰意冷般的想到,从一开始查案到现在,他一直都雄心勃勃想一举成名,即便是陈书记让他暂时表面退避三舍,他也暗暗提着一口气,准备暗中继续调查,等破案那天,让所有人都看看他赵慎三并不是无能之辈,那时候一切误解均会以扬眉吐气的方式消除掉。
但,此刻,就在刚刚李建设“狡猾”的脱掉这件事的调查权,依旧把这担子放在赵慎三肩膀上,让他无可推脱的时候,就在赵慎三彻底悟透了那一个七七之卦的本意之后,就在田振林对李建设的蛊惑让情况进一步复杂化之后,赵慎三终于感到了一种无法掌控的虚弱感!原本,他已经不再是当初被李文彬和陈伟成深度信任的黑马,而成了一条随时随地会发出巨大响动的油锅里的鱼,成为一个让领导悬心的不稳定因素了,怎么还能保持良好的状态进行调查呢?对手也不是笨蛋,一步步紧逼稳抓稳打,还无不又准又狠的一下子抓到他赵慎三的软肋让他无可挣脱,继续斗下去能有什么结果呢?
控制跟放弃,从来都是矛盾却又并存的两种状态,能控制则不轻言放弃,但控制不了的时候,放弃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更是一种良好的自我保护措施。即便大家都认为赵慎三是个笨蛋,是个懦夫,是个遇到磨难就退缩的窝囊蛋又如何?能够保全如今的位置级别,就算是最大的成就了,何苦要如同一只妄想举起一座大山的小蚂蚁一样可悲可笑呢?被压死了也徒增人们的笑柄,除了亲人,谁也不会为他的悲催落泪的。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