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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至此,两人都不禁感叹。林萦生下长宁便死于难产,那样明艳的佳人,竟没活过三十岁,怎能不让人扼腕?
长安本想问个究竟,顺便再问问情诗的事,可慕言殊的一句“她很好”,竟然让她一下子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仿佛这三个字是有魔力的,让长安再没了询问的心情。
只觉得心中有些空荡荡,又有些低落。
“怎么忽然问起你母妃的事了?”
“没什么。”长安言辞闪烁,“只是突然想起来,母妃走时我不过十岁,如今记忆已有些模糊了,便想问问你,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她的性子很恬淡,随遇而安。深宫之中有那么多的女人,你父皇却只宠她一人,大概也是因为,她的身上,有些东西,是宫墙之外才有的。”
长安听他说着,总觉得他话中带着极深的隐喻,便问:
“那你呢?你是喜欢皇宫,还是喜欢市井?”
慕言殊轻若未闻的笑了一声。
“若你也在南疆守上十年,便会发现,宫城之中的那些不自由,根本算不得苦。”
他的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听得长安心惊肉跳。
慕言殊是通过这样一番话,向她暗示着自己的野心吗?
“所以……”长安极其谨慎的顺着他的话问道,“你觉得比起宫城来,南疆是更苦的?你喜欢宫城之中的生活?”
慕言殊却并未给她一个直截了当的答案,只是说:
“深宫之中的人,觉得生活乏味是苦,难道付出一生,镇守南疆的将士就不苦了吗?难道市井百姓,就没有他们的辛苦吗?长安,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苦乐,不与他人比较,才能学会知足。”
“知足……”
长安细细回味着慕言殊的话。
可他若是知足,上一世,又为何会心怀叵测、处心积虑,隐忍十年最终还是起兵造反?他说得这样洒脱,可真换了自己,哪里能学会乐天安命。
长安静静地沉默着。
慕言殊越来越让她捉摸不透,起初她虽然斗不过他,却笃信他是个有狼子野心之人,对他百般提防戒备。
如今慕言殊面临大敌,再没功夫来算计她,她却开始疑惑了。
前生的那些旧事,这一世,还算数吗?
那个害得她国破家亡的慕言殊,真的是此刻正拥着她,给她温暖怀抱的男人吗?
音杀,击破(2)
音杀,击破(2)
两日之后。
不过是清晨时分,离城才刚冒着炊烟,城外就已开始了骚动。
北境军与犬戎军交战的战场,是离城外约莫二百里的一处平坦开阔的地带。风卷着军旗,吹得黄沙漫天,一时之间,显出几分萧索。
长安骑在马上,眺望远方的犬戎大军。虽然只看得一个模糊的影子,却不难看出为首的方阵,皆是骁勇的骑兵。
“今日大战,巫书纳果然派骑兵做了先锋。”
长安细细琢磨着巫书纳的用意,《扶苏兵法》的三个计策,他已使出了第一计“良驹”,想必是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可以与镇北军一战。
身侧的慕言殊微微睨着双眸,眼神之中的光芒十分冷,只听他说道:
“既然敢他派出骑兵,我就让他尝尝,有去无回是什么滋味。”
闻言,长安不禁侧过头去看慕言殊。
今日他身穿战甲,玄色的铁甲泛着冰冷的光泽,看起来宛若喋血战神,长安莫名的想起慕言殊进京那天,当时他也是穿着这身战甲,一下子便将她全部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战神风骨,应是如此。
还需多言其他?
“你到底想出的是什么计策?”长安不禁问道。
慕言殊却仍不与她说明白,只是目光越发的高深莫测起来。
两方正对峙着,只见有个身穿战甲、姿容不凡的男子骑着马向慕言殊走过来,说道:
“王爷,一切已经布置妥当。”
这男子是云字辈老四,云焕,在军中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云焕不仅擅长治军,更难得的,是为人十分亲和。作为慕言殊的亲信,云止、云遥等人身上都难免有几分疏离的傲气,比起他们,云焕的随和性子,实在是很难得。
慕言殊听云焕报告己方备战状况,目光却投向了渺茫的远方。
所及之处,只见一独臂男子骑在马上,正是犬戎最为神秘的军师巫书纳。此刻他也将目光投过来。
两人的视线仿佛在黄沙漫天之中交汇于一点。
霎那间,地崩山摧。
长安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慕言殊抑或巫书纳,在她看来,都是这世间绝顶的男子,而如今两强相争,究竟会是个怎样的结局呢?
只听慕言殊冷冷的发号施令:
“击鼓。”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大军擂起了战鼓。
击鼓的将士一下下落得极重,带着十足的力道,振奋人心。战士们的情绪激昂,只是一瞬间,就已全情投入备战。
长安也曾上过战场,可她从未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这样的,热血沸腾。
远方的犬戎军队,则传来了西域的战歌。
剽悍的民族用最原始的方式鼓舞着士气,与中原大军的战鼓之声遥相呼应。
“云焕,派探子去看看,犬戎今日有多少骑兵。”
在两军交战,如此激昂的时刻,慕言殊仍是冷静之极。
“是。”云焕轻轻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长安微微眯着双眼,想将远方的战况看得更清楚些,只听慕言殊忽然问道:
“小七,你猜巫书纳今日究竟带了多少兵力?”
他的语气举重若轻,泰然自若。
忽的被他这样一问,长安思忖了片刻,才回答:“五千?”
慕言殊轻笑了一声,目光又邈远了起来,长安只听他的声音随着风飘散,又淡淡的传到她的耳畔:
“我猜,三千。”
长安听着他用这样轻松的语气,打赌一般的与自己讨论军事问题,心中不禁有些发凉,慕言殊啊慕言殊,究竟是要强大到什么地步,才能在这样的境况下,还如此云淡风轻?
她才正想着,云焕就已回来了。
“王爷,探子来报,敌军骑兵约莫有三千兵力。”
长安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如此精准的判断力,慕言殊,不愧为战神。
“传令下去,左右两翼按兵不动,先锋军出击,点到即止。”
慕言殊一字一句说得明晰,云焕却显然有些不解。
“点到即止?王爷,这要将士们如何把握?”
长安的心中也不甚理解,两军交战,又是如此剑拔弩张的架势,哪有点到即止这一说的?巫书纳所率骑兵骁勇无匹,中原军全力一拼都未必能够战胜,点到即止,不是送死么?
慕言殊却不甚在意,只是望向不远处的一块高地,目光蓦地飘渺了起来:
“照我说的做吧,剩下的,交给你大哥即可。”
长安与云焕随着慕言殊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块高地之上,模糊地勉强能看出有个人。
那人一袭碧色长衫,发辫松松的束在脑后,潇洒之极。
竟然是长安昨日见过的云遥。
一抹身影几乎淡的融入了黄沙漫天。
“我军听令,左右翼按兵不动,先锋军听鼓声号令。”
云焕高声呼号,大军蓄势待发。
击鼓。
长安只听耳畔隆隆的鼓声越发的急促,她转过头去看击鼓的将士,面色皆是涨得通红,先锋军早已准别就绪,身下的战马也开始发出嘶鸣。
蓦地,只听战鼓重重一响。
杀……
先锋骑兵瞬间便冲出了五里之外,浩浩荡荡的阵势,让人血脉沸腾。
远方的犬戎大军见中原军主动出击,也顷刻发动了攻势。约莫三千人的骑兵方阵,一瞬之间就倾巢出动。
两方阵营相距甚远。
鞑鞑马蹄声不绝于耳,烈烈狂风呼啸而过,卷着狂沙刮过面庞,这一瞬间,视觉、听觉都是混乱的、交织着的,只能全力投入、奋斗,为身后的家国血战到底。
击鼓……
扬鞭……
狂杀……
眼看着两军的骑兵军团越来越近,交战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长安屏着呼吸,不敢相信这样激战的场面,慕言殊的交代,竟然只是“点到为止”。
如此激烈,如何点到即止?
想到这里,长安不禁侧过头去看身旁的慕言殊。这深不可测的男人此刻微微眯着双眸,目光之中的意味,怎样也无法猜透。
只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蓦地,战场上响起了悠扬的乐声。
苗笛。
慕言殊轻勾唇角,长安心中一紧,抬起头便向笛声的源头看去,果然,乐音是从先前长安曾注意过的那块高地传来的。
是云遥。
此刻的云遥碧衫烈烈,黑发舒卷,横笛唇畔,婉转乐音倾泻而出,长安先前从未听过苗笛,乍然听来,只觉得宛若一泓清泉,直直注入内心。
喧嚣的战场瞬间便静了下来。
哪怕是最剽悍的犬戎之师,也一下子被云遥的笛声带入了南疆的十万大山之中。西北的战士,何曾见识过层峦叠嶂,云雾缭绕的万千山林?
一时之间,不禁都默然噤声。
笛声悠扬,绵延千里而不绝。
云遥长身玉立于高地之上,十指翻飞,神情凛然。
只见他忽一个轻捻。
原本悠扬的乐曲,瞬间转调,诡谲了起来。
战鼓停了,战歌歇了,两方军队即将交战的瞬间,中原先锋勒紧缰绳,停下马来。
“吁……”
犬戎的先锋军眼见两军相距不过几十里,中原军忽的停在原地,心下十分诧异,不知该先发制人,还是按兵不动。
就在他们迟疑之时,身下的楚骓马忽然一阵抽搐,接连颤抖之间,竟将所有的战士都翻下了马。
无数骑术绝佳的骑兵,却被原本早已驯化的战马震翻在地,这是何等的耻辱!
长安惊诧了片刻,便反映了过来,转过脸去问慕言殊:
“云遥他,是不是会……驯兽之术?”
慕言殊泰然自若,点了点头。
长安勒着缰绳的手指微微抽紧,目光不自觉的投向远方云遥所在之处。那抹碧色的身影映在她的眼中,这样一个身负驯兽绝技的男子,这样潇洒不羁的灵魂,竟然能够任凭慕言殊驱使,做他的亲信……
她越来越不明白,慕言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就在长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