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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柔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一起逃走?这样的机会恐怕没有。”
“有。一定有。”丑八怪决然道:“明日议事厅议事,方裂谷必然发难,只要冷独孤一死,烈马堂必然大乱,那时想逃出去,易如反掌。”
温水柔忽然静默不语,只是盯住丑八怪上下打量,象是忽然发现他鼻子上长了一朵花。
丑八怪在她目光下有些躲闪,道:“温堂主,你这是……?”
温水柔蓦然冷冷地说:“你今日说话似乎太多了一些。”
丑八怪一惊,道:“温堂主,你多虑了。我平日里不说话,只是我与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可不想对牛弹琴。”
温水柔却一脸不信,抬头望向窗外道:“石波清,你也不必太紧张,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也知道你是什么人。你我并无利益冲突,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只是将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必须与你敌对,你要小心,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现在你可以走了,你的话,我会考虑的,多谢你的美意。”
石波清走了没多久。
屋门又被敲响了。
怯怯的、犹豫的,徘徊不定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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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启云说得不错,钱世命嗜钱如命。先见他这落魄的三堂主进来,虽然表面上恭恭敬敬,但眼角分明有不屑之意。
一见他这势利样子,方裂谷就恨不能生撕了他。可事关大局,要与冷独孤对抗,多一枚棋子,便多一份力量,多一份把握。
方裂谷忍了又忍,耐下性子和他“探讨”一番。
他起初也是心怀芥蒂,不敢说的太直白。
先说梦想,说男儿当有一番志向,无效。钱世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再说地位,若他肯奋力一搏,地位必然超前,也不致受什么委屈。无用。钱世命无精打采,几欲睡着。
方裂谷最后只好说钱。他这人理念不同,从来没把钱财当回事。因此,虽明知钱世命视财如命,如依然不抱希望。
人总是会自以为是,总以为自己是对的,别人也会追随自己的所思所想。
这当然是大错特错,一叶遮目不见森林。
只是他没想到,一提到钱,钱世命就马上来了精神。
说到他钱财尽失,冷独孤却不予理会,钱世命竟失声大哭。
说到若他能反戈一击,方裂谷许诺将烈马堂的资产全赠给他时,他喜得手舞足蹈,恨不能给方裂谷一个狼吻。
要知道肖家虽然曾经是塞北首富,但终究是一家之私。烈马堂掳掠多少,纳金无数,又岂是肖家所能比拟的?
他也不想想,若方裂谷真举事成功,把金银之物全给他,那偌大的烈马堂靠什么支撑?
这道理,三岁的小孩都懂。钱世命偏偏不懂。
利令智昏。
他只顾看钱了,哪里顾得金钱里伏着的危机?
让方裂谷头疼的,反而是起初以为最容易说服的花蝶。
无论方裂谷说什么,他只是摇头。
他不比钱世命。钱世命一见了钱,就失去了理智。而花蝶,在任何时候都拥有一分清醒。
他并不看好方裂谷,并不认为他能一击成功。
所以即便方裂谷恶狠狠地质问他:“你难道你一辈子都心甘情愿当你的八堂主?”他也只是沉默。
方裂谷气得拂袖而去,丢下一句话:“明日除了风无影,我们全都结了盟。你倒是想想,你以后在烈马堂还有什么位置?”
这话是气话,也是真话。
花蝶已烙上了方裂谷臣子的印记,若真动手,他就算想帮冷独孤,冷独孤也未必认为他是真心。若是中立,谁也不帮,这岂不是两边都得罪了?无论成败,以后都没他的好果子吃。
再则,法不惩众。如果真如方裂谷所说(他倒相信方裂谷说的是真的),六大堂主都背叛了。冷独孤再狠又能怎样?总不成把所有人都杀了?
天掉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他估计,十有八九,冷独孤会把方裂谷杀了,以警示人。
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方裂谷说了千言万语,最终却是这句话让他动了心,动了容。
上部烈马风云:第十三章这何尝不是一种领悟
黑,极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屋子里不但黑,而且静,只有蛊虫偶尔振翅的声音。
不但静,而且还寂寞。
风无影躺在角落里辗转反侧。屋子静,他的心却并不安宁,并不安静。
他这屋与众人甚远,遗世独立。
他终年与虫蚁为伴,浑身是毒,别人自然又畏又怕,敬而远之。
却不知道他纵然再怪再异,他也终究是个人。
是人,就会有孤独、寂寞的时候。
只是别人寂寞有人相伴,他的寂寞却只能与蛊虫述说。
风无影又何尝想这样,何尝愿意这样?
他的童年也是热闹的,欢悦也时常被小鸟一样掠过。
尽管他被所有人歧视,苗寨里的孩子们都骂他是怪物。但毕竟他生活在人间。
时隔三十多年了,他却依然记得寨子里的一草一木,依然觉得熟悉而亲切。
现在没有人敢骂他是怪物了,没有人敢用石块远远砸在他身上了。每个人都对他毕恭毕敬,但他却总觉得空虚,总觉得他和这个世界之间隔着一层什么。
这让他不快乐。
他的身世一向是众人茶余饭后猜测的重点,一个侏儒,又丑又怪,浑身上下爬满了奇形怪状的爬虫,这样的人不说今世,恐怕连前世都是一个讨饭的花子吧?
可惜,却不是。他的身份其实很尊贵。
他的父亲是滇东南一带的苗王,他的母亲更是让江湖中人谈蛊色变的的五毒教主。
滇东南一带,姓氏与其他地方不同,为父子连名与母子连名。滇东南苗族的父子连名只针对父亲母亲,与儿子无关,也和祖辈无关。他父亲叫东孜保,他的母亲叫东那彩,他哥哥就叫东。
东孜保,意为东的父亲是保。
东那彩,意为东的母亲是彩。
风无影似乎生来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不知是不是东那彩驱蛊杀人的报应,他一生下来就丑陋无比,象一只猴子多于象一个人。浑身黑毛,瘦骨嶙峋,头大而身小,二十一岁了还象一个七、八岁的小童。
苗寨里的人都把他当作怪物,他的父母也羞于在人前提起他,他的哥哥更总是在他面前极尽污辱之事,嘲笑他。
小时候,他不懂得记仇,并不在乎。可长大了,那积怨却一点点累积在心里,让他感到窒息。
终于有一天,他在东的屋里放了蛋。(放蛋,又叫放瘠、放蜂。是疳蛊的一种手法。)
东不几日便面目青黄,日就羸瘠,眼见不治了。
东那彩是蛊中高手,岂看不出有人做了手脚。只是蛊虫千种,除虫本身,卵、屎、涎皆可为蛊毒。再者风无影对蛊术另有见解,以螳蛊为表象,以蜴蛊为内里,机巧算尽。
东那彩因情生乱,竟没看出蹊跷,以螳蛊医治,结果东喝了解药,反而一命呜呼。
东那彩勃然大怒,去找风无影算帐,却哪里找得到人?
风无影当然不叫风无影,只是中原武林是武术之根,他的蛊术虽然厉害,武功却是平常。只好装神弄鬼,取了个汉名叫风无影,意思是他是看不见的鬼魂。武林中人见他竟能驱使死尸,以为他真能附魂于身,不死不灭。一时传言纷纷,将他视若鬼魅,给他给了个字号叫“不死魂灵”。
风无影一时名声大振,几欲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他追随玉郎君的时候,正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巅峰。
玉郎君对他颇为器重,言听计从。
只是玉郎君为烈马堂所破,他则被方裂谷所擒,虽保住了性命,却寄人篱下,风光不再。
他原以为孤独早已随风远逝,再不回来。
只是现在他却发现,孤独仍在,寂寞仍在。而且更浓,更盛。
他远在塞北之北,而五毒教却在云南之南。
两者相隔千山万水。
他不怕母亲来擒他了,却又生出无限的惆怅。
毕竟塞外不是他的家。他已五十有余,更不知阿爹、阿妈老成了什么样子,是否健在?
每逢月圆,思乡之情更烈。夜夜绮梦,梦回故乡。
岁月悠长,事隔这么多年,真不知他们是否淡忘了当年的仇恨,又戓者连自己这个人都不记得了?
忧伤象这黑夜,浓得化不开、抹不去。
他正自伤感,忽听屋外有人道:“风无影,你可在?”
声音干硬、冷涩。
风无影一惊,在他自以为一人独处的时候,屋外却来了人。
冷独孤。
他的声音,即便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他也分辨得出。
只是这么晚了,他来找自己干什么?
只听冷独孤冷冷道:“你下蛊想谋算方裂谷的事,我已知道。”
风无影一震。冷独孤的声音素来平直无波,也听不出他到底是喜,还是怒。
又听冷独孤道:“方裂谷这人,鲁莽无能,偏又自鸣得意,刚愎自用。实是我心头一患。”
一听这话。风无影顿时松了一口气。
又听外面的人道:“只是你这么做,未免过于儿戏,岂能托付外人,让他察觉?如今既已被动,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取了他的性命。”
“明日议事厅上,我以举杯为号,我一举杯,你便动手,务必拿下方裂谷。”那人顿了顿,又道“这事的好处,可不止让你除了往日怨气,你若成功,我便送你回南苗,让你做了这五毒教主。”
风无影就似猛灌了一坛烈酒,热气上冒,血液翻腾。
五毒教在云南虽声势浩大,但终究地处蛮荒,难有武艺超群的族人,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