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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先青一阵狂咳,久久不止。王坤骇了一大跳,忙忙替他推血过宫,摩揉胸腹。过了一阵,应先青平复一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断断续续地道:“完了……这些混蛋们毫无信用……我的真气似乎已散了大半……”
王坤道:“你别说话,我有灵丹一粒,可助你增长真气。然后再以我本身元气,助你打通全身经脉……”
应先青连连喘息,只见王坤取出一粒丹药,约有龙眼般大小,颜色碧翠,一眼望去,宛如透明琉璃。这位以神偷擅名天下的老江湖不由得心头一震,认出乃是少林寺三宝之一的“桫椤神丹”。王坤迅速地让他服下,那桫椤神丹人口便化,转眼已流人应先青腹中。
王坤双目微闭,双掌按在应先青胸口,片刻间,一阵奇热传人应先青体内。应先青连忙抑捺住心中惊讶,全心全意地驾驭真气,顺着对方双掌移动的方向。缓缓运流,晃眼间已行经全身经脉,那生死玄关本来隐隐有麻痛之感,此刻完全消除。
王坤睁开眼睛,道:“我们都得用一会功,有话等用完功再说如何?”
应先育点点头,两人盘膝对坐,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王坤首先睁开眼睛,自觉适才虽然冒险施展少林秘传绝学,以本身元气,聚集掌心,帮助对方真元运行。这种心法,连他师父一代高僧心印大师也不敢轻易施展,只因一个不巧,不但白白耗损极多真气,动辄还有走火入魔之险。
然而冒险施为之后,仅仅打坐用功了一个时辰,便觉得完全恢复,真元也不见耗损,可见那一代怪杰天眼秀士狄梦松的“种玉大法”,的确是古今罕闻的神功。
天府神偷应先青片刻之后,这才睁眼,只见王坤笑吟吟注视着自己,眼中流露出真诚关切之光。这个老偷儿墓地一阵感动,长长叹口气,道:
“王老弟,我这一把年纪真是白活了……”
王坤讶然道:“应老何出此言?莫非尚未能疗好伤势么?”
应先青摇摇头,又叹口气,道:“老弟你以血性交友,我已经太老了,世故之习,无法更改。今日见你掬心披肝交我这个老头子,益增惭愧!”
王坤不解道:“你的话似乎扯得太远了,我真不懂你的意思
“咳,你慨然以少林至宝相赠,复又不惜耗损真元,冒险施为,助我打通全身经脉,这等情份,在今日世风日薄的江湖间,说出去恐怕无人相信,纵然是父子,也不一定肯冒此大险和赠予神丹至宝。老弟你可谓予我良多,待我极厚!但我却暗藏私心,早先不曾将一事告你!”
王坤释然一笑,道:“我们总是有缘,故此才碰在一起,我的灵丹和一身功夫,如不用以济世救人,又中何用?是以应老不必将此事耿耿记在心中!”
他不肯询问对方有什么话说出来,这正是名门高弟的襟怀和风度。
应先青道:“我已将你的宝琴偷到手,但因救命之方未得,是以私心自用,因知此琴对那端木公子极为重要,是以打算隐瞒住你,暗中好用此琴要挟玄机府的人,换回一条老命……”说着,转到另一座墓坟后面,取出那张星郎琴,双手送给王坤。
王坤接过古琴,喜动颜色,道:“应老你毋须自责过深。这样做法也是人之常情。如今失物既得,我欢喜还来不及呢,我们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起此事如何?”
天府神偷应先青对这位少年人的风度胸襟,实在倾心之极,慨然道:“大丈夫受恩不言谢,将来老弟自然会知道应先青不是普通的江湖人……”
王坤因知此琴声音可传三十里之远,故此不敢抚弄。喜孜孜地注视着此琴,眼中却隐隐看见杨小璇那张倾国倾城,艳丽无匹的娇容。
“王老弟的口气,听来决不似是天罡手杨迅的爪牙,这一点使我疑惑莫释,老弟何妨明白见示?”
王坤暗中一惊,抬起眼睛,忽然与他目光相遇,但觉那对锐利的目光中,蕴含着十分诚恳的意味。
当下心念一转,坦然道:“我今日既露行藏,复又承应老你视为知己,说不得只好把内情奉告,但望应老代为守秘,不胜之幸。”
应先青一语不发,但眼中之意,已足够叫王坤放心。
“我本是少林弟子,家师心印大师,最近因技艺略有成就,回家探亲。家父欧元平因与金陵镖局的老局主东方乐水素称莫逆。因金陵镖局发生了一件离奇失镖案,至今不知哪一路人马下的手。老局主颇疑是白水堡杨迅所为,屡想派人卧底以探察真情,因我离师门,江湖无人认识,是以家父命我乔装前往白水堡投效,诡称是少林叛徒晓月禅师的弟子。杨迅考察了好久,近来已深信不疑。约在一个月前,因铁甲金枪陶彬丧命于雪人之手,遂派我送讯!”
天府神愉应先青道:“这件事早已轰传江湖,听说不少武林奇士高人,都有意一探那雪人的秘密!”
“那可不是假的。”王坤正色道:“我亲眼见到铁甲金枪陶彬,被那雪人在一个照面间当胸抓住,在头顶舞了几下,便抛落悬崖之下……”
应先青伸伸舌头,道:“我老偷儿不自量力,本也想到茅山瞧瞧,听你这么一说,此险还是不冒为宜——”
王坤想起杨小璇明晚便要独赴茅山天琴峰和她的师父会晤,因听说那雪人秉赋极淫,尤喜人类妇女,登时又担起心事。两道剑眉紧紧锁住,怔怔直想心事。
应先青微一忖思,记得王坤露出过对杨迅女儿颇有情意的口气,但如今既知底蕴,这可不是一件大大的难题了么?料他因此而怔忡不安,自家着实为这个少年难受。想了一会,道:“老弟莫怪我多言,你虽然严命难违,但以我想来,你还是即速离开白水堡为是!”
王坤惊醒过来,吁一口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天下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我已达到不能自拔之境。咳,老哥哥你如见我那璇姐姐,便不用我解释了!”
矮瘦老人同情地点点头,道:“这件东西最是困扰人,任是天下英雄,也没有一点办法!目下我们既是知心好友,你如有用我之处,不妨说出来,我一定尽力去做!”
王坤想了一下,喜道:“以后的事且莫想它,现在只要老哥哥你帮我一个大忙。那便是请你立即设法携琴过江,赶到白水堡去。璇姐姐将于明晚前赴天琴峰,因为一年前她的一位神秘师父约定她在峰顶见面——”
天府神偷应先青慨然道:“老弟你放心,我先赶到白水堡去,陪你璇姐姐同赴天琴峰,如那雪人出现,我尽一身所学,务必缠住那雪人,总不教你璇姐姐吃亏!”
王坤感激地投他一瞥,心想这位老神偷的确是血性中人,刚才他还说不敢惹那雪人,但此刻却奋不顾身。当下答道:“老哥哥盛情隆谊,小弟心感!”他的称谓已大大改变。“不过老哥哥此去,只要告诉她,我为了数十生灵,无法兼程赶回,务请她原谅,同时无论如何,也得等到我回堡,才可赴天琴峰。假如她师父已不等她,我王坤踏遍天涯,也要替她找回师父!这面星郎琴,乃是昔年冷云仙子沈寒故物,极是贵重,我为此琴差点儿粉身碎骨,请她看此琴份上,务须等候……”
应先青矍然道:“是那冷艳绝世,武林倾羡的冷云仙子沈寒么?啊,得之不易,得之不易。此琴带返白水堡后,只怕红船主人魔氛东移,白水堡难有宁日呢!”
王坤咬牙怒道:“今晚我就要一挫他们的气焰。他们为了要镇慑长蛟汉龙两帮之众,已预定要屠戮数十人,我王坤除非不知,既然知道,焉能袖手不管?”
应先青道:“我就是佩服老弟你这颗侠心义胆,哼!老偷儿从今日开始,倒要改邪归正,好好助老弟闯一番事业!”他含笑而言,但目光中和语气中,极为真挚诚恳。
王坤大为感动,道:‘老哥哥如若不弃,我们就此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应先青大喜道:“我可是愧不敢当呢!”
王坤含笑拉他一同对天磕头,然后又对师行礼。两人起立之后,王坤道:“大哥,小弟之事重重拜托了!”
应先青道:“义弟之事,即是愚兄之事,何用多言。不过还有一点可虑,便是时间恐已不够,明晚午夜之前,决难赶到白水堡去,这可如何是好?”
王坤呆了半晌,道:“小弟也知时间不够,大哥你尽力而为,一切只好听天由命。还有渡江之事,恐怕也大费一番手脚呢——”
应先青尴尬地笑道:“说起来愚兄又殊党惭愧,其实长蚊汉龙两帮并未封江,愚兄为了要留义弟帮忙,是以打诳。愚兄这就动身,兼程疾赶,你也得赶紧随后返堡,也许就全靠你及时赶回,事情往往如此,义弟一切小心……”
王坤才要说出感谢的话,应先青已挟琴纵去,看他似乎比自己还急,一分一秒也不肯再浪费。
当下按住满腹心事,拨头向汉口走去。一路上倒没有发生什么事,到了城内,复又从东门出去,走到江滨。
只见舟船往来,一切似乎毫无变化。但王坤却看得出弩张剑拔的紧张情形。墓地两个汉子横眉竖目地拦住去路,四只眼睛直瞪着他。
王坤暗想自己已经易容,装扮得如同乡下农人,这两个水道之人,怎会这样对付自己?但随即已恍然醒悟自己身上携带着一把利刀,想是因此而教人家觉得可疑。
其中一个汉子怒骂一声,道:“小子快滚,仔细老子打破你的狗头。”
另外那个也接口道:“老于就不信你这小子能把我们弟兄们都宰了……”
王坤听了侧目一看,其时已是戊时,到处一片灯火。这湖边热闹得很,却有十余个壮汉携带着兵刃,在四周有意无意地转来转去。他暗中一笑,应道:“你们不必仗着人多,老实告诉你们,那火山豹子姜阳的功夫,还是我老人家传授的呢……嘿……嘿
这些汉子敢情是汉龙帮的人,他们都知道火山豹子姜阳昨夜拗折巨桅,大露神力之事,此时一听这个乡巴佬竟然自称是姜阳的师父,气焰登时挫了大半。须知红船主人的手下,佩带的刀剑均有记号,是以他们一见王坤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