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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不信你去看看。”
玲珑故意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头:“好吧,今儿晚上就算我心血来潮了。”
“好,走。”
刘瑾站起来,拉着玲珑就走。
他拉着玲珑东弯西拐,走的这些路,玲珑都走过,都熟。
最后,刘瑾拉着玲珑到了小花园口。
刘瑾往后摆摆手,两名大档头跟两名婢女都留下了,只有刘瑾拉着玲珑进了小花园。
幽径里拐一阵,刘瑾拉着玲珑进了那小巧玲珑的八角朱漆小亭。
小亭里有石几石椅。
刘瑾一指石几道:“坐。”
玲珑讶然道:“您不是说——”
刘瑾又一指道:“坐下再说。”
玲珑心想:看你弄什么玄虚,难不成那间密室跟这座小亭有关——
心念转动,人坐了下去。
刘瑾笑笑,就在玲珑对面坐下,他刚坐下,奇事发生,上置石几石椅那圆圆的一块石板,竟突然一动,缓缓往下沉去。
来时的路径熟,这个小花园,玲珑也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可是就这一点她不知道,她做梦也想不到,小花园这座小八角亭里,会另有机关,而且刘瑾那不为人知的密室,就在下头。
圆形石板,缓缓下降,眼前没有灯,漆黑一片。
约莫十来丈高低,看见光线了,而且还不是来自一处,光线越来越亮,同时圆形石板也一震落地。
那不是来自一处的光线,赫然竟是一颗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这么大一颗,只一颗就价值连城,何况这么多颗,只看这些,刘瑾密室里的珍藏,就可想而知的。
但是,玲珑对这些一颗颗大如鸡卵、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不感兴趣,不过她也不能不装出一副动容的样子。
刘瑾偷眼看看她,嘴角浮现一丝得意笑意,拉着她往前行去。
借着夜明珠的光亮看,置身处是一个圆形石室,上下四方皆砌以大理石,光亮可鉴,经珠光一照,能映出人的影子来。
四方没有门户,正前方也看不出什么来。
但是刘瑾拉着玲珑,走到石壁前,石壁上竟然突然开了门户,月亮形的一块向石壁夹缝内滑入。
门有了,但是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排粗如儿臂的铁栅,铁栅之后,是重重的帷幕。
没有见刘瑾有什么动作,铁栅“格”地一声,缓缓上升,最后整排升入夹缝中不见了。
掀开了重重帷幕,玲珑为之两眼一花,心头也为之连连狂震。
相当大的一间石室,有半间以上,堆满了金银玉器、珍珠、玛瑙,就在地上堆着,堆得象座小山似的。
单这一堆,就够大明朝用上好些年的。
左边,是一排从顶到地的衣橱,全是上好的樟木做的。
右边,也是一整排橱子,但是分为一格格,大小不一。
黄铜的配件,擦得雪亮。
正中间,是一张大型八宝软榻,华丽考究,围了一圈的紫檀木矮几。
玲珑看直了眼。
刘瑾笑问:“乖女儿,怎么样?”
玲珑定了定神:“就是这些?”
“看不在眼里?”
“那倒不是,要这么说,是我自欺欺人,只是这些东西我都见过。您给我的也不少。”
“你是说,没有稀奇玩艺儿?”
“您自己说呢?”
刘瑾一笑道:“乖女儿,这边儿来看。”
他拉着玲珑到了那排衣橱前,道:“先把眼闭上。”
“干吗呀?”
“叫你闭上就闭上,做爹的还会害你不成?”
玲珑把一双美目闭上了。
刘瑾拉开了头一扇门,道:“睁开眼吧,乖女儿。”
玲珑睁开了眼,只一眼,心神为之狂震,几乎惊叫出声。
衣橱里挂的是件衣裳。
可不是件普通衣裳。
也不是什么绫罗绸缎。
而是件龙袍。
上绣五爪金龙的龙袍,尽管玲珑没有上过朝,没见过皇上穿的龙袍是什么样,可是任何人一看就知道是件龙袍,而且绝对跟皇上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这稀罕吧,乖女儿?”刘瑾笑问。
玲珑定神忙道:“皇上常上您密室来?”
“谁说的。”
“要不您这密室里,怎么挂有龙袍?”
刘瑾一仰脸,哈哈大笑。
玲珑索性装糊涂地望着他。
刘瑾笑了一阵道:“你再看看这个。”
他一扇连一扇地开开了衣橱门。
真吓人,玲珑差点没有昏厥过去。
整排衣橱里的每一件,都是龙服,里头穿的,外头穿的,件件俱全。
“爹,这是——”
“还有呢?乖女儿。”
刘瑾又拉着玲珑到了右边,拉开了一格格的抽屉,里头是龙冠、靴、袜……举凡皇上从头到脚应该有的,无一不备。
刘瑾只打开了一半抽屉,另一半他没开。
玲珑瞪大了一双美目,娇靥发白,她是真害怕:“天,爹,我明白了,您,您别是想当皇帝吧?”
刘瑾大笑:“别是?还真是。”
“爹,您,您不能,那是要灭门抄家的。”
“不错,”刘瑾笑得狰狞:“论罪,是要灭九族,只是,谁敢?”
玲珑渐恢复平静,平静着、平静着,她突然笑了。
这一笑,把刘瑾笑得满面讶异:“秋萍,你笑什么?”
“您要是当了皇帝,我就是什么了?”
“公主,名正言顺的公主啊。”
“我当然笑,我不能笑吗?”
刘瑾也笑了,而且是大笑,拥着玲珑笑作一团。
两个人笑得力竭了,笑累了,玲珑问:“这我就不懂了!”
“什么你不懂,乖女儿?”
“既是您要当皇帝了,还拉拢什么殿下?”
“傻女儿,你是真不懂了,我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行动呢,万一要在他接替大宝以后呢,现在多拉拢他姓朱的,应该是有百益而无一害吧。”
“那您为什么不行动,还等什么呢?”
“一句话,乖女儿,时机未到。”
“我不懂。”
“说得明白点儿,当皇帝要顺天应人,如今的皇上还算英明,而且满朝文武,封疆大员,真正是我的人,还不够多。”
“那您打算等到什么时候呢?”
“时机,乖女儿,时机。”
“不会等我白了头发老掉牙吧。”
刘瑾笑道:“傻丫头,你要是都白了头发老掉牙,做爹的我还当什么皇帝,恐怕只有上阴间去当了。”
玲珑心想:“恐怕你也只有等那时候了。”
心里这么想,嘴里却叹了口气。
刘瑾讶然道:“秋萍,好好儿的,你叹什么气?”
玲珑道:“我自小孤苦,流落江湖,尝尽了人间辛酸,原以为今生今世的悲惨苦命已经注定了,没想到到头来我还有当公主的命。”
“傻丫头,这就叫先苦后甜,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高兴当然高兴,可是心里总难免感慨,人毕竟是人,没法未卜先知,知道未来,要不然,早年我也用不着流那么多泪了。”
刘瑾爱怜地拥着玲珑的香肩,说道:“傻丫头,人还是做人好,不妨具大智慧,但对整个一生的命运来说,还是混沌中度日,灾祸降临有悲哀,福运到来乐开怀,要是能看透人生,预知福祸,整天为如何趋吉避凶烦心,那日子就过得太可怕了。”
玲珑怔了一怔:“难道,您不想吉祥如意,万事顺利地过一生?”
“想,没有人不想,但不可能,没有人能如意一辈子,也没有人会倒霉一辈子,福祸吉凶,冥冥中自有定数,上天注定的,人是逃不过的。”
没想到刘瑾会这么想,没想到刘瑾会看得这么透。
玲珑愣愣地望着刘瑾,傻了。
刘瑾笑了笑,笑得有点怪异:“傻丫头,你觉得怪,也绝想不到,不是你亲耳听见,你更不相信,象做爹的这个名誉不大好,被人指骂为巨奸的人,怎么会有这种看法,怎么会说这种话,是不是?”
玲珑定了神道:“那倒不是——”
刘瑾笑着拍了拍玲珑:“傻孩子,不必顾忌,也不必隐瞒,我可以告诉你,我确实有这种想法,但却绝不轻易对人说这种话,你是头一个听我说这种话的,恐怕这种话我也只会对你一个人说了——”
玲珑有点感动,轻轻叫道:“爹——”
“孩子,我明白我的作为,也清楚是天下人心目中的巨奸大恶,更知道有一天会成为大明朝的大罪人,但是没有人知道我,也从没有人愿意深究——”
话锋微顿,他有点悲怆黯然:“人非生而奸恶者,人之初,性本善,我的出身,我的早年,比你更悲惨,长大以后,更落个净身入宫,常人有的乐趣,我完全断绝,刘家的香烟,到了我这一代也算完了,把此身此生完全交给了皇家,也永远是个奴才,就算有一天能够脱离禁宫,也永远是个残废人,一无所有,我怎么能不抓权,我又为什么不能抢天下为己有,好好的在别的方面满足一下自己,这能算奸恶,能叫罪吗?”
一番话,听得玲珑胸气激荡,汹涌澎湃,她不但为之感动,甚至对刘瑾有些同情,觉得站在眼前的这个“大男人”,实在有点可怜,因之,不自觉地把娇躯偎进了刘瑾怀里。
刘瑾也拥得她更紧一点:“我不否认,我对任何人都怀着敌意,那是因为他们轻视我,他们嘴里不敢说,可是我从他们的眼光里看得出来,只有,我对你没有敌意,完全没有,因为你没有轻视我,你对我没有敌意,使我对你不必有一点提防之心。”
玲珑毕竟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太善良了,在某方面,她是经验老到历练够,但在某方面,也可以说她涉世未清,她的堤防崩溃了,她觉得不该“害”刘瑾,自问也绝不会,因为刘瑾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