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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爷,我说的也是实话。”
“我见过你爹了,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我爹未必爱听。”
“当然,可是他没有跟我赌气。”
玲珑低下了头,再抬起头时,气消了不少:“您既来找我,派我以重任,表示您知道我,就不该有后头那一句。”
“玲珑,我委你以重任,很可能,我也会送了你的命。”
“三少爷,我姓韩,我是我爹的女儿。”
花三郎沉默了一下:“你知道那地方吗?”
“知道,知道有那么个地方,可不是他自己告诉我的,更别提他会让我去了。”
“能打听出来吗?”
“不能也得能,是不是,三少爷。”
“好打听吗?”
“那是我的事,您就别管了。”
“不能不管,不能让他觉察。”
“我就那么笨吗?要真是那样,您也不会来找我了.”
“玲珑,别怪我,实在是事关重大。”
“我知道,我会全力以赴,只问,您要些什么。”
“玲珑,这样,你打听出所在来,其他的,让我来。”
“别抢我的功,三少爷,要就让我一个人干到底。”
花三郎沉默了一下:“好吧,玲珑,我就在内行厂附近,一有动静,我会立即驰援。”
“太远了,三少爷,我给您安排个地方,您就在内行厂里待着,一旦到了手,我也好尽快交给您。”
“那是最好不过,什么地方?”
“我房里这衣橱里。”
“衣橱?”花三郎一怔,转眼望衣橱,衣橱就在玲珑的床脚。
玲珑笑了笑:“您跟我来。”
她站起走了过去。
花三郎自然跟了过去。
打开衣橱的门,里头竟有夹层板,挪开夹层板,衣柜后竟有一条秘道。
花三郎看怔了。
“他的确很钟爱我,为我防着呢,万一有惊,从这儿躲进去,没有出路却能暂时保身。”
花三郎定过了神:“我真没想到——”
“您三餐吃喝,我亲自给您送,或许有时候会错过,得委屈您忍着点儿。”
“吃喝小事——”
“小事?人是铁,饭是钢,饿坏了您,您还能接应我?”
玲珑说的是理。
花三郎没说话。
玲珑关上了衣橱,两个人走回去坐下。
“还没告诉我,都是些什么?”
“重大的罪证,凡是重大的罪证,我都要。”
“好,我记下了。”
“玲珑,恐怕要快,项刚把你忘了,要一等他想起你,那就什么都完了。”
“我会尽快,最迟不超过三天,您看行吗?”
不行也得行。
花三郎点头道:“行。”
“我爹那边——”
“他也在等消息。”
“三少爷,一旦东西交到了您手里——”
“你不能再在这儿多待一刻,马上走,我送你走。”
玲珑忽一笑:“要我走,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他是朝廷及天下百姓心目中的贼,可是对我,还的确不错。”
花三郎惊声道:“玲珑——”
“不过,三少爷,到了那时候,我要是再不走,他就会要我的命了,您说是不是?”
花三郎暗吁一口气:“你知道就好。”
“我走,您送我走,那么您呢?”
“回家。”
“朝廷一定会对您——”
“功成身退,何必居功!”
玲珑目闪奇光,深深一瞥:“您永远是那么令人敬佩——”
话锋微顿,凝目接道:“您不会一个人回去吧。”
花三郎心里一跳:“不会,刚跟你说过,南宫玉跟肖嫱,在城外等我。”
玲珑缓缓道:“同样是人,上天对人却是那么不公平。”
花三郎心一紧,微整脸色:“玲珑——”
玲珑嫣然一笑:“三少爷,说句话,不知道您信不信。”
“什么话?”
“在城外等您的,是有两位,可是到时候跟您走的,只有—位。”
“你这话什么意思?又是说谁?”
“那位肖姑娘,论辈份,我该叫她一声姑娘。”
花三郎心头一阵跳动:“肖嫱怎么了?”
“以她的心性为人,有那么个遭遇,您想她能跟您走进华家大门吗?”
花三郎差点没跳起来:“玲珑,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跟听说他有密室一样,听说了,可却不够详尽。”
花三郎沉默了片刻:“她重情义,我欠她良多,说什么也要带她回去。”
“的确,欠人家的是该还,尤其是女儿家的情意。”
她显然另有所指。
“玲珑——”
小姑娘她滑溜的又把话岔开了:“您是一定要带她回去,可是不可能,我敢担保。”
花三郎目光微慍。
“我无意幸灾乐祸,我不敢,同是姑娘家,我也不忍,我乐于见神仙眷属,一修数好,我只是提醒您。”
花三郎心里不快没了:“我知道,谢谢你。”
玲珑忽然一笑:“三少爷,我忽发奇想。”
“什么?”
“要是我乘机勒索,说得难听叫勒索,在这节骨眼上跟您谈条件,我接受您交付的重任,事成以后,您也带我走,您怎么办?”
花三郎站了起来。
“您能不能先不动气。”
花三郎忍了忍:“玲珑,这是最正经不过的大事。”
“我说这事,也不小啊。”
花三郎猛转身。
“您还没说呢,您怎么办?”
“不可能,我不答应。”
“那……恐怕您就拿不到他的罪证了,恐怕您就要落个不忠不孝的罪名了。”
“未必,我自己想办法。”
“好,那您就自己想办法吧。”
“玲——珑!”
“怎么?”
“你真打算这样?”
“您看,我象跟您逗着玩儿的吗?”
花三郎不禁暗暗叫苦,他知道,玲珑不是不明大义、不懂事理的姑娘家,但是玲珑也是个极端任性的女孩子,眼前的情势,恐怕是非她不可,绝不能为一时之小不忍,置整个大明朝廷于不顾。
可是,他能答应她的要求么?
偏偏又是不能,而且是绝不能。
真要是那样的话,那跟乱伦又有什么两样?
花三郎意念转动,忍了忍心里的气与急躁,缓缓说道:“玲珑,你可知道,咱们认识有多久了?”
俏玲珑美眸转动了一下:“没多久啊,三少爷。”
“那么,你可知道,华、韩两家认识多久了?”
玲珑沉默了一下:“恐怕有几十年了。”
这倒是实情。
花三郎又道:“不冲别的,单冲华、韩两家这份渊源,只要是能答应你的事,我绝不会不答应。”
“这有什么难答应的,两片嘴唇一碰,您说一句,不就行了吗?”
“话是不错,可是你知道,我说出口的话,我要负责任!”
“是呀,那当然,许下的诺言,当然要履行啊!”
“我不能许下这种诺言。”
“那不要紧,我并不敢勉强您。”
“玲珑,”花三郎不得不仍耐着性子:“你要知道,我叫你爹一声大哥——”
“那是您硬要叫的,没人让您这么叫,其实也八杆子打不着。”
“你得叫我一声叔叔。”
“我不愿意,也没这个必要。”
“玲珑——”
“三少爷,您才比我大几岁。”
“辈份在那儿,大一岁也就够了,既便是比你小,谁能不认辈份。”
“三少爷,如果是要论辈份的话,那您就不应该再有第二句话说,想当年,我爹在您府上,干的是听候差遣的事,直截了当的说,那是下人,您怎么能管个下人叫大哥——”
“玲珑,别人或许不知道,你应该清楚,华家没有所谓下人,也从没把谁当下人过。”
“事实上,象我爹那种样的一百多口,并不能跟老爷子平起子坐。”
“那是因为他们尊敬当家主事的老人家,老人家自己并没有作什么要求。”
“三少爷,您不认为您这种是强辩!”
花三郎有点忍不住了:“就算是,玲珑,即是你非认定你爹当年在华家是个下人不可,那么我这个做少爷的又怎么能娶个下人的女儿进门?”
玲珑狡黠地笑笑道:“三少爷,我爹是华府的下人,我绝不否认,可是那是当年,不是现在呀。”
花三郎一怔,差点为之接不上话,旋即道:“玲珑,既有了这层关系,那就是永远——”
“谁说的?三少爷,我爹可没卖给您华家呀!”
“玲珑,”花三郎实在是忍无可忍,站了起来道:“既是这样,我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三少爷不怕落个不忠不孝的罪名?”
“自己想办法,未必一定不能成,即便不能成,或许不忠,未必不孝,何况我要是答应你,照样会落个大罪名。”
“什么大罪名?”
“衣冠禽兽,连畜生都不如。”
玲珑缓缓站了起来,两眼紧紧盯着花三郎,半晌才道:“这么说,您是真不能答应了?”
“真不能,玲珑,你要体谅。”
“这辈子不能,那么下辈子呢?”
“这……”
“怎么样?”
“玲珑——”
“难道下辈子也不行?”
花三郎暗暗叹了一口气:“玲珑,下辈子,那得你我都能再来到这个人世——”
“如果能呢?”
“如果能——”
“嗯!”
花三郎暗暗一咬牙:“我答应就是。”
玲珑笑了,笑着,笑着,突然神色一凄,流下珠泪两行:“我还能不知足吗,知足吧,即便明知道这是自欺欺人,可却是安慰自己的唯一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