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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子拊掌笑道:“对极,对极,年轻人,难怪你带着几分聪明相,你的确是个聪明人,老朽正是要跟你比文,你意下如何?”
花三郎笑笑道:“入境随俗,客随主便,老夫子既有所命,区区在下自是应该敬谨遵从。”
“别客气,别客气,有道是‘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你我虽是比文,但事关胜负,尤其是你为朋友,我为东主,一旦比试起来,自也是互不相让,你若是不愿意……”
花三郎含笑接口:“老夫子,由得区区在下不愿意,不接受么?”
“可以,当然可以,只不过你若是不愿与老朽比试,那就当弃权论,弃权就是输,年轻人,你若是输在了老夫子手里,年轻人,从今以后,你就别再过问肖府的事了。”
“这就是了,老夫子,区区在下并没有说不接受,更没有表示不愿意。”
“这个老朽知道,这个老朽知道,只是事关比试规矩,老朽不能不明言在先,以免年轻人你后悔。”
“区区在下一向不知道什么叫后悔,怎么个比试法,老夫子就请示下吧。”
老夫子目光一凝,一双老眼直盯在花三郎脸上:“年轻人,你刚才说,没读过几年书?”
花三郎道:“区区在下书是没读过几年,不过区区在下涉猎颇广,只要不是太冷僻的,区区在下多少都能记得一些。”
“呃,呃,好,好,是这样的,咱们互相考,老朽出三题,你作答,你出三题,老朽作答,当然,谁答对的多,谁就算胜。”
“这的确是个免脸红脖子粗,不伤和气的好办法,只是,倘若老夫子胜了如何,区区在下承让又如何?”
“很简单,倘若是老朽胜了,年轻人,你马上离开肖府,从今以后,休再为别人出头,若是你胜了……”
“如何?”
“老朽拍胸脯作主,肖府的人,从此不踏进天桥一步。”
“呃!老夫子这肖府的人从此不踏进天桥一步,是说从此不到天桥玩乐了呢,还是从此不找天桥那帮苦哈哈朋友的麻烦了。”
“年轻人,当然是后者。”
“老夫子作得了这个主?”
“年轻人,你以为老朽是何许人!”
“想必是这座‘文厅’的管事。”
“不错!”
“但是区区在下并不知道,‘文厅’管事在肖府主人心目中的份量如何?”
老夫子的脸色显然有点不大好看,但他很快地就恢复了正常,眯着眼,笑问花三郎:“年轻人,你可是自忖才学不够,怕赢不了老朽……”
花三郎淡然一笑截口:“不,老夫子,区区在下无意狂傲,但区区在下自出道以来,文武两途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稍让过谁。对老夫子,在下有十成十的必胜把握,但是在下怕的是白胜一场。”
老夫子猛然站起,但旋即又缓缓坐了下去,道:“年轻人,你以为一定能赢得过老朽。”
“一定,倘若区区在下输了,愿意把这条性命留在肖府。但是,老夫子你也要给区区在下一个有力的保证。”
“这……年轻人,以你之见,要老朽怎么个保证法?”
“请出肖府主人来,亲笔立下字据。”
“花三郎,你好狂妄。”
大叫声中,柴立旋风般扑了过来,双掌猛劈,一片森冷之气卷向花三郎。
未见花三郎作势,他的座椅离地而起,横飘三尺,堪堪避过了柴立这一击,然后,他疾击出右掌,一闪而回。
就这么右掌一闪而回。
只听“拍”地一声脆响,闷哼声中,柴立暴退,他垂着双手,怒视花三郎,两眼直欲喷火,但是他并没有再扑击。
在场谁都看得见,柴立那一双手的手背上,各红肿起拇指大小一块,都不禁骇然。
只听花三郎缓缓说道:“练武之人,嗜武如命,阴柔掌力练来不易,你要善自珍惜啊,柴大管事。”
柴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袭衣衫无风自动,簌簌作响,但是他仍然没再动:“姓花的,柴某人算是认栽了,但是你别以为肖家无人,你要是想就这么见着我们老爷子,就这么你说什么是什么,那你是痴人说梦。”
花三郎微微一点头道:“我明白,‘文厅’之后,还有‘武厅’,‘武厅’之后,还有‘四馆’、‘一楼’,一处比一处难斗,一关比一关难过,但是在下既然来了,绝不会就这么空着手出去,只有撑到底了。”
老夫子讶然道:“年轻人,你对肖家,知道得不少啊。”
“也就这么多了。”
“年轻人,事不关己……”
“谁叫我天生一副倔脾气,老夫子读圣贤书,焉有不知择善固执的道理,当不会教我虎头蛇尾,半途而废。”
老夫子脸色倏变,目光一凝:“年轻人,你可曾听说过,十年前有个突然从武林中隐没不见的‘百晓老人’?”
“何止曾听说过,仰名已久,如雷贯耳,百晓老人上知天文,下识地理,诸子百家,三教九流,无所不通,无所不精,就天下武林来说,腹笥之宽,胸罗之渊博,诚无出其右者……”
“既是这样,年轻人,你才多大年纪,还自认能胜得过老朽。”
花三郎淡然一笑:“老夫子,别的不敢说,也不必多说,至少,‘九华’绝峰那方出土石碑上的字句我能解,还能说得出它的出处。”
老夫子脸色大变,霍地站起,惊声道:“年轻人,你,你知道‘九华’绝峰事?”
花三郎笑道:“区区生也晚,但有幸悉知其详。”
老夫子一双老眼中精芒暴射,直逼花三郎,这时候看,他哪还象个冬烘先生老学究:“年轻人,放眼当今,知道‘九华’绝峰事的,屈指可数,你……”
“我知道,我不但知道,还知道那位素以满腹才学自负的‘百晓老人’,就是因为解不出那方石碑上的字句,才含羞带愧,悄然自武林中隐退,这,没有错吧,老夫子。”
“年轻人,你,你是何家子弟,出身那一个门派?”
花三郎凝目道:“百晓老人有此一问,岂不是永远不打算复出了!”
老夫子神情猛震:“说得好,年轻人,说得好,老朽老了,什么都迟钝了,只是,年轻人,我不信你能解那方石碑上的字句,并能说出它的出处。”
花三郎笑了,好白,好让人心跳的一口牙,他深深看了老夫子一眼:“普天之下,能解那方石碑字句并能说出它出处的,只一二人,倘无老夫子能信赖的人在侧,区区在下就是说将出来,又如何能取信于老夫子!”
老夫子没说话,呆了半晌方一叹说道:“年轻人,你说的句句是理,由不得人不服,别的不说,单你能知道这桩不为人所知的当年事,恐怕老朽就难以考倒你了……”
老夫子神情微暗,站了起来,道:“这件事已经不是老朽所能管得了的了,你们请换个地儿解决吧。”
柴立、尉迟东、欧阳西、柳三影四个人怔在了那儿。
花三郎缓缓站起,冲着柴立一笑道:“柴大管事,你是代我往里通报一声呢,还是打算请我上‘武厅’坐坐去?”
柴立的脸色变得好难看,口齿启动,刚要说话。
“文厅”门口人影一闪,进来个人,是个腰佩长剑的黑衣人,他先冲老夫子一躬身:“禀夫子,奉我们管事之命,特来请贵客移驾‘武厅’奉茶。”
这话,听得在场众人都一呆。
老夫子诧异地望黑衣人:“武管事知道府里来了贵客,‘文厅’留驾不住?”
“回夫子,我们管事刚接到里头的通知,说府中来了贵客,恐怕‘文厅’难以留驾,命我们管事请客人移驾‘武厅’稍坐!”
“里头”是怎么知道的?想必已有人往里报告了。
花三郎这里心念转动。
老夫子那里拱起双手:“既是如此,老朽不敢多留,年轻人,你就请移驾‘武厅’坐吧。”
花三郎拱手答礼,道:“老夫子,区区在下想直接拜望贵上……”
老夫子道:“年轻人,何必急在这一时,你是个英雄人物,肖府上下都敬重英雄,象你这样的客人,想见敝上,必须得通过‘文武二厅’,四馆一楼,这是肖府的规矩,只要你能顺利通过这‘文’、‘武’两厅,四馆一楼,还怕肖府不给你一个公道。”
花三郎一笑道:“老夫子说得是,多谢明教。”
他转身要走。、
背后传来老夫子话声:“年轻人,请留一步。”
花三郎停步回身:“老夫子还有什么教言。”
老夫子道:“年轻人,别客气了,老朽一向颇以腹笥胸蕴自负,生平没有朋友,也懒得跟那些粗俗之辈交言,老朽虽没跟你真正比试过,但老朽总觉得你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这种人物老朽不愿失之交臂,当面错过,你也是生平头一个让老朽兴起交朋友念头的人物,所以……错过眼前这件事,老朽想跟你作长谈,多谈谈。”
老夫子言来,老脸上一片诚恳色。
花三郎也收敛了嬉笑之色:“承蒙夫子看重,区区在下引为无上荣宠,日后但得还能见着夫子的面,定当多领教益,还望夫子不吝,多赐指教,告辞。”
一拱手,转身行去。
老夫子没再说话,目送花三郎外行,一双目光中,闪漾着一种异样的东西。
走出“文厅”,花三郎停了步,回顾身后,柴立等并未跟来,当即向佩剑黑衣人道:“那位柴大管事,不陪在下到‘武厅’去了么?”
那佩剑黑衣人冷冷道:“阁下放心,‘武厅’之中,少不了奉陪的人。”
花三郎一笑道:“说得是,那就烦劳带路吧。”
佩剑黑衣人没再说话,抢前一步行去。
花三郎跟在佩剑黑衣人身后,负手迈步,纵目游览,泰然而潇洒,还有几分悠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