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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街上却有人,他们正要折人小巷,劈面走来一身材修伟的老年人,迎个正着。
老年人头戴逍遥巾,鬓角如银,剑眉如雪,一双丹风眼神光炯炯,蛋形脸,鼻梁挺直,留着三绺长须,银光闪亮。看去已年登耄耋,但红光满脸,皱纹极少,端的是鹤发童颜,不现老态。唯一岔眼的是,他左耳下至后颈,有一条三分阔四寸长的疤痕,像是刀疤。
老人穿一身轻软的葛袍,其色铁灰,背着手飘然而行,脚下薄底快靴似无声响发出。
劈面遇上了,老人寿眉一皱,伸手将两人一拦,将去路挡住了。
“且慢,两位借一步说话。”老人用中气十足的嗓音发话。
架着逸云人站住了,将头抬起狠狠地盯着老人。
这人的长相,真可令胆小朋友心寒,大白天也会毛骨悚然,脊梁发冷。
一头灰发挽了一个朝天髻,大马脸,灰色的一字短眉,三角眼透出阵阵冷电寒芒,鹰勾鼻,薄而无血的嘴唇,露出一排白森森的尖利狼齿,唇上留着两撇八字灰胡,脸色暗灰而内泛青色,这种面色真稀罕而唬人。一袭灰袍,腰带下吊着一个灰色小袋,鼓鼓地,袍下有物隆起,可能藏有匕首一类小玩意。身材高瘦,将近八尺。一双长手瘦骨嶙峋,手指特长,指甲尖利,肤色泛青。脚下是青色布袜,穿着多耳麻鞋。
看穿装打扮,不伦不类,像村中的里正学究,也像山林野间的隐土。总之,四不像。
他三角眼一翻,没好气地说:“老兄,有何见教?”
银发老人淡淡一笑,仍背着手单刀直人地说:“老兄,这位青年人不是你同伴。”
“咦!你未免太不知趣,怎知这人不是我的同伴?哼!莫名其妙!”三角眼老人语气充满了火药味。
“你们太不配。他怎么了?”
“喝了两杯,不胜酒力。”
“醉了?没有闻到酒气。”
“他平时不喝酒,只两杯便支持不住了,怎有酒气?”
“他姓甚名谁?”
“老夫同门的弟子,姓赵名钱,喂!你找麻烦?”
银须老人踏前一步,说:“老夫不信,找不找麻烦是另外回事,我得看他是否真的醉了。”
逸云突然一伸虎腰,含糊地说:“哦……我……我没醉,没……”话末完,挣扎着举步。
银须老人一怔,这人还有知觉嘛!
三角眼老鬼心中大骇,脸色大变。
银须老人退回原处,盯视着三角眼老人,说:“不管是真是假,老夫警告你,洛阳城已经乱得不象话,阁下绝不许在这儿横行,为非作歹。”
“哼!尊驾是谁?怎敢说老夫为非作歹?”
“不必管我是谁,反正我知道你是谁就成。”
“你好大的口气。”
“如果我是你,便乖乖地转回九华山。”
三角眼老人吃了一惊,说:“你果然知道老夫的身份?”
“当然知道,你这身打扮瞒不了老夫。记住老夫的警告,再见了。”
“下次再见,老夫可能活剥了你。”三角眼老人恨恨地答。
银须老人越过两人走了,一面说:“早着哩!加上你那位会玩火的师兄,也禁受不起老夫一掌,免了吧!”说完,飘然而去。
三角眼老鬼心中骇然,对方不但知道自己的身份,连师兄的来历也难逃对方耳目,不由他不惊,他心怀鬼胎,便匆匆折入小巷中。
他弄不清逸云为何还会说话,要找地方先处治了逸云再说,走了百十步,便想挟着人越院墙进入院内。
正欲作势纵起,突然耳中传来逸云清晰的语音:“喂!这是什么地方?你要把太爷往哪儿带?”
老家伙大吃一惊,右手一紧,要想将逸云勾实,左手突出,要击向逸云心坎。
可是他晚了一步,逸云搭在他左肩的手,已制住了他的肩井穴,而且食拇指捏住了左锁骨,炙热如火的热流,直透内腑,他如果想动,骨断肉开完蛋大吉。
“老家伙,你最好别妄动。”语音又响。
他怎能妄动?浑身力道尽失,真气无法凝聚,一着输全盘皆输,他心中在狂叫:我反而落在他手中了!
他后悔无及,语音又响:“你的功力已修至化境,足以称雄武林。你后悔了,是么?你不该太信你的迷魂毒烟,将我手攀在你的肩上,全身成了不设防之城,像是授人以柄,自寻死路。如果真动手,三五十招之内,我还不易将你制住哩?”
老家伙羞愤难当,转头向右肩上的逸云看去。
逸云脸上泛起微笑,原来茫然的眼睛,神光一闪即灵活而清澈如深潭,正缓缓站直腰干。
“放开制我穴道的手,咱们凭功力一拼,三五十招之内,死的将是你而不是我。”老家伙叫。
“目前没空,抱歉!对付你这种无耻小人,用不着多费神。阁下是九华山的什么人?”逸云微笑着问。
“九华山虚云观青虚子。”
逸云心中一动,他曾听老花子提到他们三个无恶不作的老杂毛,想不到无意中遇上了,便说:“哦!你们是来洛阳抢玉麟丹的。道爷,为何还不回山?”
“用不着你管。”
“为何要暗算在下?”
“你杀了贫道的二师兄九华鬼虫虚云子,要你偿命。”
“你怎认识在下是华逸云?咱们未曾谋面哩!”
“谁不知你是神剑伽蓝华逸云?”
“道爷,用不着避重就轻,还是说了的好,谁指引你的?”
“小辈,你绝不可能在贫道口中得到任何消息。”
“是么?我倒得试试。咱们走吧,这儿不便说话。”
逸云右手缓缓在青虚子背上爬行,连制督脉通脊骨的十二处大穴,手指向上一挥,经脉变形。
他抽回搭在青虚子左肩上的手,改挽住他的右胳膊,转身直奔王府。
王府的大门外,谢韬已等了半个时辰,急得肚中冒烟,接到人烟消火灭。
“咦!华老弟,这人是谁?”谢韬指着青虚子问。
“九华山虚云观的青虚子,在江湖大名鼎鼎;在路上他暗算在下,被我擒来了。兄台尊姓大名?”逸云已记不起谢韬,所以询问。
谢韬一怔,随即大笑道:“华老弟,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在辰州府城以及大珠台盛会,你与周姑娘曾救了在下父子三人,且助在下得报大仇。在下谢韬,华老弟怎忘了?”
“谢兄这一身官服岔眼,在下不敢相认。”逸云只好藉口含糊混过去了事。。
“华老弟见笑了,兄弟身不由己。先父谢鑫,年轻时任职燕王驾下,官职是燕山中护卫副千户,后人锦衣卫。兄弟因是世袭,无法摆脱皇家羁绊,无可奈何,华老弟幸勿见笑。”
“小弟怎敢?谢兄是领小弟晋见王爷么?”
“老弟随我来,王爷在密室久候多时。”一面走一面说:“昨晚将五更之时,来了两个夜行人,侵入内殿……”
“人抓到了么?”逸云急问。
“一个侵入内府,自称是山海之王,被兄弟协同青虹剑客张百户截住斗门。来人身手了得,逃出西阙,另二人在外接应,被张百户用白羽箭射中。可惜:箭中要害,立时毙命,冒充山海之王的人已经逃掉了。”
“可认出死者的身份?”
“没人认识,就等老弟前来分辨。”
两人从偏殿进入内庭,在庭台楼,中穿折,不久到了一座水阁中,踏过一道九曲朱栏石桥,进入水阁。
每一处角落,皆有全副戎装的甲士隐伏的水阁在一座宽阔的活水大池中,四周花木扶疏,亭楼散处,这是早年的九龙池,可是已没有往昔的气魄了。
水阁高有三层,六角玲珑,占地约亩余,玻璃瓦,高飞檐,风铃叮当,内是雕龙画凤的大柱,外是白石楼花栏杆,雕花紫铜长窗,金碧辉煌,美仑美奂。
六座阁门皆有劲装护卫把守,戒备森严。王爷早已得到消息,叫青虹剑客与四名护卫在阁门相迎。
王爷换了一身鸦青金绣便袍,仍佩着长剑。今天他似乎有点高兴,脸上阴鸷的神情减去不少。
逸云将青虚子交与谢韬,抢前长揖到地;他不是不知跪拜的习惯。而是没有跪拜的习惯。礼毕朗声说:“草民华逸云,依限如期投到。”说完再长揖。
王爷知道这位草野奇人的性情,不以为怪,向阁内举手虚引说:“华壮士少礼,本蕃专诚等候多时,请进阁内一叙。”说完举步入阁。
“草民遵命。”逸云在后跟入。
阁中摆设着琴棋书画,绣帷珠帘,显然这是王爷养心的静室,书案上金鲵鼎焚着龙涎,异香满室。
近北一面,八招的高大金屏之下,摆着一座雕花檀香案,案上无甚摆设,中间一张虎皮交椅,案旁是四座锦墩,向两侧并列。
王爷在交椅上落座,含笑向左首锦墩举袖虚抬,说:“壮士请坐。”
“草民不敢。”逸云躬身答。
“华壮士,本蕃易便服相见,意在彼此免受拘束。武林中人天性豪爽,壮士不会令本蕃失望吧?”
逸云只好谢坐,侧身坐下了,青虹剑客与谢韬,则在王爷左右分立。
逸云取下珠宝囊,搁在案上说:“昨夜冒犯王爷虎驾,草民罪该万死;但为情势所迫,尚望王爷恕罪。草民昨夜走后,听谢兄说曾来了两个夜行人,惊扰王爷虎驾,可否让草民察看尸体?”
“可惜走了一个,那人竟能深人寝宫附近,大出本蕃意外;如无壮士临行关照,他们可能成功了。带尸首!”王爷不胜含怒地叫。
人还未带上,逸云已着手将珍宝囊打开,一面说:“上次在高泉山截留下金毛吼的包囊,草民特来呈缴,其中除了在陕州以六百两银票卖出一颗珍珠外,全在这儿。”
囊一开,上千件奇珍全堆在桌面,宝光耀目,令人眼花缭乱。除昨晚已呈缴了的首饰盒外,另三个也在内,其中当然有没有尾巴的玉麟。王爷的眼睛,顿现光彩。
所有的人,全被这些珍宝惊住了。王爷用手拨动说:“这些东西并无大用,但价值千万,金毛吼这恶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