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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将士,凡想放下武器离城的,都放他们走。毕竟大家都在一起同患难了这么长时间了,没必要去送死。”
史可法沉吟着,朝众人扫了一眼。这时史可法义子史德威按捺不住,起身大声说道:“刘先生,依你所言,军民全都离去,这扬州不就成了一座空城了?”刘不取道:“一座空城总胜于一座血城,我们没必要让无辜百姓,跟着我们去做无谓的牺牲。我们守城的目的,便是为了保护百姓,而不是争一口闷气。如今既然我们已没有这份能力守城,为何还要让百姓留在城里等死?!”
史德威道:“反正我是死也要死在扬州城里的!”刘不取道:“愿为国捐躯的,都可以留下。”
扬州知府谢民育看着史可法道:“督师大人,卑职觉得刘先生此言甚是。做为父母官,谢某不能尽责,总不能再让军民无辜去送死。”史德威道:“谢先生,这样做不是自乱军心吗?此策万不可行。难道刘先生也想在此国难当头之际,悄然离去吗?”
刘不取笑道:“史将军,刘某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吗?!只要该走的人想走,那么到时留在城中的,必然都是愿意以死报国的壮士。古人云,众志成城,我们要让满洲人每在扬州城里前进一步,都要流血!”
史德威听了,血脉贲张,高声道:“既然如此,德威愿第一个战死于城中!有食言者,有如此桌。”说着,拔出佩剑,朝案上一剑斩落,桌案顿时喀嚓一下,断了一角。
刘不取抚案笑道:“史将军既有此志,刘某自然不甘落后。”他拔出剑来,朝自己的坐案上一剑斩下。他用力太重,那桌案断角之后,喀嚓一声,竟然粉身碎骨了。
史德威拉起刘不取的手,哈哈大笑。一众文武,于是一一都起身表示效死。
史可法心头略为宽慰,道:“那么这事就按刘先生的意思办吧。谢大人即刻发一道布告,今晚子夜史德威把守南门,大开城门,让愿离城者出城逃生去。不过千万不要引起惊慌骚乱,还有,军士出城者,务必扣住兵器与马匹,违者立斩!”
【·下卷 秋梦如烟·】 第19章 扬州慢
夜深时,史可法郁郁地回到式微安歇的馆舍。式微还没有歇息,正在厨下熬汤。史可法卸了外套跟佩剑,在榻上坐下了。式微熬好一道春笋鲫鱼汤,端到榻案上摆下,笑道:“相公请尝尝这道鱼汤。这些日子你南北奔波,疲惫困顿,该补补身子了。这鱼汤妾身放了家传的滋补秘方,相公一定要吃下去。”
史可法用鼻子嗅了嗅,笑道:“这果然是道药膳汤。我小的时候,我娘给我熬过鱼汤,后来几十年下来,也没尝过精美的鱼汤了。”他拿起调羹浅尝一口,忽然记起了那味道,于是笑道:“娘子,难得你如此细心,都快十八年过去了。当年可法在保定客栈中,正是喝了你的这道药汤,才保住了性命。如今再次品尝,却多了几种汤汁外的味道,不能不让人感慨万分。”
式微笑道:“妾身看相公这些日子精神劳累,故熬了此汤,给你补补身体脑子。”
史可法喝好汤,让式微在对面坐下,随后拉起她的手,看着她道:“式微,你对我的深情,我这辈子是报答不了,但愿来生能与你重逢,可法愿肝脑涂地,为你做牛做马。”
式微噙泪道:“相公别说这话,妾身说过了,愿与你生同床,死同穴!”
史可法道:“城破之后,倘若你能逃得出城,便回到我家中。我在南京时,每年春天都要去东郊的皇陵看觑春色。那里风光旖旎,景色宜人。我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得太累了,死后倘若能长眠于东郊皇陵边上,与那醉人风光长相厮守,也不负来生了。倘若到时不能葬于孝陵旁,便将我葬于这扬州城外的梅花岭上,让我的魂魄,与扬州城在一起。人生一场总是空,舍生取义,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原是丈夫本色。今生所失去的东西,但愿来世能得到补偿。”
式微听了,啜泣道:“相公,妾身终于明白你的心思了,只要妾身尚有一口气在,便当成全你的心愿!”
史可法笑道:“娘子既有这话,可法死复何憾?!我去拿酒来,可法今晚愿与娘子畅饮通宵!”
第二天一早,史可法稍为休息后,便带了几个亲兵去巡城。到了南门时,见到史德威,问了夜里的情况。史德威道:“愿意出城逃去的百姓,连一成都不到。大家想,横竖都是死,要死也要死在城里。守城军士们听说督师大人与谢知府等文武官员都还在城里,也都不愿离开。”史可法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忧虑。
突然有小卒来报说,清兵已经用红衣大炮,轰裂开西北门城楼的一角,缺口有两丈多宽,兵士们正在与满洲人恶斗。史可法听了,要史德威关上南城门,随后自己迅速上马,带上亲兵,急驰向西北门。
到得西北门时,只听得喊杀声一片,那刘不取正执剑站在断墙边上,指挥着将士们奋勇杀敌。他身上的衣裳,已经被血迹浸透了。史可法在远处就已经看到了满洲人盔顶上的黄色缨穗。数以千计的清兵象潮水般涌上城墙,见人就杀,守军很快便被血水吞没了。刘不取兀自在城上砍杀着,十几个围着他的清兵,都被他斩落城头,他浑身上下都是血,眼睛被血水渗透了,犹模糊着双眼,大呼杀贼。
史可法对着刘不取连呼了几声,要他赶紧跳下城墙来。突然,史可法看到一枝箭射中了刘不取的右肩,他弃了剑,一头就载到城墙外面去了。史可法登时觉得胸口象被撕裂了一般。他挥舞着剑,大声呼喊道:“我是史督师,大家跟我一起奋力杀贼!为国捐躯的时候到了!”
他这一喊,他的四周一下子便围过来数十名明兵,但是冲进来的清兵越来越多,转眼间,那几十个明兵便被斩杀得干干净净,墙根下溅满了血。史可法朗声高呼道:“史督师在此,我是史可法。鞑子们,有种的你们冲我来!”
此时史德威正好飞马赶到,他一见情势危急,便让手下几个亲兵护着史可法向南而走。他自己则挥舞长枪,抖擞精神,一连挑刺死了十几个清兵。于是几十个清兵忽刺一下将他围住了,轮番厮杀。
清兵破了城门,那甲喇额真喀隆第一个冲进城门来。他看到史德威正在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时,便弯弓搭箭,看得亲切了,用尽全力,射向史德威。史德威胸口立马就象开了朵红花一样,他闷哼一声,一头栽到马下。
喀隆指挥清兵乘胜追击。清兵积怒已久,这时又杀红了眼,于是不管男女老少,一路上见人就杀,扬州城里,血流成河。那降将李成栋想在满洲人面前露一手,下手更狠,他的手下所过之处,不留活口。那喀隆都看不下去了,对李成栋道:“李将军,请手下留情!百姓就不要杀了。”李成栋笑道:“我跟我的弟兄们好长时间没这么痛快地杀人了,今日便开开荤。我们汉人有句话,叫无毒不丈夫。”
喀隆与李成栋带领清兵到得扬州府衙大门前时,只见一个黑瘦的中年男人,正疲惫地坐在阶前,手上拄着一把血剑,象在休憩。一边有认得他的兵士悄声跟喀隆说道,那人便是江北督师史可法。
喀隆慌忙跳下马来,整肃了一下袍甲,上前行礼道:“在下正黄旗下甲喇额真喀隆,拜上史督师!”
史可法抬起头来,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满贼,你既然知道我是史督师,为何不上前来,取我性命?!”喀隆俯身道:“末将不敢,末将敬佩史大人是条响当当的好汉,但请督师大人移步到大营中,与阿德赫统领一会。”
史可法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在石阶上慢慢仰躺下来,握着剑。他朝天上看去,只见满眼针刺般的阳光,正如瓷器碎裂一样地向自己洒落下来,这是一种既亮丽却又难受的感觉。他的思维有些清醒了。他突然想起了恩师左光斗,想起了式微,想起了老娘亲,还有女儿素真。这些人都是他割舍不掉的过去,而如今他就要离开他们,走上漫无边际的不归之路了。原来人生便是一种负重,来的时候轻飘飘的,走的时候,却满载而归了。
这时,扬州知府谢民育从衙门中奔了出来,他看到史可法,忍不住抱住他,痛哭失声。史可法拿起剑来,搁在了脖子上。那李成栋见了,使劲挥了下手,哈隆正要阻拦,却已有几十个汉兵冲上前去,纷纷挥舞起利刀,登时将史可法与谢民育剁成了肉酱,两人的身上,连一片整齐的衣裳碎片都没有了。
哈隆见了,叹了口气。
扬州于是陷落,清兵屠城十日。
【·下卷 秋梦如烟·】 第20章 困境
城破之时,式微正在她住的馆舍中,给史可法拾掇着衣服。此时她的心里还存着一丝万幸,就是局势到了不可挽回的时候,她能说服史可法跟她一起逃出扬州城,再图后事。虽然希望渺茫,但是两人分离十七年的时光倘能得到补偿,毕竟是一件人生快事。
她整理着史可法的衣裳,不觉垂下泪来。史可法在十七年前穿过的衣服,还保留在箱柜中,那些内衣,都打过补丁了。从中便不难看出,这些年来他过的是怎样的一种清苦的生活了。
忽然,馆舍外喧闹成一片,有人在大喊着“清兵入城了”。她慌忙来到门口一看,却见逃难的百姓们正拥挤着,堵住了街路口,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向城南逃去,有些老弱病残的,生生被人流踩死在了路上。
式微忙回屋去,收拾起史可法的一包衣服,冲到大街上,她匆忙间拉住一个士兵的手,问他史督师现在哪里?那士兵看了她一下道:“城破时,好象见史督师他在城西北那边。大嫂,你别管那么多了,清兵已经进城了,他们见人就杀,不分男女老幼,你赶紧逃命去吧!”
式微挂念着史可法,二话没说,便往城西北赶去。这时向南逃来的人流越来越多,她根本就无法往前挪动了。突然间,前面又是一片清兵的喊杀声,夹杂着百姓们的惨叫声。随即马蹄声驰突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