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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荃施开身法,眨眼间便从人丛中左门右避,他穿出两三丈,猛然回头一瞥,只见病金刚杜锟碰倒了四五个人后,大吼一声,凌空飞越扑来。
他不愿和他再缠下去,倏然掉转方向,穿入一条胡同中。
病金刚社锅破口大骂道:“入娘的小子干么要逃?”
钟荃怒气上冲,想道:“这家伙口中不干不净,我宰了你,也不过举手之事。”但随即又转念道:“不过在江湖混得久的粗人,口中多是骂人惯了,且由他去,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不能让他知道藏身之处,跟他多绕两个弯为上。”
当下心头记住方向,脚下加速,一溜烟股前蹿,身影那份迅疾,在旁人眼中,但觉人影一闪而逝,无法分辨出在着形相。
后面病金刚杜锟冤魂不息地追缀。
口中大声辱骂着,可是后来钟荃脚下一施展开,他拼了命还追不上人家,哪还能分耗气力嚷叫,便自动收声。
钟荃方向不乱,但已转过厂十数条大街和许多胡同。
谁知杜馄仗着地形熟,往往抢先斜抄过胡同捷径,又缩短了被甩下的距离。
钟荃心中有点对自己气愤,凭自己的脚程,还甩那社祸不掉,岂不笑话?他却没有想到,自己一往无前他疾奔,虽然屡屡折转方向,但总没有想到忽然折回。
是以后面的杜锟,仗着烂熟北京大小街道,一见他奔入什么小巷,便抢着斜我,省了许多气力时间。
转眼间又穿过一条较宽的胡问内,钟荃情知自己已奔出数里之遥,心中一恼,回头见杜银还未现身胡同口立地涌身一跃,越过高墙,飘身落在一处院落中。
扫眼四管,猛见那边角门外传来一点儿声息。
立刻伏腰一蹿,巧快如乳燕投林,眨眼间掠过天阶,蹿入院中。
耳边未听那角门发出声响,似有人推门进院,暗想那人必定会到厅来,连忙向就近的房间蹿进去,却见这房间敢情是个书房,收拾得并不雅洁,甚至近于凌乱,靠内面一边的角落,摆着一面齐胸高的屏风,此时推叠在起。
屏风过米便是一张棺木云榻,靠窗处一张书桌,文房四宝一概没有,倒是摆着一盆水果,乃是色黄如金的橘子。
另外还有两个磁盆,装着黑白两色棋子。
他躲在门边,侧耳而听,那人果然来到厅中,后面还有另外一个步履沉重的人。
前面那人在厅中落座,大声道:“先别忙着打扫,倒杯茶来才是正理。”
那步履沉重的人嗷然应一声,又匆匆出厅走了,想来必是此宅中的仆童。
钟荃心中一动,忖道:“这人口音好生厮熟,竟是谁的嗓子?”
思索了一会地忽又想道:一方才那仆人的步履沉重,而这人却消无声息,难道是那仆人特别痴肥?而这人却瘦得出奇?不然便是武功甚佳。”
正在狐疑间,忽地记得这人是谁,吓了一跳。
暗念这房中只有一扇窗户,窗外便是那院落。
他要打窗户出去,必须经过房门。
但那人生像是面向房门坐着,一时不敢妄动。
踌躇了一会儿,那仆人捧条进院来,那人道:“拿到书房去。”
钟荃骇一跳,急忙后退,直退到角落屏风处,已是避免可避。
脚步声已走到门边,钟荃知道整个书房都无藏身之处,那檀木榻四脚空空荡荡,床下一览无遗,决不能躲匿。
人影微晃,那仆人已走入书房。
却是个年纪甚轻的厮仆,手中捧着茶杯。
人得书房,四项一下,见并没有什么灰尘,便安心地呼口气,把茶放在靠着根边的小儿上。
那人跟着进来,赫然是冀南双煞中的老大,恶客人金魁。
此刻威武地走进来,甩鞋上床,盘膝而坐。
只这么一刻工夫,一条人影疾闪进房,扯开嗓子道:“喝,老人你在这几?快搜查一下,别要那小子躲到家里来了。”
这人正是病金刚杜锟,他这么一嚷,恶客人金魁的茶便喝不成了,沉声问道:“你别忙,谁让你赶来了?”
“便是当日在新疆碰见的那藏族小子,我在街上碰见,一径追到这儿,忽然失去踪迹。”
“你刚刚追丢的么?那就不必查了,我恰恰从厅子进来,若他蹿进来时,怎样也逃不了我的耳目,啊,倒是要赶快搜搜后宅,快!”说着一跃而起,光着袜底径自飞出窗外,钟荃这时正藏身在屏风后,那几只有甚狭小的空隙,决不可能容纳一个大人,但在那间不容发之际,他已施展出缩骨易体之术,刚够躲在里面。
这时正待乘隙逃走,输服一觑,只见那病金刚杜锟却留在书房中,并没有跟金魁出房往后宅搜寻,反而悠悠闲闲地伸手抓起一把模子,逐颗掉回盆子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原来那后宅中,只有恶客人金魁的家眷,病金刚杜锟并没有成家立室。
是以金魁匆忙走了,他仍然没有动弹。
反正,他认定那藏族少年轻功绝佳,追丢了才是理所当然之事。
也许是忽然脑筋拐个弯,恰巧他绕道阻截时,径自越屋走了,也极为可能。
不过他一时把话说急了,恶客人金魁老谋深算,先防被人做下羞辱祖先之事,连忙急急去查看后宅。
病金刚杜锟虽不相信敌人潜迹在本宅,但也不便阻拦,只好任他自去。
隔了老大一会儿,恶客人金魁回来,安心地道:“这宅子我都仔细看过,那厮决不在此,你怎会碰见他的,那番僧和那傻巨人没有露面么?”
米后一句话,把钟荃听得心头一跳,因为当田章端巴只和他在一起碰见过他们,那时还未认识他口中的巨人方巨。
他既有此一说,必定是后来曾经遇见过他们。
不过,他也知道章端巴和方巨必定安然无恙,否则那金魁便不会提起他们厂。当下病金刚杜锟把经过说了出来,最后道:“我以为笨鸟不会要花样转弯逃走,哪知这笨鸟到底动了一下灵机,越屋去了。当时我心中在想着,这笨鸟一径这样逃法,终久会绕口自己住处,于是我便可摸清底细,到底是跟谁来的,却不料……”他一叠声笨鸟,把钟荃叫得冒火,但心中也暗骂自己的确笨。
怪不得老是甩不掉人家,敢情有这么一手。
而且也明白了那杜锟明知打不过自己,却苦追不舍的道理。
恶客人金魁道:“算了,算了,反正要碰上的,终究要碰上。这些混蛋们别看赢得我们兄弟,但只要到相府来,准保有苦头给他们吃吃,甚至还留下狗命。我说,我们兄弟下一局怎样?”
钟荃又好气又好笑,想不到在背地里,居然知道了鼎鼎大名的冀南双煞,打不过人家,也会希冀别的人替他们出气。本持冷不防冲出去,顺便给他们一点儿苦头,但又忍住了。那两人开始下棋.一个坐在床上,一个搬了个圆墩,相对盘膝坐着。
金魁道:“下完这局棋,便回府去,那齐玄虽然受了剑伤,也不可大意。”
钟荃心中一动,益发要听个究竟。
金魁自个儿又继续道:“我老想不通,那齐玄夜探相府,究因何故?若是为了蝎娘子徐真真,那时候已近在咫尺,举手便可以把她救出来,或者是杀死。但是,他却不知道怎地会受伤,又不肯说出来。”
病金刚杜锟抓起一把黑棋,忽然暴躁地道:“他妈的充什么好汉子,今晚我杜老二弄点苦头给他尝尝,看他究竟有多硬的骨头,还有那贱人。”
他们平日对奕惯了,因此病金刚杜锟取黑子先着。
啪地清脆一响,他把一粒黑子扔在三四路。
恶客人金魁道:“二弟切勿胡乱行事,须知齐玄是武林中有名的脚色,而且也不必牵连上那婆娘的一笔呀。”
随即他又咦一声,道:“二弟几时学的新手法,不用大斜倾了么?”说着,放一粒子在三五路间。
他又道:“二弟这一着定是隔一夹攻了……”
病金刚杜锟从鼻子中用力喷气,摇摇头,随手至五三路上放粒黑子。
恶客人金魁呵呵一笑,道:“怎的二弟也用无忧角来守了,显见火性大减。”
墙角屏风后的钟荃,躲得有点别扭,忖道:“他们这一局不知下到几时,莫不成我就老躲这里,”
却听恶客人金魁道:“且慢,我想二弟最好回相府去,把齐玄和那婆娘都挪个地方,说不定那藏族少年和番僧巨人等,都潜来京师,打算救那婆娘,甚至和齐玄是一路的。”病金刚杜锟下了一个子,抬眼道:“大哥你这不是打草惊蛇么?相府那么大的地方,里面水牢石室有的是。谁能知道我们偏偏将他们囚在迎月馆的铁房中?你这一移动,说不定有人会泄露风声,不如等晚上我们值班之时,悄悄亲自下手再搬地方,但若没有其他动静,还是不动为上。”
恶客人金魁哼哈一声,没有说话,却顾着下子去了,似乎是默许杜锟的意见。
正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钟荃在无意中得知齐玄确实下落,心头狂喜,想道:“我的运气真不坏,误打误撞的居然会躲在姓金的家中。并且得知了那齐玄的下落。看来我绝不能惊动他们,否则又把齐玄和徐姑娘搬了地方,可真难倒我了。”想着想着,一缕情思又系回在陆丹身上,悬想着她此刻身体怎样?会不会因自己离开得太久而走开了。
棋子叮叮之声,不绝于耳,把钟荃听得烦腻欲死,但其势又不能泄漏行藏,只好苦忍。
渐渐他又被心中起伏如涛的思绪所淹没,浑忘了此刻的烦躁焦虑。
他的思路从下山时起,直到目前为止,匆速地重温一遍。
那是关于几位师尊们所嘱命之事,一直引致这一大段经历。
不但许多事尚未了结,而自己更多惹了无数烦恼。
最难解释的便是那陆丹,他竟然能够暂时推开一切,为了她的毒针伤势而拼命奔忙,这是多么奇异的心绪和感情啊?
时光悄悄地溜走,在人们的观念中,它该是最公正的。不管人们是如何渴切地挽留,或者是如何焦急地送赶,它依然如故地一秒一秒地消逝,永不增多,也不减少。
钟荃深深知道时间,空间,和速度的奥妙关系,因为每当他练剑到了最妙悟之境时,他便感知这三者都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