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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稍为歇一下,好像是除了在口中说出这愿望之外,还在心底向上天祈祷,祝他在剑会上技压群雄。
“当我醒来之后,发觉已躺在长椅上,那血掌尤锋的孙儿尤东霖,站在一旁,便是他将我移到椅上去的,他……万恶的东西,咳,我也不必说下去
钟荃胸中一阵翳痛,也不知是怒火抑是妒火,把他的心烧得隐隐作痛。
“那么你打算回峨嵋去?”
他果真不再询问下面之事。
“是的。”她简短地回答。
“好吧,我迟些日子,再往峨嵋找你。”
“你来找我?现在你要到哪儿去?”
她不胜惊讶而又感激地问。
虽则她还不敢遽尔肯定,但心里已经明白他这句话中之意,不啻是说即使她已非完壁,也仍然爱她。
“我去隐贤山在找那厮。”他忿忿道:“然后我再返峨嵋找你。”
她已真个确定了她的意思,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最后她道:“你何必来找我呢?那万恶东西已受内伤,我离开那儿,在地道一间囚室里见到华山的薛很儿妹妹,把她救出来之后,正因她饿了数日没有气力,以及我真元耗伤而怕被庄中之人拦截。
“忽然发现全在起火,出来一瞧时,敢情是毒书生顾陵和那位罗老前辈,即是在迷魂谷屋里住的那位前辈,将全庄烧得片瓦不留,方巨和我的小白驴都被她救出在庄外,据说在中之人,除了妇孺之外,全部给毒书生顾陵杀死了。”
钟荃怒道:“这厮手底太过黑毒了,我若有机会,必定要再和他拼拼,希望能够为天下除害。”
语气坚决响亮,正义凛然,陆丹又是微微一震。
只因她最不能忘记他的,便是这侠骨义胆。
“他一见到薛妹妹无恙,高兴得不得了。可是薛妹妹一听他又杀那么多人,便不理他。
“毒书生顾陵显然非常窘,一方面为了自尊心的问题,似乎不能恳求于她,一方面又似乎因为对薛妹妹太过痴心,故此不能决然离开。我虽真想斗斗他,但那时浑身无力,是以缄口无言。倒是那位罗老前辈忽然打破僵局,将薛妹妹拉过一旁,不知说了些什么话,薛妹妹便来和我道别,说是要跟他们一起走,但到哪儿去,连她也不晓得。
“于是,我便和巨儿一起回峨嵋,咳,我已万念俱灰,打算以后永远隐迹深山,再也不过问扰攘红尘之事,你不必再来找我。可是,我仍然感激你肯再来峨嵋的情意……”
钟荃坚决地道:“我定要去峨嵋找你,不管你是否肯见我。但那厮可曾烧死了?”
陆丹轻轻摇头,道:“我不知道,那时候我心乱如麻,简直不能想些什么东西。”
钟荃迅速地决定了,他心中仇恨之火,烧得他再也不能耽延片刻。
他道:“现在薛师妹的下落已知,邓师兄便可往华山复命。他是答应过桑姑姑找寻薛师妹的。我则往隐贤山在去,事完之后,便往峨嵋。”
他再强调一次。
陆丹却在心中想道:“我不能阻止你,但你到峨嵋去,也将找不着我。”
他回头叫道:“师兄,请你过来……”
邓小龙和方巨赶快过来,方巨宏亮地叫了钟荃一声。
钟荃歉然道:“巨儿体暂时还得跟陆姑娘先返峨嵋,我迟几日便到峨嵋去,你不会生气吧?”
方巨呵呵笑道:“我爱跟姑娘在一块儿,师兄你过几日一定要来啊!”
他点点头,随即将薛恨儿下落告知邓小龙,并且将自己的决定也说了。
邓小龙听他往隐贤山庄找人晦气,心里立刻明白其中必有隐情,但此刻却不便询问。
于是,四人分作两拨,这离别的滋味,大有不同,首先说那邓小龙,他一见了陆丹,便直想起他失去的镖货,但在这情形之下却又不便询问,只好有点儿不舍地离开。
方巨一片浑饨,既知师兄很快会来找他,故此仍然甚是兴头。
钟荃满腔说不出的妒恨,此刻心上已无余隙可以容纳其他感情。
唯有陆丹,这位容貌和武功都称绝天下的少女,星眼里泪光微闪,玉容寂寞。
只有她暗中知道,目下这一别,就等如人天永隔。
她再也不肯和他再见。不管他是情意如何地真挚,能够容忍她的一切不幸。
但她却不能容忍自己的贬值,她不能忍受日后老是觉得不匹配的痛苦。
甚至于那从一而终的观念,也足以令她极之苦痛,虽则她并非自愿地让别人占有,可是事情既已成为事实,她知道已无从逃避。
钟荃和邓小龙一径转身向回路走,沿着汉水,走向下游方面。
他们经过了蛇塘。却没有发现什么,一直走到数里之外,那儿有座村落,村外另有一处人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庄院,可是数幢房子孤立村外,对比起村中的矮陋房屋,便觉得自有一番气象。
邓小龙在一株大树下停住脚步,有点儿喘息地道:“是了,这一处定是那蛇塘的主人费家……”
当下他将经过情形详细告诉钟整。
结论道:“这里走出江边,正是我解那无人小船的所在。真奇怪,这费家既有这等治蛇的本领,何以我并没有所闻?记得以往倒是有个姓刘的,传说家里蓄养无数毒蛇,不过这些并不属于江湖道,是以我也没有留意。”
钟荃道:“师兄既然不知,小弟更加不会明白。可是师兄你为什么会喘息呢?敢情是真气被那血掌尤锋震伤么?”
一面说着,一面探手囊中摸些什么。
邓小龙点点头,道:“那老家伙掌力的确厉害,那一下对掌,我根本没挨上他的肉掌,已被他的掌力在半尺之远给震回来。若换了内力稍弱的,怕不在一尺之远已给震伤,这老魔头的是厉害……”
钟荃伸掌过来,掌心托着三粒丹药,道:“师兄请服下这药,相信可以立刻治愈这等内伤。”
邓小龙但觉得清香扑鼻,知道乃是昆仑驰名天下专治内外伤的火灵丹,连忙接过服下。这火灵丹人口便化,即使在昏迷状态中,依然可以服用。
歇了片刻,邓小龙的声音响起来,他欣然叫道:“妙极了,现在我已经全好啦!”
钟荃道:“那么我们走吧,小弟真想立刻赶到隐贤山庄,找到那小子
“陆姑娘不是说隐贤庄已被烧毁为平地么?你还想在瓦砾中找谁?”
“我总得走一遍才死心。”
他坚决地道:“现在我真可惜第一掌用般若大能力时,没把那上官老魔头也击毙。这些人决不会教出好人来。”
邓小龙没有做声。
钟荃又道:“幸而那尤锋没有逃得性命,其实他若不是以全力硬碰,只恐也无法杀死他。”
“那么我们动身吧!”
邓小龙岔开话题,他的确不愿意见到钟荃发狠的样子:“我先陪你走一趟,再到华山找桑姑姑报讯。真奇怪,薛师妹为什么跟他们走呢?难道她真爱那毒书生顾陵么?但也不应形同私奔啊!”
钟荃道:“好,我们动身。”
两人奔出数步,忽见村外那幢屋子里灯火闷闷,两人去路正经过那些房子。
邓小龙道:“我们顺便瞧瞧那是不是费家,现在为什么会点起灯火呢?”
他自言自问,脚下一用力,疾扑而去。
钟荃也自紧随在后,他虽然甚是心急,却不便反对师兄之意。
两人到了切近,邓小龙首先飞纵上房,略一瞻顾,便低声对后面的钟荃道:“这不正是贾家么?你瞧……”
原来里面一个小院子里,这时灯火甚亮,但见这院子里遍地是蛇,有两个人在里面正在喂饲这些蛇。
忽然另一道角门打开,一个浑身水迹的壮汉匆匆进来,大声道:‘顺父,咱们那蛇塘的网给扯破了,那是被人用咱们的饲蛇船勾破的。也不知是无心抑是有意,正是用咱们船底特别的药钉勾破的。”
一个人抬起头,却是个中年人,他道:“那么你们有没有赶紧修好那网?”
声音甚是明细。
“有,有,但已走散了许多,而且北塘里那条双首铁线蛇也失去踪迹。”
“什么?你看清楚了?那双首铁线蛇奇毒无比,天下有谁能将之盗走?啊,是了,定是刘家师兄弟不愤我独传刘师父秘技,故意来捣蛋。”
他说完了,便继续饲蛇,好像不大介意。
邓小龙一拉钟荃,飘身飞退出这屋子,重复上路,一面道:“原来这费家乃是姓刘的徒弟,这就无怪有这么多蛇,想不到我误打误撞,使他们兄弟多了一桩心事,可是我没有去动那什么铁线蛇啊!”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那是白鸢雪儿的杰作,只因雪儿大生以蛇为粮,特别喜欢和奇毒的蛇作对,故此它是晚和那双首铁线蛇大战了好一会儿,得胜之后,忽然瞧见邓小龙手中抱着的钟荃。
这雪儿灵慧无比,立刻飞回去拉陆丹赶来。
这两人脚程何等迅速,赶了大半个更次,已过了汉中府。
邓小龙在晚风残月,晨曦迷茫中,回首翘望,喟然叹道:“想那大内双凶,声名赫赫,威震衰宇,如今也落个身败名裂。我邓小龙何曾不是叱咤一时,然而现在呢……”
言下不胜怅惘。
他们一直没有休息,是日傍晚时分,已到了隐贤山庄。秋风夕阳下,杳元人迹,更显出加倍的荒落凄凉。
钟荃楞了许久许久,黯暗无语。
如今他知道这怨恨已是无法可报。
他道:“师兄你不必陪我了,我自个儿到峨嵋找她,你最好快将薛师妹的消息告知桑姑姑……”
邓小龙点点头,他瞧得出钟荃那种抑郁无奈的心情。
本来有好些话想说,诸如镖货之事,却只好理在心底。
假如他说出来,那将是最不近人情之事,他道:“师弟,你好生保重,愚兄这就立刻动身前往华山,然后返回南昌故里。你可以在剑会举行之前,到我家里暂住。”
钟圣感觉得出他的诚意,便衷心地道谢,道:“届时小弟定必拜扰师兄,那时,也有许多话要告诉师兄,如今,唉……”
邓小龙明知再说下去,徒然无益,朗朗说声再会,便迈步先走。
钟荃一直等到瞧不见邓小龙的背影,这才茫然四顾,顺脚向遍地瓦砾焦炭的庄中走去。猛然心中一动,放步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