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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震动一下,又想了一会儿,忽然道:“若果他真的出了家,我先从你这和尚杀起!神色凄厉之极,一旁的小毛吓得登时背转面,不敢看他们。
青田道:“我是死而无怨,等会儿我便以僧人装束,和你一道去西安找大哥。”
罗淑英忽然觉得面前这个男人,不但面目神情很像袁文宗,而且这种口气,也极相似,不由得触动情怀,悄然垂下目光。这一刹那,她竟又变得如此温柔可怜,使青田不自觉叹息一声。
青田道:“小毛你在这儿等候,替罗姑娘携带衣物等,我且去一会儿,大约午后便可起程,姑娘你可同意?”
罗淑英道:“你不过想赶在他落发之前找到他,但有什么用呢?我也不管家里怎样,准在午后和你一起出发。
青田立刻迈开大步,离开沈家园。
他狂策着马,急驰往宝林寺,找着了方丈明理大师,便请他代师授戒。当时,他略略将左右光月头陀之地,与文宗、罗淑英这段事告知这位有道高憎。
一个时辰之后,他从宝林寺出来,却已全非往昔风流潇洒的样子。
他回身再谢过相送出大门的明理大师,低头看看身上,一领灰色的僧袍,以及头上被剃光后那种凉飕飕的感觉,虽是有顶僧帽戴着,仍然有些异感。
寻蹬上马,动作也变得稳稳重重。之后,一径策马驰回家中。
他略略收拾一下,将内衣银子等物,打点成一个包袱,用那镔铁禅杖挑着,别过老家人夫妇,也不再往兄嫂处告辞,重又骑马直趋沈家园。
小毛在园外等他,说是罗淑英命他在此等候,她本人则已在往西安府去的大路五里外等候。
于是,两骑联辔,直趋罗淑英等候的地方。
她却是藏身在远处山边的树丛中,直至见他们两骑驰来,这才现身走回大路上。
她仔细瞧瞧青田和尚,芳心里却浮起文宗出家后的模样,便不知是股什么滋味。
青田和尚跳下马来,道:“罗姑娘乘我的马吧!
小毛也跳下来。
青日和尚道:“贫僧如今已不是昔日的三相公,小毛你不必理我。”
小毛道:“小的平日走路惯了,三相公你还是骑马吧。”
青田呵斥道:“刚刚叫你别再称呼我做三相公,立刻就犯了。”
罗淑英道:“你既然不是三相公,又怎可斥小毛?”
青田和尚哑然一笑,道:“小毛听贫僧的话,赶快上马,我们可真个要赶路呢!
他说完话,将马缰递给罗淑英,径自洒步前行,肩上那根禅杖晃呀晃的,那包袱老是滑向肩上。
罗淑英一飘身,坐上马背,轻轻一拎马,已自蹄声翻响,追上青田和尚。
她在鞍上侧身伸手,拉住青田和尚禅杖上的包袱,柔声道:“把包袱给我。
青田和尚头也不敢抬,他的确不敢瞧见她的样子。
罗淑英见他不响,便将包袱解开,系在鞍后。
小毛的马鞍后也有个包袱,那却是罗淑英的。
走了一程,青田和尚始终走在前头,没有回顾一次。
罗淑英开始注意到他扛着的禅杖的重量,以及他奔走的速度和脚下的尘沙。
她一夹马,赶在头里,问道:“青田你竟是会武功的?”
要知罗淑英乃是道家太清门人,身手之佳,已算得天下元敌。焉能瞧不出别人武功深浅。可是她直到此刻才发现青田和尚怀有上乘武功,岂非矛盾难解?
其实正因罗淑英自知武功盖世,故此从来不去留意武功方面。只因她举手之间,那道家无坚不摧的罡气,任是你内功绝顶,当之也立成斋粉。是以除非那人也怀有先天真气奇功的特征,能引起她注意外,任何后天的奇功,总不放在她心上。
这时因为她明知青田身世,觉得他能够走得这么快,不免稍为惊奇。看多一眼后,便知青田和尚有内家上乘功夫。不由得十分惊讶,故而有此一问。
青田和尚只好抬眼答道:“是的。”
他赶快又垂头低眼,耳听她道:“那么,你早知我也会武功了,是么?
“是的。”他简短地答一句。
这时已走进一处小镇,镇上的人,都一齐讶异地注视这三人经过。尤其是步行的俊秀和尚,以及马上艳极的女郎。
那些人的眼光,并没有惹起罗淑英和青田的注意。反倒是小毛见他们的眼光,都贪馋地饱餐罗淑英的秀色,立刻像给别人染指了禁黼似地怒视众人。不久之后,已走出小镇,小毛催马上来,嘴上咕哝不已,罗淑英正为方才的事情而寻思了一会儿,猛然发现小毛的神情,便问道:“小毛你哪儿不舒服?”
小毛摇头道:“没有不舒服。”
“那么你咕咕哝哝,一脸都是晦气干吗?”
小毛摇摇头,仍然嘟着嘴巴,唇间微动,只不敢发出声音而已。
青田和尚也察觉了,坠后一点,问道:“你是怎么一回事?
小毛这才道:“刚才那镇上的人,十分可恶,都是瞧着罗姑娘,啊,不,是老瞧着大小姐。”原来早先罗淑英已教他改变了称谓。
青田道:“人的眼睛,总是要看东西的呀,我们是生人,怎能怪人家注意呢?”
小毛说不上来,心中仍然别扭,便不做声。
青田想道:“小毛可能因我说过爱她,所以对我不满,我且不管他。啊,也许镇上的人那种眼光,大不像样,小毛却形容不出来。”
抬眼瞅着她的背影,但见她的身躯软软的,随着·马蹄起落,袅袅摆摆,极有风致。背影尚且如是,何况那人寰罕睹的天姿国色。
他不知为谁叹息一声,急步上前,却觉脚下的六耳芒鞋,稍为勒得太紧。
他本想上前告诉她这样子骑在马上,实在太过招摇一点儿,可是随即打消此念,准备到前面儿市镇有大车的话,便赁一辆让她坐着。
罗淑英领先而行,忽然催马加快。小毛策马追随,青田和尚抗着沉重的禅杖,也自迈步跟住。
以他此刻的功力而地,已是武林中高手之列。这纯是左右光月头陀传授的功夫,别具威力,有如佛门中的禅宗,称为教外别传。左右光月头陀的内功口诀,乃是天竺秘传,与中土者大有不同。加之曾经服过换骨脱胎的灵药,便能在短短半年问,达到这种惊人的境界造诣。
他的脚程,本可疾比迅马,然而到底是娇生惯养的人,生平未尝徒步跋涉过,哪曾经历关山风尘之苦,并非是练有武功便可随便忍受得,但这刻仍然未曾有事,一直走到夜色已临之际,便抵南阳府治的内乡城。
此地以产石著名,石质极是细腻,是以城中刻石店铺甚多,如今虽已夭黑了,但四下还有乒乓凿石之声。
他们找了家客店,要了两个房间,青田和尚和小毛一向房,罗淑英自占一间。
安顿好之后,便一同往饭馆子用晚膳。三人走进一家相当大的饭馆,触目但觉灯火辉煌,肴香扑鼻。
那小毛可怜已饿了一整天,这时差点儿软了。
罗淑英一走进饭馆,那馆子中本来喧闹得很,忽然都静下来,街外凿石的乒乓声,立时传到众人耳中。
青田和尚猛可记得自己是落发出家的僧人,却带着这么美艳的少女上饭馆子,不免特别令人胡想。而且,从那些食客的眼光中,也证实了这一点。
罗淑英敢情也饿了,她生平眼高于顶,哪会去瞧这些食客。拉拉青田的宽大袍袖道:“我们坐在那边好么?
青田和尚但觉面上直至耳边涌过一阵火热,道:“你和小毛到那边坐,我……贫僧不能坐在一块儿……”罗淑英不耐烦多说,扯着他的宽袖,边走边答道:“你真多事,我又不迫你吃荤。”说时,娇躯略摆,有点儿撒娇的样子。
一个角落里有人喝彩一声,只因这时全馆肃静,便份外刺耳。
青田不敢搜索声音来源,这时更不敢和罗淑英多拉扯耽延时候,连忙走过那边一张空桌。
三人坐下好一会儿,馆子中已恢复了喧闹声,甚且比早先更加吵耳,这时另一边的角落里,嘈声特别利害。这个角落正是方才喝彩之处。青田没敢张望,垂首等店伙过来。
哪知坐了好一会儿工夫,店伙仍然不过来,罗淑英急了,转眸找寻,只见六七个店伙,在许多桌子间穿梭往来,却不过来他们这边招呼。
她娇唤一声堂馆,那些伙计全然不瞧她这边。
她道:“小毛,你帮我叫店伙过来啊!”小毛扯开喉咙连叫数声,那些店伙眼睛斜也不斜。馆子中暄闹之声又停止了,全都将眼睛投向这边。青田和尚虽然垂目不看,却也觉出人家在瞧他们,也是像进门时那样集中火力般瞧法,不由得头皮发滚。伸手摸摸脑袋,僧帽盖不住的一个秃头,已腾蒸出汗气。罗淑英愤怒地四面扫射,那些望过来的眼光,一触着灿明亮乌溜而锐利的眼光,立刻收回去。
她挑战地向逐个人瞪眼睛,直到那边角落一张圆桌,那儿围坐着四个人,全是衣服丽都的二十许少年,神情带出放肆和轻佻。不过有一桩,便是这四个少年全都眼神充足,一望而知不是寻常之人。
她的眼光一和他们相接,其中一个笑起来,举手招她。
罗淑英怔一下,跟着被他们这种轻佻的态度所惊,竟自垂下头。
那四人爆出大笑声,全馆子的食客,这时已不再看罗淑英,按理说应该被这阵大笑声所吸引注意,但说出奇怪,所有的客人,望也不望圆桌儿四人。
转眼工夫,堂官陆续过来,端来好多菜肴,还有上好的酒。
青田和尚不禁讶然惊问店伙,罗淑英和小毛也睁大眼睛,等那些伙计回答。
那边厢一个年轻的嗓子叫道:“是我们南阳四位大爷请的客,和尚你大概不忌腥荤吧,哈哈……”
罗淑英玉面变色,皱皱眉头,随手将竹筷截下几粒小竹头。
青团和尚气往上冲,却沉声道:“姑娘且慢,不必忙在一时。
跟着又问伙计道:“那些人是谁?”
伙计们一齐摇头,将菜肴摆好之后,忙忙走开。
青田道:“他们定是此城中的恶少,竟然横行到我们头上。姑娘你想怎样下手?
罗淑英冷冷道:“等会儿他们离开时,我将他们的死穴,用这几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