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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剑平点点头,喃喃道:“不错,冷琴阁的主人冷琴居士,他老人家的‘六随’功力,就具有前辈你所说的那种功能!”
老妇人忽然呆了一呆,却把那张瘦瘦皱纹满布的脸仰了起来,她显然是在运用思潮,费心地想着什么。渐渐地,她脸上已消失了原有的凌厉!
“你说的不错……我倒是忘了这门功力……”她缓缓地点着头道:“这么说,你莫非是‘冷琴阁主’冼心子的门下弟子?”
尹剑平点点头,断断续续地道:“在下曾……随阁主习过几年功力……蒙阁主尽心传授……故此得擅这门功夫!。
一旁的吴庆忍不住看着母亲道:“娘,他说的可是真话?”
老妇人点头道:“我几乎忘记了,冼心子确实具有这一门功力,只是并不见得他说的就是实话!”
尹剑平喘息着说道:“在下说的,确是实话。”一面说,他痛得转换过另一面身子。
吴庆持灯在他脸上照了一下,不禁吃了一惊,道:“娘!他的情形只怕不好!”
老妇人鸠杖乍翻“噗!噗!噗!”一连点中了他身上“风市”、“鸠尾”、“桑门”三处穴道。鸠杖一出即收,俨然高明出手。
尹剑平登时感到身上一松,原先上涌的强大气机,猝然间为之缓和下来,顿时痛楚大减!他感激地点了一下头道:“谢谢前辈慈心加惠!”
老妇人鼻子里冷哼一声道:“冼心子与老身交非泛泛,我与他湘江一别,至今虽二十年不曾见面,可是他冷琴阁的武功,我却是知悉甚清,你却休想骗得过我。”
尹剑平听她方才一开口,竟然呼出冷琴居士鲜为人知的名号,就猜知她与居士必有交往,现在由她话中加以证实,不禁大为惊喜!想不到在此穷途末路之际,竟然认识到这等高人异士,却是大大出乎意外!
老妇人却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只把一双绿豆大小的瞳子注定着他道:“我只不过暂时为你阻止住毒气的上攻,并非为你解开了身上的毒,这一点你可省得?”
“在下懂得。”
“那就好!”
一面说,她遂即退身,在椅子上坐下来。
“现在你说,六随之功,是哪六功!”
尹剑平道:“是……”心中一动,却摇摇头道:“请恕在下不能实说。”
老妇人狞笑道:“为什么?”
尹剑平道:“在下当初随居士习功之时,曾许下诺言,今生今世,不得以此功,示知外人!”
“这也罢了!”老妇人冷笑道:“你既是居士传人,当然知道居士生平喜好,我问你,他平素起居,最喜穿着什么颜色衣服?”
尹剑平不假思索地道:“青布长衣!”
老妇人点头道:“不错,那么他右手无名指上可曾戴有一枚指环?”
“这个……”尹剑平略一思索,遂道:“前辈错了,居士右手食指自幼折断,哪里戴有什么指环?”
老妇人轻叹一声,面上神色更为缓和地道:“这么说就对了!老身与他多年知交,岂能不知他自幼伤指!但他却以此为憾,装有义指,非身边人万万不会得知,这么看来,你确实是他门下,倒是老身过虑了!”
顿了一下,她才又道:“我家的事情,也就不与你再多说,总之,我不得不对任何一个上门的陌生人,保持警觉,这一点你还不要怪罪!”
尹剑平苦笑道:“在下不敢!”
老妇人感慨道:“老身痼疾纠缠,十年辗转,羞见故人,你既然是冷琴居士的弟子,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外人,且容我看一下你的伤吧!”说到这里,她遂即站起身向一旁的吴庆道:“掌灯过来。”
吴庆甚为欣喜地把灯掌了过来。一片灯光,照向尹剑平面上、也照亮了老妇人那张瘦削染有红斑可怖的面颊!
尹剑平移了一下身子,想把胯间伤处露出来,老妇人伸手按住他。“你先不要动,让我先瞧瞧你的这一双照子。”
“照子”就是眼睛,老妇人虽静居十年,但她说话谈吐的口吻里,却含有很浓重的江湖气味,这证明了她过去的岁月,绝不单纯!
“灯!”她示意儿子把灯掌低一点。
吴庆把灯往下面移了一些,近到几乎已经挨着了尹剑平的脸。
“嗯……”老妇人的那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尹剑平一双眼睛,道:“毒!一点都不错!”
她直起身子来,冷冷他说道:“好厉害的毒!”
吴庆急声道:“娘!你赶快给他治一治吧!”
老妇人凌厉的眸子扫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你懂什么?吴庆顿时就不再吭声了。
“现在你可以把身子转过来了,”老妇人说:“你伤在哪里?”
尹剑平勉强地转过身子来,现出了胯伤。
“解开他的衣服!”她对儿子说:“照亮了。”
吴庆忙把尹剑平裤子解开,褪下来,灯光下现出了湿淋淋的一片血渍。
“好家伙!”吴庆眼睛发直地道:“竟然会流这么多的血。”
老妇人伸出一根手指,沾了一下,然后放在眼前看了看,两根手指,搓了一下,忽然,她像是触及了什么,面色倏地变得很深沉的样子。
“娘,这是什么毒?”
吴庆似乎发觉到母亲的脸色有异,老妇人却已经回过身子,在一旁位子上坐了下来。
“说!”她脸色显得异样的阴沉:“这是谁下的手?”
“是……”尹剑平喃喃道:“是晚辈师门的一个仇家!”
“仇家?”老妇人冷笑着道:“你这个仇可是结大了!”
“娘……”吴庆道:“你老人家,莫非知道?……”
老妇人眼睛不曾离开尹剑平,冷冷地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你所中的是一种很特殊的暗器,大概是一支签形的东西吧?”
尹剑平登时一怔,喃喃道:“不错!你老人家怎么知道?”
伸出一只手,老妇人道:“那么,拿出来给我瞧瞧。”尹剑平伸手一摸,随身革囊不在身上。
吴庆道:“在这里,我来给你拿。”
他三脚并两步走过去,拿起了尹剑平原先系在身上的鹿皮革囊,转递与他,却为老妇人伸手拿了过来。革囊上染满了血,老妇人不避血腥地打开了囊盖,哗啦!一下子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略一顾视一下,她毫不犹豫地拿起了那支暗器。灯光下,那是一枚长有七寸,通体乌黑色的钢质长签,她的脸忽然间为之扭曲了。
“就是它!”老妇人嘴里喃喃地道:“丹凤签!”
“丹凤签?”
尹剑平还是第一次听过这个名字。
“你莫非还不知道?”
老妇人的眼色里,这一刹又似乎充满了忿恨!那该是一种长时积压在内心的隐恨吧!
“那么我告诉你!”老妇人苦笑着道:“你的死期可能不远了!”
尹剑平脸上一阵黯然!吴庆却远比他更为惊吓!
“娘,这话怎么说,你老人家不是最擅解治毒疾吗?怎么会……”
“你知道什么?”老妇人松弛的眼皮,忽然搭了下来:“你说的不错,娘确是擅解百家之毒,自信这个天底下,没有我不识的毒,也没有我解不开的毒,但是却惟独这一样例外,只有这一种毒,我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尹剑平神色一振:“你老是说,我还有一线希望?”
“哼哼……”笑声完全由鼻子里传出来,老妇人黯然地摇着头道:“线希望:一线希望,大概也不能这么说吧!”
吴庆紧张的咽了一下唾沫:“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毒?这么厉害?”
“七步断肠红!”
“七步断……肠红?”
说话的是老妇人,答话的却是尹剑平,他身子一下子坐了起来……
“完了!”他心里呐喊着:“我竟然会中了这种毒!我命休矣!”
一刹间,有好几张不同的脸,由他眼前历历闪过去——李铁心,徐斌,段南溪,谢山……以及这些人口吐鲜血,挣扎不起垂死前的惨状!尹剑平蓦地呆住了!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什么话也没有说。
老妇人道:“你知道这种毒?”
“我太清楚了!”尹剑平苦笑着道:“我而且知道,正如你老人家所说,这是一种任何人也解不了的毒,看起来后辈这条命只怕保不住了!”
“情形确是如此,但是……”老妇人吟哦着,一时没有说出来。
吴庆忍不住道:“那……莫非你老人家还有什么办法?”
“我已经说过,我没有把握!”老妇人一刹间,似乎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但是详细情形,还要等我试过之后才能知道……”
“试过?”吴庆惊喜地道:“难道你老人家已经有了解这毒的方子?”
“我自己研究出来的方子,”她笑得那么凄凉:“却从来也没有试过。”
顿了一下,她转脸向吴庆道:“你去一趟,把我的药箱子拿来。”
“是!”吴庆答应了一声,放下灯,转身向门外奔出。
“这可就要看你的命了!”老妇人看着他道:“碰好了,你这条命或可保住,碰不好,更可能加速你的死亡!”
老妇人脸上带出了一种凄惨,冷笑着道:“小伙子,你有这个勇气试吗?”
尹剑平性情,原本该毫不考虑地一口答应下来。可是他却有许多顾虑,那是因为他身上所负的使命实在是太重了……他不能马上就死了!一定要死,也要最起码等到自己把事情交待之后。
谈到事,眼前最迫切的事情,莫过于去淮上找樊钟秀,把甘十九妹复仇的消息带过去!要他赶快设法逃命,联合志士以图复仇。还有一件事,就是到“凤阳府”去找到尉迟一家,见着那位叫尉迟兰心的姑娘,把晏春雷的死讯以及晏的证据告诉她,并请他们尽快为晏把后事料理了。当然,最重要的是肩负在他双肩之上的复仇大任。然而,这一项使命,在眼前看来,似乎是太过遥远,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想到了如许多的长者托嘱,那一张张垂死的脸,一句句沉重期望的托嘱,尹剑平忽然眼睛一酸,不觉热泪为之盈眶!老妇人顿时脸上现出鄙夷之色。
她面色一沉,道:“怎么,你害怕?怕死?”
“不!”尹剑平说了那声“不!”立刻又点头改口道:“是的!老前辈,我不是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