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尹剑平践踏着满地枯枝败叶,吱喳有声地一直来到了双鹤堂石门正前,“嗡嗡”声中。一大群雪蝇被惊飞起来,在空中聚散着,山风起处,万树悲啸。尹剑平在门前停望了一刻,这里一树一石,都是他的旧相识。
他来到大门左侧,找着了那棵大枣树,树高五丈,粗可合抱,就在光秃的树身上,布满了横七竖八无数伤痕!他就是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苦练他的“金刚铁腕”绝技的。他尤其不曾忘记那一道“十”字形的交叉痕迹!那道痕迹深入树一干寸有余,正足他交叉双臂,以“金刚铁腕”功力留在上面的。
这一手功夫,曾被“坎离上人”击节赞赏,也是他功力成熟的铁证。
在那道“十”字形的痕迹一旁,也曾经用手指留下了一行字迹“尹剑平技成于乙亥年红叶初染”,算起来,那已经是七年以前的事了。
轻轻抬起手,摩挲着那些树痕、他仿佛义回到了当年来此习技的那段时光。
几只寒鸦在屋檐上嬉戏着、檐角下的惊鸟铃不时传出叮叮声,惊鸟铃成了招鸟铃,这院堂的冷落也就可想而知了。
尹剑平绕过正门,来到了侧面,那一排召头墙,不过只有三尺来高,只须要一跨腿就过去了。他来到墙边,刚刚抬起腿来,眼睛却看见了一个人,这条抬起的腿情不自禁地又放了下来。
一个形容消瘦的黄衣长身汉子,正停立在一棵树下平视打量着他,彼此相隔不过六七丈的距离。尹剑平猝吃了一惊,这么近的距离里,站着一个人他居然不知道,不能不谓之疏忽了!
黄衣人正在向着他笑,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他实在很瘦,但是并不苍白,年岁约在三十上下,看上去略比尹剑平大一点,一身衣服洗得干净平贴,有一种飘逸潇洒的意味!
尹剑平着实地吃了一一惊,连日来他已是惊弓之鸟,猝然见到陌生人,不禁令他怦然心动!
黄衣人笑容收敛住,目光里多少也带出一丝惊异。
他正在打制一串绳结。很奇怪的一串绳结。
说它是“绳”其实并不确实,那只是一种麻——黄麻,像是新缫的生丝,一缕缕地随风扬起。一端系在粗树干上,下剩的部分统统垂散下来,却在下垂的部位。紧打着二个结头。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动作,黄衣人显然还在打第四个结头,也就在这时,他发现了尹剑平。
尹剑平走到了他的面前。黄衣人看了他一眼,继续打他的绳结,他的手法很怪,绕过来又插进去,插进去又绕出来,总之,那是一种不可能为别人所模仿的手法。就这样,第四个绳结打好了。
尹剑平静静地在他身边看着,只觉得对方温文儒雅,一如处子,然而说不出是什么理由,尹剑平却断定他绝非是时下的书生。他身上那袭长衣质料很特别,像是为麻所制.同他系在树上的那一绺黄麻看上去是同一质料,在这种寒冷季节里穿麻质长衣,确实显得极为怪异!
忽的,尹剑平又发觉出来,对方可能对于“黄麻”似有偏爱,他的头巾、鞋、同样地为黄麻所制。此外,在他瘦长的下指上还配戴着一枚黄色宝石的戒指,他可能读过万卷书,也行过万里路,温文儒雅的面颊上,曾为风尘的历练,留下了很深的条纹路!
总之,这个人的出现,给人一种绝非偶然的感觉!尹剑平终于忍不住抱拳道:“这位兄台请了。”
黄衣人微微点了一下头、把注视在黄麻套结上的一对眸子改向尹剑平。
“来朝山进香的?”他立刻又摇了一下头:“不是?”
尹剑平手指了一下双鹤堂羌尔笑道:“双鹤堂乃是在下昔日师门,在下己久年未归,特此前来探视。”
黄衣人一笑道:“听你口气,好像你是双鹤堂门下传人?请问上下!”
尹剑平抱拳道:“不敢,尹剑平。”
黄衣人立时脸上现出了笑容。点头道:“原来你就是尹剑平,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也曾拜赏了你在那棵枣树上留下的功力,很好!只是,遗憾的你却不是双鹤堂的衣钵传人,算不上是双鹤堂门下弟子。”
尹剑平陡然一惊,由不住顿时呆住!
这些事在他来说,一直视为不足为外人道的隐情,外人自是难以获知,想不到这个黄衣人居然知道这么清楚,一开口即与道破。
“你不必惊异我是怎么知道的。”黄衣人冷冷地笑道:“总之,在双鹤堂危急倾亡之前。你还想到回来,却还算不昧良知,比起其他各门下来,总算是强得太多了!”
说到这里,黄衣人脸上兴起了两条深刻的纹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现出了一种蒙蒙的寒意。因为那种过人的涵养,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容易被人家一上来就捉摸清楚的。
“你回来的也许正是时候,”他说:“双鹤堂如今人去楼空,剩下的人不多了,米如烟已经丧失了昔日的锐气,你应该鼓舞镇定他战胜强敌的信心!”
尹剑平一怔道:“兄台,您是……莫非您已经知道了双鹤堂未来的这场劫难?”
那人微笑了一下,道:“水红芍老丑不堪,却打发了个漂亮的徒弟出未,想为她找回己失的面了。这件事狂妄复荒唐。江湖上已有风闻,我岂能有所不知了?”
尹剑平心中怦然一动。着实吃惊下小。
黄衣人无视于他,继续道:“姓甘的姑娘一身本事确实了得,三天的时间踏平了洞庭岳阳门,可怜李铁心老少两代,皆遭毒手。小妮子的手段也着实大厉害了一点!”
尹剑平内心大惊,表面却不现出,问道:“这件事兄台何以知道?”
黄衣人一笑道:“江湖上没有一件中事能瞒人耳目的,这种事更何能例外?”
尹剑平心中着实不解,就岳阳门惨遭杀劫一事来看,不过是五日以前,自己身历其事,昼夜兼程,披星戴月地赶到了这里,最快的消息,绝不至快过于自己这张嘴,而面前的这个黄衣人,居然在自己来抵隆中之前,就已先行知道,这岂非太不合情理了!这么一想,他顿时心存警惕,原先到口想探询对方的话又复吞在了肚子里。对于岳阳门的事,更不便再提。
黄衣人微微颔首,道:“你大概可以进去了。”
尹剑平抱拳告辞,转身自去。
他不曾进一步打听黄衣人的来龙去脉,因为那样,固然可帮助他解除对黄衣人的眼前疑惑,但是反过来同时也等于暴露了自己。大敌当前,他觉得自己的身分还是越少暴露为妙。
尹剑平前进了约有六七步,再回过头来,霍然竟失去了那人的踪影,倒是那一络系在树枝上的黄麻,还留在那里,被风吹得像马尾也似地飘洒着。这个人出现得好奇怪,那络系在树上打了结的黄麻,更不知是什么路数,若非他眼前有重要的任务须待完成,他一定要弄个清楚。
由矮墙上跨进了院门,惊飞了那一群檐前嬉戏的巨鸦。
尹剑平一直到了前殿。
两扇门扉,随风开合着,发出了“咿呀”声息。
前殿里积满了枯叶,还是入秋时候的红叶,被风吹进来,到现在都不曾为人清除。正殿里,供奉着吕祖与太上老君的金漆法相。
曾是双鹤堂门下的弟子,尹剑平当然不会忽略了本门的礼数,他上前恭敬地行了大礼,找着了香,在长生烛上点着了。插好。
他原以为这些动作,必然会惊动了本门负责前殿的弟子,哪里知道一个人也没有露面。
践踏着地上的红叶,他穿出了大殿,顺着一道偏廊走出去,惊动了两只正在睡觉的狗,猛地扑过来,向着他狂吠不住。由后面传过来一阵叮叮的铃声,两只狗乍然听见了铃声,夹着尾巴就跑了。
尹剑平方自觉出铃声传自双鹤堂主的丹房,即听得一人嗟叹着道:“你还是回来了!”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不禁使得尹剑平停住了脚步。果真那位双鹤堂主米如烟算出他此刻来到,他可真是活神仙了。尹剑平心里不胜惊异,刚要出声询问,丹房里却已传出声音道:“你回来就好了,我是不会错待你的。”
话声少停。垂着的竹制门帘哗啦卷起,由里面走出一个白发皤皤的青袍道人。若非尹剑平认定了这道人就是昔日的授业恩师米如烟并特别加以注意,否则,他是万万认不出他来了。
这位昔日名噪武林的健者,居然在短短几年时光里。变得这般苍老,乍然一见之下,尹剑平疑心自己是认错了人,只是在乱草般的白发虬髯里,那张清癯消瘦的脸上,仍然保留着可供故人追寻的些许痕迹。
发须白了,背也弯了,瞳子里已失去了昔日的锋凌,较诸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然而尹剑平却断定。眼前这个人,正是造就出自己“金刚铁腕”功力的恩师“坎离上人”米如烟。
他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
老道人银眉频眨,一连向后退了三四步,神色上满布疑惑。
“你是……”他喃喃地道:“你不足石明江?”
“上人不记得弟子了?”
尹剑平快步走过去。亲热地去握他的手,道人身形一闪,飘出了丈许以外,显然他的功夫,还不曾完全搁下。
“你是谁?快说。”
老道人不胜惊讶地打量着他,一只左手曲如鹰爪,深藏在宽大袖统里。
尹剑平深深一揖道:“老师父莫非连弟子的模样也忘记了?弟子尹剑平回来探望你老来了!”
道人嘴里哦了一声,瞳子忽然睁大了许多。
“剑平?”他喃喃他说道:“你……你是尹剑平?”
尹剑平走近过来,正面向着他,那道人端详了一刻,像是忽然认出来,一时眉开眼笑,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大声笑道:“真是尹剑平,你怎么想着回来了?莫非发生了什么事?”
尹剑平道:“有重要的事要面禀你老,特来报告。”
坎离上人皱了一下眉,却又展颜笑道:“来,我们进去说话。”
推开了丹房门扉,只觉得里面黑乎乎的,未曾点灯。
坎离上人摸起了火折子“叭打”一声亮着了火,点着了灯。
“天敢情又黑了……”嘴里喃喃他说着,他回过身子来,拍着尹剑平道:“坐下来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