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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蛮-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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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本来红润的娇靥白了,说完了话,扭头就跑,飞一般地往东去了,那条大辫子,在她背后跳动得好厉害。



他呆住了,一直到她跑没了影儿,他才定过了神。



他摇头苦笑,喃喃一句:“秀姑,你的好意我懂,可是你那里知道我……”



倏地住口不言,余话变成了轻轻一叹,叹声中,他缓缓转过了身,背着网,提着篓,又往西去了。



往西走了有百丈,有一片不太大的树林子,他就走进了那片树林子。



这地方,距东边那片渔村也有百丈之遥,等于是那片渔村外的一个地方,它不属于那片渔村。



在这片树林子,有一小片空地,空地上,座落着一座小茅屋,一明两暗,看上去是刚盖不久,仔细看,这座小茅屋盖好还不到一年。



小茅屋外有一围没有门的竹篱,竹篱里种着一些鲜花,长得却挺好,这时候花圃里停着几只鸟雀,一见他走近,惊慌地扑动翅膀全飞了。



他像是没看见,轻皱着一双眉锋,把渔网往竹篱上一搭,提着篓子进了竹篱,推开了两扇没上锁的柴房,他进了茅屋。



茅屋这明的一间,谈不上什么摆设,只有一张破桌子跟两条破板凳,还有破桌子上放着一盏油灯。除此,四壁空空,什么也没有。



他向右边那摆着锅碗瓢勺的一间望了一眼,然后把篓子往地上一放,扭头进了左边那一间。



两间屋是既没门也没帘,一眼可以看到底,很明显的,右边那间是厨房,左边那间是睡觉的地方。



这间“卧室”说来可怜,木头钉的架子,上面放着一张门板,这就是床,床上有一床褥子,一床被子,一个枕头,不,该说是个小包袱,除了这,就再也看不见别的了。



不,床头还有条板凳,板凳头上也放着一盏油灯。



不差,他一个人拥有两盏灯。



也许是打了半天的鱼,人累了,他进屋就往他那床上一躺,双手往胸前二放,直望着屋顶出神。



屋顶是茅草,还有屋梁,有什么好看的?暮色低垂,天黑了,茅屋里更黑,他又能看见什么?



突然,他翻了个身,点起了那盏油灯,灯光微弱,但在他这间斗室里,也算挺亮的了。



点上灯后,他右手探人了怀中,当他那只右手从怀里袖出来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件东西。



那是一张纸,不,是一张素笺,那本来雪白的素笺,也许是时候过久,再不就是被他的汗渍的颜色都变黄了。



他没在意这些,缓缓摊开了那张素笺……



素笺上,写着一行行的字迹,字迹娟秀,显然是出自女子手笔,映着灯光细看,那赫然是一阕词: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这是李清照的“一剪梅”。



一个打渔的人何来此物?



李清照这阕词儿,是在她夫婿赵明诚一次远出,她寂寞深闺



时,泣然在锦帕上作的,词中备道相思之苦,如今这位打渔的他,也怀着这么一张上写“一剪梅”的素笺,莫非他也在被某位多情的人儿思念着?



突然,他笑了,那笑,听来冰冷,而且怕人。



旋即,笑声没了,他一双眉锋皱得更深,那双眼之中流露着的,太外,太多,令人难以言谕,难以意会。



不过,有一点不难明白,那是黯然,肠断,魂销。



他缓缓地把那纸素笺挪离眼前,手,拿着素笺的那只手,缓缓地又落回了胸前,他陷入了深思,想,想,呆呆地,痴痴地,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除了他自己……



蓦地—声:“燕大哥……”



是一声焦急而惊慌的娇呼。



他一怔神!



紧接着又是一声,一声连一声,而且越来越近。



他慌忙摺好素笺藏入怀中,一跃下床,快步行了出去,他出了茅屋,来人已进竹篱,是大姑娘,她那双美目有点红,娇靥上满是焦急惊慌之色,一见他出来,她立即停了步。



他倏然强笑:“是你,秀姑,什么事这么匆忙?”



她定了神,娇靥上的焦急惊慌色全没了影儿,冷冷说道:“爹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晕倒了,我想请你去看看,不知道你愿不愿去……”



他一怔,忙道:“怎么,大爷晕倒了?”



大姑娘微一点头,道:“是的,就是刚才喝着酒突然晕过去了……”



他略一沉吟,道:“走,秀姑,我跟你去看看!”回身带上了门,迈步走了过去。



大姑娘冷冷地望着他道:“这时候你就不怕了么?”



他眉锋一皱,道:“秀姑,你怎么……我不能见危不救,快走吧!”



大姑娘二话没说,天知道她是不是真镇定,是不是真冷漠,她转身走出了竹篱,脚下飞快。



行走间,他问道:“秀姑,大爷好好的怎么会……”



大姑娘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连细看都没敢细看就跑来找你了,你知道,我不愿意去找他们的……”



他没说话,眉锋皱得紧紧的。



大姑娘走得快,没见他走多么快,可是他始终没落在大姑娘后头。



没多久,他俩进了渔村最靠西头那一家。



这一家一大圈竹篱,有门,房子是瓦房,也是一明两暗三间,屋左还有一间茅草房子。



这时候,中间那间堂屋里摆着一桌酒菜,那也只是几样小菜跟一壶酒,筷子是两只,酒杯是一对,但人却只有一个。



这个人,是个瘦削老头儿,一身粗布衣裤,打扮挺俐落,五十多了,胡子,头发也灰了,可是看上去挺健壮,筋骨也挺结实,如今,他静静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胡子上还有酒渍。



大姑娘比谁都急,飞一般地先跑进堂屋,趴在老头儿身边焦急地叫了两声:“爹,爹!”



他紧.跟着到了近前,大姑娘焦急地抬起了骄靥,道:“燕大哥,你看看……”



他道:“别急,秀姑,让我看看!”



他先探了探瘦削老头儿的鼻息,眉锋一皱,随即沉腕抓上了瘦削老头儿的腕脉,同时,他抬起左手,出两指按在瘦削老头儿的下眼皮。



他轻轻翻开瘦削老头儿的下眼皮只一眼,他立即神情震动,左手飞快落下,在瘦削老头儿的心口点了一指。



然后,他松开抓在瘦削老头儿腕脉上的那只手,轻轻说道:“秀姑,去拧把热手巾来!”



大姑娘一直瞪大了美目在旁看看,这时候她急急问道:“燕大哥,爹他……”



他道:“先别问,去拧把热手巾来!”



大姑娘这才答应一声,如飞跑出了堂屋。



大姑娘走了,他又在瘦削老头儿的胸前飞快地点了六指,手法干净俐落,而且捏得极准。



转眼间大姑娘捧着一个热腾腾的手巾把跑了进来。



他接过热手巾把,展开一抖,很快地捂在了瘦削老头儿脸上,没一会儿,瘦削老头儿发出一声呻吟。



他微吁一口气,伸手拉下了瘦削老头儿脸上的手巾。



大姑娘忙凑近去叫道;“爹,爹!”



瘦削老头儿“唔”了一声,缓缓睁开了一双老眼。



大姑娘惊喜地忙道:“爹,您是怎么了,是那儿不……”



瘦削老头儿一眼瞧见身边多了个人,轻“咦”一声道;“燕大哥,你,你怎么来了?”



这声燕大哥当然是跟着他女儿叫的。



他含笑说道:“陈大爷,秀姑说您好好地突然晕过去了,我听说了之后就赶来了……”



瘦削老头儿,陈大爷轻“哦”一声,苦笑说道;“是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喝着酒,只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只那么一下就人事不省了……”



微一摇头,接道:“大半是……唉,看来不服老是不行了,大半是今天往山上跑了一趟累着了……”



大姑娘秀姑忙道:“爹,您现在觉得好点儿了么,我扶您进屋去躺会儿!”说着,她就要伸手去扶。



他伸手拦住了秀姑,道:“不忙,秀姑,大爷现在不能动,有几句话我也想问问大爷!”



秀姑缩回了手,诧异地望着他。



他则望着陈大爷含笑说道:“陈大爷,您今天什么时候上的山?”



秀姑在旁一说道:“吃过早饭就去了!”



陈大爷微微点了点头,他显得虚弱无力,道:“秀姑说得不错,就是吃过早饭以后!”



他道:“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秀姑又道:“日头刚下山就回来了,一进家门就叫我去找你……”说到这儿,她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他看见了,可是他只当没看见,道:“陈大爷,您在外头可曾碰见过什么?”



陈大爷一怔,道:“碰见过什么,你这话……”



他迟疑了一下,抬眼说道:“我不瞒您说,您是中了毒,一种慢性的毒,谁要是中了这种毒,谁就难活过三天……”



秀姑脸色一变,叫道:“你说爹是中了……”



陈大爷一抬手,道:“丫头,别急,也别叫,这么大声嚷嚷,让人家听见……”



秀姑连忙低声说道:“燕大哥,爹中的是什么……”



陈大爷道:“燕大哥,你确知我是中了毒,没错么?”



他道:“应该不会错!”



陈大爷老眼凝注,尽射讶异,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中了毒?”



他迟疑了一下,道:“您眼皮血色有点发紫,脉跳得也很慢,据我所知,这就是中了毒的迹象!”



陈大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眉锋微皱,道:“我中了毒?我怎么会中了毒?我没有碰见什么啊,让我仔细想想看……”



想着,想着,他接道:“我这趟上山打扮跟往常一样;就是碰着了毒草,那也只是沾在衣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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