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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第4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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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看起来小,盖因软轿大得惊人,足足要十六人合抬,竟比一辆双驾马车还要大。软轿在莲塞前停落,轿上的肥胖男子带着一名六、七岁的男童滚落地面,伏首叩拜:“臣一镇南将军蒲宝,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高台之上,左金吾卫中郎将任逐流身着正三品紫袍,佩金鱼袋,足蹬官靴、腰跨飞凤剑,似是倾耳听罢纱帐里皇后娘娘的旨意,朗声道:“承旨:镇南将军蒲宝远道而来,跋涉辛苦,平身!”他内功深湛,声音远远送出,纵是场上千人熙攘,仍是清晰可辨。



“谢娘娘!”蒲宝携了男童,一路气喘吁吁地爬上螅āD饺萑岽鬼黄常浜叩溃骸叭ツ狭昕词劓涔荩钩闪宿幽Q!



身畔沈素云好奇心起,低声问:“那便是鎭南将军蒲宝么?那位……是他的孩子?”



慕容柔眉心微蹙,片刻摇头。“他不是会随身带儿女的那种人。”片刻,蒲宝终于爬上五层台顶,身后随从一批一批涌上,将露台挤得水泄不通,随手一数竟有百余人,排场不可谓之不大。



独孤天威哇哇大叫:“不是说世袭王侯、宗室封爵,可携随从三十人,区区一名镇南将军,怎让他带了个戏班子上来?”蒲宝得意洋洋,鼓槌般粗短的手指卷着唇上两撇翘胡,呵呵笑道:“本将军此番带了南陵十五国的僧团、使节前来,光是封国宗室便有十来个,我让他们一人分我十五名随从。没法子,胖子怕热又容易喘,人手不够,连轿子都扛不上山。”



独孤天威不禁失笑。“他奶奶的!原来是买人头充场面。忒也丢人的事,你干了便干了,居然还有脸说。”



蒲宝好不容易坐定,隔着独孤天威投来一瞥,遥遥笑道:“慕容将军!许久不见啦,听说你最近给流民搞得挺头痛啊!念在你我份属同僚,若须本将军援尹,不妨直言。上天有好生之德,若将百姓驱人死地,恐伤朝廷教化,大是不美。”



慕容柔从容笑道:“皇上圣明,天下大治,将军一口一个一流民,恕本鎭听不明白,还请将军指点一二。”



蒲宝嘿嘿笑道:“我不知道哇,我也是到了东海才听人说起。原来没有么?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独孤天威听他二人隔空驳火,唾沫星子都掉自己头上了,心中不是滋味,干咳两声,找了个空子插口:“蒲胖子,你在南陵忒多年,就只搞出这么个儿子?长得和你又不像,带出来现什么眼?”他在旁人眼里是胖子,坐到蒲宝身边突然一点也不显得胖,赶紧一口一个“蒲胖子”,丝毫不肯浪费。



沈素云听他言谈粗鄙,又拿孩子来说笑,大为反感;仔细一瞧,才发现他说得没错,当眞是半点也不像。



那孩子生得唇红齿白,眉目甚是清秀,虽不过六七岁年纪,神色却颇为老成,见现场忒多达官显贵、声势浩大,未露一丝惊怯;紧皱的眉心正中央有道鲜红印痕,宛若剑迹,却是天然生就,十分特别。



男童身上衣履清洁,头发也梳得齐整,衣料却非绫罗绸缎等昂贵织品,若是鎭南将军之子,断不致如此。蒲宝嘻嘻一笑,摸了摸那孩子的发顶,怡然道:“君侯有所不知,去年这孩子在镇南将军府之前拦轿喊冤,说他阿爹教人给杀了,让本将军替他报仇。”众人尽皆称奇。



独孤天威诧然道:“看不出啊,蒲胖子。你什么时候变得忒有天良,也替人昭雪沉冤了?你要没补最后一句,他爹十之八九是你杀的。故事里总要有个反派不是?”



蒲寳也不生气,笑玻Р'地摇手。“这回还眞不是我啊!我问这孩子:‘是哪个杀了你爹呀?’他报了那人的名号,吓得本将军差点尿裤子,原来是个惹不起的大麻烦。”



须知南陵一道封国林立,形势复杂,千年以来自行其是,未受过央土皇权的实质统治。自金貔朝在青丘国大败,落得六军崩溃、帝王身死收场,历朝历代对土地无比广衾、风俗大异外地的南陵全境,就只剩下成为“名义上的宗主国”的兴趣。到了太宗时,颇有混一东洲的壮阔雄心,励精图治,对内拔镇撤藩,频频对西山韩阀施压,对外亦向北关、南陵两道用兵。



可惜太宗朝的武功乏善可陈,北关最后还是仰仗了染苍群所筑的奖城,免蹈碧蟾王朝的覆辙:南陵诸国彼此倾轧,斗争不休,对抗外敌倒是口径一致,白马王朝陈兵交界,打了几场不痛不痒的小仗,太宗皇帝终于认清南陵不是可以征服的土地,



匆匆接受诸国输诚,带着兵疲马困的大军败兴而归。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这一切才突然发生戏剧性的转变。他的名字叫段思宗。这位本是南方小县焜阳县丞出身、日后享有“策士将军”美名的南陵节镇,充分利用他过人的才智,凭借着一枝健笔,成功介入了复杂的诸封国情势,并发挥足够的影响力:借兵平叛、调解纷争、扶植国主、分化旧盟……自此,白马王朝的宗主权深入南陵,而不再只是一纸虚文。在段思宗被召回平望,形同软禁失意而死之后,鎭南将军府依旧维持他留下的传统,无有兵权;说是开府建牙,其实更像使馆。虽说如此,鎭南将军到底是封疆大吏,官居一品,光名号就能把现任将军吓得屁滚尿流,不知是何许人?



蒲宝话一出口,连慕容柔都不禁侧目,暗自留神。一身珠光宝气的鎭南将军面不改色,气定神闲道:“那人的本领大得很,身分又高,在南陵可比国主王侯,我是打也打不过,又不能揪几个国主发兵围死他,只恨话说得太满,眞个自打嘴巴。”



“你打的主意还眞够卑鄙的。”独孤天威探头冷笑。



“这算哪门子卑鄙?还有更卑鄙的!”蒲宝啧啧摇头。“他爹同那人决斗之前,居然签下无遗仇生死状,若是不幸落败,还托那人照顾他儿子。他妈的!这下可好,板上钉钉,想栽他个‘滥杀无辜’还不成,没戏!”



“……你是说他卑鄙,还是你卑鄙?”独孤天威听得都没谱了,一下搞不清楚主从。蒲齐正要说到得意处,全不理他的挖苦,嘿嘿笑道:“所幸老天有眼,竟让本将军想到一个法子,三两下便解决了这个难题。”



“什么法子?”



“我让这孩子检了块石头扔我。”



独孤天威不禁失笑。“我虽然很想说‘扔得好’,不过恕本侯驽钝,实在看不出扔你一石块算什么好主意,拿这个——孩子未免不厚道。”



“拿石子扔镇南将军就是行刺,行刺镇南将军是死罪!”蒲宝大笑:“刑审定瓛,毋须等候秋决,立时便能斩首弃市,绝不容赦!那人既然签了无遗仇生死状,岂能放这托孤的责任不管?只得请我高抬贵手,放了这孩子一马,说什么‘只消不违侠义道,什么事都肯做’,



“我对孩子说:”要杀他呢,我是办不到的,估计世上也没几个人能办到,不过,世上比死还难过的事情可不少,咱们教他生不如死,也算为你爹报仇啦。‘“伸手去抚男童的发顶。男童侧首避过,小脸上阴晴不定,不知正转着什么心思。



他说得洋洋得意,现场却是一片静默。片刻独孤天威才摇头嗤笑:“教你想出这么阴损的法子,这天眞是没眼了。”蒲宝乐不可支,显是把这话当成赞美。忽听一把清脆的喉音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儿?”却是沈素云。



众人被她动听的语声吸引,纷纷转头。蒲宝性好渔色,早听说鎭东将军夫人容颜倾世、丽冠群芳,人称“三川第一美人”,丝毫不觉唐突,乐得与她隔空攀谈:“他姓虔,至于名字嘛……喂,你叫什么名儿?本将军日理万机,记不了细琐小事。”男童嘴角紧抿,面色阴沈,竟来个相应不理。



沈素云怜他年幼失怙,不幸撞在蒲宝手里,被当作挟制他人的工具;换作旁人,或可利用丈夫的权势,将孩子抢救过来,但蒲宝与慕容柔同属天下四鎭,官衔无分轩轾,此法恐不可行。她对官场纵无涉猎,也看出蒲宝不与相公相善,只得打消念头,褪下腕上的金丝镯子,交给身畔的红衣少妇:



“耿夫人,我想送给那孩子一点小玩意儿,权作见面礼。有劳妳啦。”



“是。”



少妇袅娜而起,众人双目一亮,随即扼腕:这么个雪肤花颜的绝色丽人,方才居然全没留意!鎭东将军夫人固然高雅俏丽,然身子纤细,不及少妇玲珑浮凸,腴润可人。这可是天生的尤物啊!



少妇莲步轻挪,径朝镇南将军的位子走去,所经处众人无不自动分开,让出道路来,个个摒息訾目,呼吸声渐转粗浓,不时传出“骨碌”的呑涎声响,明明场面甚是滑稽,却无人发笑。



她来到男童身前,拢裙侧蹲下来,丰润的雪股曲线绷紧了滑亮的缎裙,将金丝镯子套在他小小的腕间,柔声笑道:“这是将军夫人送你的见面礼,你好好收着。”男童嗅着她温温香香的吐息,小脸红得像软熟的柿子一样,扭捏道:“我不要。这是姑娘家戴的,我又不是姑娘。”



少妇笑起来,将金丝掐小了些,以防从他腕上脱落。“这是将军夫人的好意,拒绝别人的好意,人家会难过的。你也不想将军夫人难过,是不?”男童瞥了沈素云一眼,见她美貌温柔,关怀之意溢于言表,胸中涌现一股莫名酸楚,咬牙忍住,沉默地点点头。



“既然这样,你便收下,好生保管。”少妇替他整了整衣襟束带,理顺鬌丝,笑道:“你好乖啊。叫什么名儿,告诉姊姊可好?我替你向夫人说去,夫人必定欢喜得紧。”



“我叫无咎。”



这名艳丽婀娜的红衣少妇,自然是符赤锦了。沈素云爱她陪伴,三乘论法这么重要的场合亦不忘携她同行,慕容柔不忍拂逆妻子,便即应允。符赤锦可不是独个儿来的,弦子照例换上男装,扮成穿云直卫士,混在二十名随从中一并上山,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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