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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第3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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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碗相碰,两人一齐仰头“俱都喝干。“听得心头舒爽”有什么用?崔家还不是沉冤未雪,雷亭晚等还不是逍遥法外?他左手持碗,右手探入怀中,紧捏着金字牌——这物事陚予他权利的同时,又将他牢牢束缚,丝毫动弹不得。



“可恶!”



“啪!”



一声,腰牌按进桌里,碧火神功所至,木质的金字牌嵌入同为木质的桌面,齐整得像在桌顶阴刻出花样来,嵌合近乎完美。耿照平日运使功力,总有各种顾忌,仗着三分醉意,这一拍间劲力之巧,自己都忍不住眯眼贴近细细端详,片刻才傻笑:“好功夫!”



“好功夫。”



弦子相当同意,镇定地仰头豪饮。



耿照“啪”的一掌,又将腰牌打透桌底,像是在桌板背面阳刻了一枚镇东将军府的金字腰牌似的,几无一丝破绽。“好功夫!”



店内诸人都吓了一跳,耿照却红着脸放声大笑,片刻又咬牙切齿:“可恶!”



弦子一直搞不清楚他到底生什么气,柳眉微蹙。“因为功夫好,所以很可恶?”



“功夫好却什么都不能做才可恶!”



耿照一头撞上桌板,贴面闷吼:“好想……好想杀雷亭晚。做出那些坏事的大恶人,真想一刀杀了!可恶!”



“现在去么?”



耿照愕然抬头,见弦子容色平静,握了握腰畔的灵蛇古剑,紫檀木柄圆润光滑!”



望便知手感绝佳。“现……现在去?”



他苦笑摇头,眉头揪紧。“不……不行。卯上赤炼堂牵连极大,一弄不好……总之是很麻烦的事。”



“我以前杀过一个人。”



弦子淡淡开口。“他武功比我高,大家都说难杀,任务一定失败。我潜进他住的地方,等了三天,才等到出手的机会,在茅厕里将那人杀死。他身边的人没发现,我就这样离开,回到黑岛大家都不相信。”



她定定望着他,仿佛说的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动手,才有机会得手。不试试怎知道行不行?”



耿照还想解释,忽烦躁起来:他担心将军处置、担心赤炼堂背后的纠结,担心武林失衡,担心朝堂斗争,担心弦子饮酒、担心自己喝醉没付酒钱……担心东担心西,世间,哪有这许多计较?



在弦子看来,问题何其简单——想杀么?现在就去!



酒意上涌,他轻舒猿臂,合着弦子的小腰将她高高举起,踮步飞转,转得袂据飘飘,仰头大笑:“好……好!现在就去!去杀……杀了雷亭晚!”



一想不对,改口:“不……不行!杀人犯法,悄悄将那厮捆走便是。”



脚步踉跄,几次要撞上邻桌,碧火功频生感应,腰脊贴着桌角转开,陀螺也似一路转出店铺,居然连一根筷子、只茶汗都没碰落,惊呼声此起波落。



耿照转得晕了,兀自长笑不绝,定睛一看,两只拇指相距不足一寸便要扣起,贴着她腰背的中指也差堪仿佛,喃喃道:“弦子,你的腰好细啊!”



似觉不对,高举的双手平平放下,弦子那张精致无瑕、宛若骨瓷的悄脸复现眼前。



“晕……晕不晕?”



耿照咧嘴傻笑。



弦子摇头。“你气喷到我脸上才晕。”



他忍不住大笑,拉着她施展轻功,出得越浦,迳往血河荡的方向去。



奔跑间血脉贲张,酒气运行更快。耿照内功深湛,纵不善饮,区区两小坛白酒还放不倒他,再加上凉飕飕的夜风拂面,不致神迷,兴许是喝高了,额际略感不适,隐隐生疼,一抽起来便觉狂躁,却得了个释放情绪的现成出口。



雷奋开回风火连环坞,总坛的帮众绷紧了皮,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备较白日更森严。



但潜行都本是黑夜匿行的伏鳞女帝,弦子更是其中佼佼者,铜墙雄壁在她眼里,不过缝隙接合的总成,钻过去、拆开来就是了,哪有什么问题?两人一路放倒卫哨,无声无息潜入水寨,耿照胁住一名服色华贵、看似头目的赤炼堂弟子,让他带往八太保处。那人被锋锐的灵蛇古剑架着,不敢造次,来到偏院墙外,才被切颈击昏。



白日在四里桥一战,雷亭晚严然三人中执牛耳之人,本以为仆从必多,耿照与弦子藏身树盖眺望,却连一名婢子也未见,院里悄静静的,只有主屋亮着灯。



耿照心想:“姐姐编撰的《东海名人录》中,提到雷亭晚出入乘车,等闲难见其貌。难不成他的真面目竟是机密,为保守秘密,连下人也都不用?”



殊不知七宝香车乃东海七大派中一件着名的机关奇械,雷亭晚以此成名,当真做到“出入皆乘的地步,除了总瓢把子雷万凛等极少数人,即使同列太保的其他义子都罕见他的庐山真面目。



虽带一丝醉意,耿照思路已不再混沌,知道杀人绝难善后,略一迟疑,对弦子低声道:“我们潜进屋里,先找那把失了珠子的映日朱阳剑。”



弦子歪着千娇百媚的小脑袋:——不杀雷亭晚了?”



耿照两颊微红,迎风闭目、身子微晃,笑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们握着他恶行的证据,说服将军办他。将军眼底难容赖粒,落在他手里,管教那厮生不如死。”



虽说如此,心中不免遣憾,出口竟有些失落似的。



弦子一开始执行任务,整个人便如一柄脱鞘锋匕,再无一丝松懈,双眼牢牢盯着主屋,低问:“要找不到呢?”



耿照一愣,随口覆述:“要找不到呢?”



“那就杀了他。”



弦子的思路很直接。



“那就……杀了他?”



蓦地额际又抽疼起来。耿照闭目痛笑,握紧拳头:“好!若找不着,咱们杀了他!”



大有一吐积郁的爽快。



弦子目光一锐。“趁现在!”



游蛇般掠上屋脊,贴瓦滑行,身形几乎融入阴影,显是一门极高明的轻功。这部“蛇行鳞潜”乃黑岛的帝字绝学之一,出自漱玉节的别传,遍数潜行都也只一人练到“贴物滑行,沉羽不沾”的境地,别无二家。



耿照暗自佩服,运起碧火功跃上房顶,弦子忽做了个“趴下”的手势,他及时伏至脊侧,见一名侍童模样的青衣少年打着灯笼走进院里,身材结实精壮,面孔仍有些许童稚,却极俊美,妖丽的神气与十太保雷冥杳有几分近似,眉宇间飞扬跋扈!隐带邪气,令耿照想起五绝庄的上官巧言。



青衣少年来到门前,揖道:“八爷,船备好了。”



口气与雷亭晚如出一辙,只是年纪轻尚欠火喉,不及主子的如沐春风,显得有些甜腻,讨好的意味十分露骨。



门里“嗯”的一声,温煦的噪音动听至极,自是雷亭晚。耿照忽生谬想:此人若是肯剃光了头去讲经,怕比显义更像得道高僧,听得人身子酥软,飘飘然不知所以,男缴金银、女献贞操,为患绝不下于莲贺寺众。



少年道:“礼物也采办好啦,已着人送到十爷院里。”



取出清单念着,都是珠资玩、棱罗绸椴、水粉香药之类。耿照并不意外,心想:“这雷亭晚对雷冥杳与别个不同,总不会是结义之故,说不定……是有私情。”



雷亭晚和声笑道:“都给砸了罢?死了几个?”



少年笑答:“十爷今儿受了伤一……——气力不济,没当场闹出人命,只留下几条胳膊腿儿的。”



耿照一琢磨,才知是指送礼的人。



雷亭晚差人抬了珍玩布匹去,雷冥杳余怒未消,弄残了送礼之人的手脚。听主仆俩的口气,不仅不是头一回,过往还曾弄出人命——拿下人的性命给对方“消气”这都是些什么人!



雷亭晚笑道:“不是气力不济,是心肠软了,面子却拉不下。矾儿今晚再哄哄十爷,若哄得不好,八爷唯你是问。”



名唤“矾儿”的少年眉目一动,见猎心喜,旋又躬身:“八爷!今晚十爷定要逼问崔家女子之事,矾儿只怕交……交代不过。”



兴许是想起十爷断人手脚的狠劲儿,打了个寒噤,面色微变,不似作伪。



“怎么?方才不挺来劲儿的,这会儿鹌鹑也似,嫌差事辛苦?”



雷亭晚的声音带着笑意。



若不识此獠,真会以为他是个言谈风趣、处事温和的主。矾儿面色丕变,双膝跪地,语带哭腔:“爷!您吓坏矾儿啦。我……我怎敢哪?八爷只一句话,矾儿便给拧了脑袋也不怕,实是怕误了八爷的事。”



雷亭晚笑道:“起来罢,演给谁看哪你!崔家闺女你也有分的,不如同十爷聊聊她那份水嫩好了。”



矾儿赖着不肯起来,抹眼装可怜:“八爷救我!”



雷亭晚笑啐:“行了!把那把破剑带去,讨十爷欢喜。再带上一管“飞魂烟”丨用了药就乖啦。”



矾儿喜动颜色,连连磕头:“多谢八爷!”



“轻着点,别玩坏啦。我几日便回。”



矾儿起身陪笑。“八爷这么快回来?”



“我料老大也待不久,老四回来闹膀几日,他自会离开。”



咿呀一声门扉推开,一名金冠轻裘的青袍男子缓步而出,随手掷给矾儿一条茧绸腰带。那带子脱手飞出,风里顿时弥漫一股异香,中人欲醉。矾儿忙不迭收进怀里,仿佛想令香气多沾上身。



“行了,这“夜麝乱蹄香”的气味一旦沾上,整夜不散,遇汗更浓,虽非淫粲,却是天下间第一等的催情圣品,专克女子,要你这般做作?”



青袍人打他一下脑袋,身子侧转,映出一张与矾儿一模揉的面孔,直比照镜还像!



耿照与弦子面面相觑。



那“矾儿”的声音的确是雷亭晚无疑,解下裘袍,披在真正的矾儿身上,裘里的青袍原来是侍童下人的服色。他从矾儿手里接过灯笼,微笑道:“八爷歇息,矾儿去啦。”



噪音又变得与本尊似极,几难分辨。



矾儿十分机警,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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