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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子小一点的人看见,只怕就唯恐避之不及。
独孤雁一声微喟,道:“老人家,帮我这个忙,我绝不会伤害你。”
“是么?”老翁一笑。他的语声异常低沉,但听来又异常清楚,那一笑,看来是那么慈祥,但细心一看,又好像并非慈祥而已。
独孤雁也觉得这个老翁有些奇怪,但这个时候已无心细想,道:“老人家……”下面的话尚未接上,那艘小舟已向他这边荡来。
独孤雁心头大喜,可是那艘小舟一接近岸边,距离还有差不多一丈,忽然又停下。
独孤雁只道老翁改了主意,急呼道:“老人家,听我说……”
老翁接口道:“这么近,凭你的轻功,应该一跃就能够登上我这艘小舟。”
独孤雁一呆,道:“好……”
老翁又接道:“你好像还有很多时间。”
独孤雁听说,心中更奇怪,却也不再犹豫,纵身往小舟上跃去。那把刀他仍紧握在手中,只要一发觉有什么不对,立即就斩下。老翁只是笑望着他下来,到他身形稳定,竹竿立即一插,那艘小舟旋即如箭射出,却并非射向对岸。
独孤雁忍不住又道:“老人家,我可是到对岸去。”
老翁道:“有几个大理武士飞马便要奔到,你莫非很高兴与跟他们相遇?”
独孤雁又是一呆。老翁也不多说,竹竿几下起落,小舟顺着水流,其快如箭,片刻就在百丈之外。前面是一片柳林,近水的柳条有些甚至触及水面。
染柳烟浓。小舟竟直驶入柳条之中,整条小舟刹那仿佛已被烟雾吞没,在对岸固然看不见。就是这边,也除非走近岸边.否则也不容易察觉。
独孤雁满腹疑惑,但一直忍住并没有发问。老翁忽然又把小舟停下来,停在一株横伸出水面的柳树前,在那株柳树的树干之上,挂着一袭蓝布女人衣裙。那袭蓝布衣裙的一侧,赫然挂着个女人的头颅。是一个老妇的头颅,满面皱纹,白发苍苍,一双眼大睁,但眼中竟没有限珠,连眼白也没有。独孤雁一眼瞥见,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他胆子之大,虽不是天下罕有,但也实在并不多,可是一看见这个老妇的头颅,仍然不免感到心寒。这分明是一个人的头颅,但看来,总觉得有些儿不像样。
是谁将这个头颅挂在这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独孤雁目光一转,瞬也不瞬的盯着那个老翁。那个老翁此时以竹竿将那件女人蓝布衣裳挑下,笑顾独孤雁,道:“你身上那套衣服,应该换一换的了。”
独孤雁一怔,道:“嘎”
老翁道:“这套衣服虽然旧一点,穿起来才像我的老伴。”
独孤雁脑际灵光一闪,也不再多问,脱下身上那一套衣衫,将那套女人蓝布长衫迅速穿上。老翁连随将那个老妇的头颅取下来,手一揭,竟将那个老妇的面皮揭开来。独孤雁这才看清楚是一张人皮面具罩在一块浑圆的木头上。
老翁接道:“将这张人皮面具戴上就更加像了。”
独孤雁双手接下,对于戴人皮面具,他倒是不大习惯,那个老翁好像已知道,又帮上一把。他的动作准确而纯熟,迅速的将那张人皮面具替独孤雁戴好。跟着将圆木上那把花白发抓起来,道:“当然少不了这个发笠。”
独孤雁叹了一口气,接过发笠戴上,那个老翁当然又得帮上一把,然后他叹了一口气,道:“对于易容这门子学问,你简直完全外行。”
独孤雁点头道:“事实如此。”
老翁道:“幸好我却是个中能手,否则这一套易容东西,交给你也是弄得破绽百出。”
独孤雁道:“老人家你……”
老翁接口道:“你现在当然是不舒服得很,不过却安全得多了。”他笑着接道:
“大理武士当然想不到我们这两个老东酉之中,竟然有一个就是他们要找的独孤雁。”
独孤雁叹息道:“老人家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老翁道:“我本来就是在这里等你来的。”
独孤雁点头道:“否则也不会有这许多易容东西准备在这里,只不知,老人家到底是哪一位?”
老翁道:“你叫我老丁就是。”
独孤雁道:“丁老……”
老翁纠正道:“是老丁。”
独孤雁苦笑道:“你老丁怎么知道我必经这里呢?”
老丁道:“你现在已山穷水尽,唯一可以帮助你的,就只有一个人。”
独孤雁道:“不错。”
老丁道:“在这个时候,你当然会想起那个人的,除非你已经不想活下去。”
独孤雁道:“我很想活下去。”
老丁道:“你要找那个人就必须经过这里。”
独孤雁道:“不错。”
老丁道:“你若是从那条吊桥上走过去,一定与大理武士相遇。所以我干脆将那道吊桥先行弄断。”
独孤雁现在总算明白了
老丁道:“也因此,我不能不给你准备这一艘小舟。”
独孤雁再也忍不住,再问道:“老人家到底是什么人呢?”
老丁道:“老丁,老丁也就是老丁。”
独孤雁道:“那么考人家与慕容姑娘……”
老丁道:“我是慕容世家的管家。”
独孤雁道:“慕密姑娘已知道我的事了?”
老丁道:“半年前,姑娘已知道那件事迟早必会发生的,只是料不到,你这么快就采取行动。”
独孤雁道:“我也不想这么快的,可惜我偏就这么快发现那件事情。”
老丁笑笑道:“好像那种事情你当然忍受不住。”
独孤雁道:“当然。”
老丁道:“我们姑娘一接到消息,立即就找人去接应你,可惜派去接应你的人,都与你错过。”
独孤雁应道:“事实上我一个也都没遇上。”
老丁笑笑道:“这是你一路躲藏得好,他们没遇上,倒是我这个老头儿,反而遇上了,但若非我将桥拆掉,只怕也留不住你。”
独孤雁苦笑。
老丁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一般大理武士便是看见,也认不出你的了,但是遇上风入松,只怕未必瞒得过他。”
独孤雁道:“那个老头儿很厉害。”
老丁道:“不过我们姑娘已另有安排,只不知,你是否愿见她一面。”
独孤雁立即点头。
第六回 万花谷
正午,阳光绚烂。小舟仍然在河面上滑行。
两旁的柳树渐多,而且都高大得出奇,染柳烟浓,小舟不久就像是飘浮在云雾之中,仰不见天。再进,非独不见天,连水都几乎见不到了。
老丁并没有将舟速减低。独孤雁不由自主的左顾右盼,看来倒有点担心了。他身上仍然穿着那袭女人衣裳。无论怎样看,也只像一个女人。
舟快而平稳。独孤雁左右顾盼了一会,忽然道:“这条河在这里到底有多阔?”
老丁道:“没有你下舟之时的一半。”
独孤雁道:“你来往这里相信很多次了。”
老丁点头,独孤雁道:“现在相信我们已经将那些大理武士完全都摆脱了。”
老丁道:“可以这样说。”
独孤雁道:“中午了,怎么烟雾仍然未散。”
老丁道:“因为这里原就在群山包围之下。平时烟雾都终日不散,下雨天反而例外。”
独孤雁道:“在这里是不是已经安全?”
老丁又是那一句:“可以这样说。”说话间小舟并没有停,速度不变,周围也仍然烟雾弥漫,很难看得远。
独孤雁半眯着眼睛,一再左顾右盼,始终看不出什么来,不由叹了一口气,道:
“老人家,我实在有些佩服你了。”
老丁道:“我也有些佩服你。”
独孤雁道:“天涯亡命,有什么值得佩服的。”
老丁笑笑道:“若是换成我,就没有胆量将大理王国的储君刺杀刀下。”
独孤雁苦笑。老丁又问道:“在下手之前,你已经想到将会有什么结果的了?”
独孤雁点头。老丁又道:“你认为他们该死。”
“实在该死!”
“你却是罪不该死。”
“所以我逃命,否则,一定在家中等候他们的到来。”
老丁盯着他,半响才说道:“你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独孤雁苦笑道:“现在我无论怎样看来都只像一个女人。”
老丁笑笑道:“这一点我也是很佩服你的。”
独孤雁道:“佩服我贪生怕死,不惜委屈求全。”老丁道:“大丈夫能屈能伸。”
一顿道:“我佩服你的不是这些。”
独孤雁道:“然则哪些?”
老丁道:“在此之前,你竟然可以半天不发一声。”
独孤雁道:“因为我虽然看起来很像一个女人,一开口。就变回男人了。那些大理武士看来已肯定我就在那附近一带,大举搜索。”
老丁道:“这一路之上,沿岸已经有四次奔来大理武士,盘问我们了。”
独孤雁道:“看来他们已动员了不少人。”
老丁道:“以我所知,单就是风入松率领去搜捕你的,就已有一千五百武士之多。”
独孤雁耸然动容.道:“真的这么多。”
老丁道:“附近一带多的是山林。只凭一千五百武士要搜遍这附近,仍然是大成问题。”他笑笑接道:“所以这一千五百武士,并不足为惧。”
独弧雁一怔,道:“哦?”
老丁道:“比起千万对眼睛,那的确不算得一回事。”
独弧雁不明白.征怔的望着老丁。老丁解释道:“段南山在追杀令之外,还颁下通辑令,重赏通风报信发现你的人。”
独孤雁叹息道:“你说的千万对眼睛,原来指这件事。”
老丁道:“重赏之下,你若不先易容改装,无论你走到哪里,都很快就会有大理武士找去。”
独孤雁道:“这就是说,天下虽大,已无我藏身之所了。”
老丁道:“也未必。”
独孤雁道:“相信就只有一个万花谷。”
老丁笑笑,道:“未必。”
独孤雁苦笑道:“老人家的说话,我总是不明白。”
老丁道:“很快你就会明白的了。”
独孤雁只有苦笑。
老丁一面说一面手不停,操舟如故。
独孤雁实在佩服极了,他方待说什么,眼前的烟雾突然一开,一股冷风迎面扑来。
森寒的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