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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好像一池沉静的湖水,忽然被人投下几粒石子,顿时激起无数迷惘的涟漪,两眼发直,口里反复喃喃念着几句——
“……身世……认贼作父……身世……”
陶兴望望涂仁,然后低声叫道:“少庄主,少庄主……”
少年蓦地一惊,手中酒杯,当地坠落桌上,失声道:“那四位异人呢?”
涂仁答道:“你问那四个丑鬼?他们已经走啦!”
少年脸色登时大变,拂袖离席,连声叫道:“快追!快追!”
陶兴和涂仁同吃一惊,匆匆跟着站起,涂仁掏出一锭银子,顺手掼在桌上,这时候,那少年早已独自养下接口。
两人急忙追上,问道:“少庄主,你要追他们做什么?”
少年把手连挥,道:“你们别问,快些追上去,千万要追上他们——”
两人翻身上马,扬目四顾,已不见了那丑汉等人去向,少年唤过店伙询问,伙计指着东方道:“往东去了,才一转眼工夫—一”
少年不待他说完.一抖丝通,但马向东便追,陶徐二人紧紧防护,三匹马风驰电闪,眨眼便追出了东门。
疾赶一程,极目汪洋,已追到海边。
少年扭头倒顾,看见海边有几家渔舍,岸边系着数艘渔舟,正有几个渔人,在岸边晒网。
他亲自驰马上前,拱手问道:“借问各位,可曾看见有四位异人,从这几经过?”
一个老年渔夫迷惑地摇摇头,笑道:“我们这里男人女人都有,倒没听说什么‘椅人’。”
涂仁厉声喝道:“瞎了狗眼的东西,咱们少庄主问你话,竟敢支吾取笑!”
少年道:“你别吓他,好好问问他,可曾看见那四人的行踪?”
这时,老渔夫身边一个十几岁的小孩仰头问道:“你们是问有四个人,从这里经过么?”
少年忙道:“正是,你看见了他们了吗?”
那小孩又道;“可是四个穿新衣的怪人,其中一个瞎子,每人手里,都抱着一个酒罐?”
少年连连点头,道:“一些也不错,你看见他们向那里去了!”
小孩举起手来,指着大海,道:“喏!你看见了吗?那边一条小船,他们都坐船出海去了。”
少年急循他所指的方向,凝目望去,果然在海天相接之处,仿佛有一个极小的黑点,正朝着无边无际的大海,渐去渐远。
陶兴轻叹一声,低声向涂仁说道;“我猜得不错,这几人,果然是海外来的。”
涂仁点头道:“不知东海分堂知道他们的来历不?这几人武功精湛,来意不善,将来必是我们飞云山庄的强敌
少年无心听他们的议论,独自问那孩子道:“你们有船没有?能不能借一艘给我?”
小孩笑道:“我们是打渔的,怎会没有船呢?只是……”他望了身边老人一眼,却忽然停住了口。
少年便向那老年渔夫道:“我们有点急事,欲借宝舟一用,不知老丈可肯赐允?”
老年渔夫却摇摇头,道:“公子爷,不是我们不肯,而是这条船,咱们一家全靠它为生,二则现在正是潮汛的时候,即使把船借给你,你们也无法驶出海去的。”
少年撩衣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子,递到他手中,激动地说道:“就算你把船卖给我们吧,这锭金子,想必够了!”
那渔大见了黄澄澄的金块,两眼睁得滚圆,犹豫着,似有些顾虑。
陶兴忽然上前一步,低声道:“少庄主,海上风浪险恶你怎能涉此大险?”
少年不耐地道:“你别管我,你们愿去就一同去,不愿去,我一个人也是要去的。”
陶兴沉吟片刻,笑道:“老奴的意思,海上风浪,瞬息万变,少庄主纵欲买舟泛海,也该另觅较大的海船,雇请几位经验丰富的水手,才能——
那小孩突然插口道:“我们家的船也够大了,爷爷和我,都是驶船的好手,咱们天天在海上,从来就没有出过事。”
陶兴掠目见那孩子也约有十二三岁 生得挺鼻秀目 颇有几分英爽之姿,忍不住笑道:
“小兄弟,咱们不是嫌你家的船小,只是,你们是打渔的船怎能载客呢?”
那小孩有些不服,答道:“怎么不能载客,忙的时候,我们全家都住在船上,六八个人,也住得下。”
涂仁喝道;“小孩子,恁地多话,你知道咱们是什么人吗?”
小孩竟不示弱,接口道:“我不管你们是谁,反正你们给钱,我们就替你驶船,奶奶病了,家里米也没有了,我们要钱用呀!”
少年忙又取出一锭金块,交给渔夫,道:“我决定买你们这艘船,这些钱 你快去家里安顿一下,办些食物,咱们立刻就要出发。”
老渔夫接了两锭金子,喜得连声道谢,如飞奔回村中,不片刻,又领着一个壮汉 背着半袋米,几斤肉,匆匆赶回,领着三人到海边登船。
陶兴和涂仁一见那艘渔船,眉头便打了死结。
原来那船宽不过八尺,长只二丈.便甩一根竹杆当作帆桅,既旧又小.简直无处下脚。
但少年远望海外,不见了丑汉等四人所乘的小舟,心里焦急,顾不得许多,催促陶涂二人上了船,便命那渔夫升帆出发。
老渔夫将舱中略为清理,请三人坐在舱里,自己解缆摇橹,叫那孩子帮同掌舵,送米的壮汉却未上船,只协助推舟人水,便牵着三匹马,自回村中去了。
船离了岸,老渔夫挂起一幅又破又烂的木片,停橹扬帆,趁着南风,向大海当中驶去。
过了顿饭之久,渐渐远离了陆地,风浪渐增,小船随波起伏,颠摆不停。
少年聚精会神的向前张望,倒还不觉得什么,陶兴与涂仁二人却甚感难耐,只是不便开口。
那小孩没事可做,便坐在舱后,问道:“公子,你们去追那四个人做什么?他们是坏人吗?”
少年摇摇头,道:“不!他们也许不是坏人,但我有件大事,必须要问问他们,你看我们能追上他们吗?”
小孩好像很有把握地答道;“一定能追上,他们现在转向东南,正顶风逆浪,我们驶的是南风,恰好能迎上他们。”
少年奇道:“那只船已去得看不见了,你怎知他们会转向东南?”
小孩笑道:“我猜罢啦,北方是大海,只有东南才有陆地,他们的船又不很大,不敢驶得太远的。”
少年被他说得也有几分相信,心中顿生好感,笑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小孩道:“一十二岁。” 但略停一下,又道:“公子,你呢?”
“我十五岁了。”
“啊!你比我大三岁,公子,你家住在那儿?”
“很远。”
“公子,你们家里也有船没有?”
少年摇摇头,道:“没有。”
“你们这么有钱,干嘛不买些船,也打渔呢?”
少年笑起来,道:“我们那里不近海边,要船也没有用处。”
小孩似懂非懂,又道:“公子,你有兄弟妹妹吗?”
少年黯然道:“没有,我娘只有我一个。”
小孩无限同情地道:“那你跟我一样,我娘也只生我一个,我爹已经死了好几年啦!”
少年一震,诧问:“你也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小孩点点头,道:“我爹在我九岁的时候,出海打渔,掉在海里,爷爷他们都说,他是到海龙王家里做女婿去啦。”
少年又问道:“你见过你爹?记得他生做什么模样?”
小孩又点点头,道:“记得,我爹好壮啊,村里的人,都叫他‘水牛’。”
少年不禁长叹一声,道:“这么说,你比我要幸福些,至少你还记得自己父亲的模样,可是,我却连爹爹的姓名都不知道,只知道在我出世以前,他就死了。”
小孩听了奇道:“那么,公子,你现在姓什么?”
“姓陶,是跟我娘姓的。”
小孩不解,叫道:“一个人,怎么可以跟娘姓呢?你娘难道也不知道你爹爹姓什么?”
少年摇摇头,道:“她自然知道,只是,她不肯告诉我。”
陶兴突然向那小孩喝道:“小孩子不许多嘴,公子是何等身份,岂能任你无理?”
小孩被他一喝,吓得不敢再问。
少年却对这小孩,生出无限亲切之感,用手拉着他,含笑说道:“你不要害怕,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嗫嚅地望了陶兴和涂仁一眼,半时才回答道:“我姓秦,名叫秦佑。”
少年紧紧握着他的手,道:“我叫陶羽,我们做个好朋友,好吗?”
秦佑看看陶兴,又回头看看他爷爷,胆怯地摇头道:“我……找不敢……”
陶羽道:“为什么不敢,你没有兄弟,我也没有兄弟,咱们干脆就结拜成兄弟……”
刚说到这里,忽然船后渔夫高声叫起来:“不好了,天要变了。”
陶羽一惊,回头望去,果见从东南方,如飞卷来一层乌云,翻翻滚滚,势苦奔马,挟着一大片海水,向这边汹涌疾 驰而来。
陶兴和涂仁俱都大惊,喝道:“快驶个地方避一避,这风来得好怪!”
渔夫叫道:“是龙卷风,佑儿快落下帆来……”
秦佑慌忙奔进船舱,伸手去解桅绳,但人小力弱,加上心慌意乱,一时竟怎么也解它不开。
陶兴一晃肩头,抢到桅下,单掌一挥,“蓬”然一声响,将那竹杆连帆一齐劈落海中……
但就在这一刹那之间,那一股来势凶猛的狂风和巨浪,已电奔而至。
渔夫狂叫道:“大家快卧下来。”
涂仁和陶兴虽有一身武功,此时心胆皆落,连忙依言俯卧舱中。
陶羽动作稍迟,直被一个高有数丈的浪头.迎头压下来,脚下一个踉跄,站立不稳,翻身跌出船舷之外……
第 二 章 荒岛惊魂
他只觉混身都泡在水中,张口欲叫,却呛了一大口咸涩无比的海水。
正当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矮小的人影冲上来,环臂一抱,紧紧抱住他的左脚。
陶羽大半个身于已经跌落海中,待浪头飞过,才发觉自己一条左腿正被秦佑死命抱住,因此没有沉落海中。
陶兴听得呼声,探头看见少庄主落水,慌忙伸手抓住陶羽的衣襟,把他提进船内。
陶羽喘息未定,第二个大浪,又被风卷起,直向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