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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佑看在眼中,不觉摇头暗叹,他知道,竺君仪的故事,已深深在陶大哥心灵上烙下创伤,而心灵的创伤,是比肉体的伤痕更难消弥,更难平复的。
但他侧目望望竺君仪,却又不忍再过份责备她,只得加快步子,追上陶羽和辛弟,身后传来轻微足音,不用回头去看,他知道那是竺君仪也跟来了。
东方泛起一片朦胧白雾,雨止了,天也快亮了,前后四条人影,就在旭日将升的刹那,离开了观日峰。
口口口初升旭辉,渐渐从林间透洒下来,一丝丝,一缕缕,如千万枚粗细不匀的金针,散乱地插在落叶上。
雨后凌晨,份外清新。
竺君仪默默跟在秦佑身后,莲足踏着落叶,发出一声声单调而落寞的声响。
她目不转睛注视着秦佑的背影,心里思潮起伏,没有片刻宁静过。
前面的男孩子,年龄比她还小,又是那么陌生,她竟然甘愿跟随在他身后,把自己脆弱的命运,寄托在不可期的未来?
假如她这时转身逃走,秦佑或者不会发觉,也许纵然发觉,也不致追赶她,他是那么信任她,好像知道她一定会跟在后面一样。
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此时的心境,她只是默默地走着,仿佛前面秦佑的英朗背影,成了她感情的依靠。
过了丛林,又过了旷岭,秦佑没有回过头,她也没有停止过脚步。
林消枝头,宿鸟已经纷纷从梦中醒来,吱吱喳喳,叫得人心烦意乱。
她忽然觉得一阵激动,陡地加快步子,同时低叫道:“秦公子……”
秦佑猛一停身,旋过头来,诧问道:“什么?”
竺君仪奔得太急,差一点收势不住跟他撞个满怀,秦佑迅速地一探手,将她拦住,道:
“有什么事吗?”
竺君仪腼腆地一笑,道:“我们现在要去那儿呢?”
“也许是飞云山庄,陶大哥要问问他母亲,关于那个小包的事。”
竺君仪跟他并肩而行,轻叹着道:“我很奇怪,陶公子既是飞云山庄的少在主,你们怎会到泰山来?而且躲在罗大侠墓后?差点把我吓死。
秦佑笑道:“这件事,你将来自会明白。昨夜作还把我们当着坏人,怕我们偷掘你的秘箓呢!其实,我们若真的有意偷掘,何必出声叫你,等你埋好走了,难道不能再挖出来。”
竺君仪脸上一阵红,道:“唉,近一个多月来。我也被抢夺秘箓的人吓怕了,爹爹为了这本秘箓,被海天四丑活活打死……”
秦佑突然停步,惊问道:“你说你爹被谁活活打死?”
竺君仪含恨道:“海天四丑。”
“就是昨夜追你到峰顶的那个瞎子?他就是海天四丑?”
“是的,他就是四丑之一,另外三人,一个是丑恶大汉,名叫包天洛,一个矮子,叫做杨洋,还有一个常作文士打扮,看来很斯文,其实心狠手辣,数他最 坏的,名叫林一波秦佑恨恨一顿脚,道:”可恨,可恨,昨夜不知是他,真叫人悔恨莫及——“竺君仪问道:“秦公子,你跟海天四丑有仇恨?”
秦佑切齿道:“他们杀死我师父,屠杀辛弟族人,手段残酷,我跟他们有不共戴天的大仇。”
竺君仪叹了一声,道:“我也是,他们杀死我爹爹,毁了我的家园。今生今世,我决不与他们干休。”
两人谈谈说说,不觉与起同仇敌气之心,言语投机,竟忘了举步,等到秦佑想起来,抬头张望时,竟不见了陶羽和辛弟的人影。
他陡然一惊,忙道:“我们只顾谈话,大哥他们已经走得不见了,快些追上去吧!”
于是和竺君仪展开身法,双双向前一阵疾赶,那知一连越过数处丛林,眼看已到山脚,却始终未能见到陶羽与辛弟的踪影。
秦佑着了慌,跌足道:“大哥心神沮丧,辛弟又内伤未愈,他们必不会走得大快,莫非途中出了意外。”
竺君仪道:“不会的,我看陶公子一身武功深藏不露辛弟也是勇猛之人,怎会转眼间便出了事,我们再回头去找找看。”
两人急又回头,迤逦狂奔一程,仍未见到陶辛二人行踪,秦佑登时没了主意,腾身仍要向山顶追寻。
竺君仪连忙拦住他道:“乱山之中,要寻两个人,实在不容易,依我看,他们一定已经出山了,咱们还是向山下追才对。”
秦佑想想不错,折转身,又与竺君仪匆匆奔下泰山。
才到山脚,遥见两骑马,正绝尘向西驰去,马上隐约是两个锦衣魁梧老人。
秦佑神色顿变,失声叫道:“啊,是陆家双铃……”
竺君仪娇喘嘘嘘赶上来,问道:“秦公子,你认识那两个人吗?”
秦佑道:“怎么不认识,那两人是桃花岛来的高人,武功十分了得,陶大哥和辛弟,一定被他们劫去了。”
竺君仪沉吟道:“陆家双铃?中原好像很久没听见过这个名号了……”
秦佑急道:“他们是桃花岛来的,跟随一个什么公主,这两人我曾经跟他们在江南照过面,不知怎会也到了北方,我们快追吧!”
他此时已无坐骑,说着话,洒开步子,便向西飞奔狂赶。竺君仪亦不犹豫,紧随着秦佑,两人一前一后,疾若流星,渐渐消失在西去的尘雾中。
这时候,泰山山麗一角,正缓缓走出来两个人来。
他们依偎而行,互相搀扶着,脚步飘浮荡漾,好像是蹒踽在云雾里。
走了一程,两人都停了脚,其中一个迷惑地左右张望,说道:“辛弟,我看我们一定走回头了,这地方,仿佛刚才已经走过了呢!”
辛弟吃力地睁开两只朦胧的眼珠,点点头道:“不错啊,我也记得那棵榕树,刚才明明在左边,现在又到了右边……”
“秦兄弟他们,也不知走到那儿去了,唉,这泰山的路真古怪,盘党交杂,看起来上山下山,形势全像一样。”
又行了一会,眼前景物益加迷茫,东方旭日,已高高挂在山巅上。
陶羽索性和辛弟席地休息,取出干粮,一面啃尝,一面喃喃而语。
“奇怪,秦兄弟和那位竺姑娘,到底出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他目光偶尔掠过山下,忽然望见数十丈外,有两条人影在蠕蠕移动,他是向上行来。
那两人仿佛—男一女,行行停停地好像在寻觅什么?
陶羽大喜,跳起身来,高声叫道:“秦兄弟,竺姑娘……我们在这儿……”
山下男女闻声扬目,似也发现了陶羽,顿时身法捷如飞鸟,兔起鹘落;向这边飞驰而至。
当他们来得近了,陶羽这才看出那两人虽也是一男一女,却并不是秦佑和竺君仪,那男的劲装负剑,面如重枣,约有四五十岁,女的生得眉目秀美,樱口桃腮,肤色雪白,穿一身碧绿色紧身衫裙,风姿绰约,大约也有三十余岁。
那一男一女驰到近处,一齐收势停步,男的面目阴沉。
目光如炬,凝目向陶羽望了二眼,忽然神色一震,向身边少妇说道:“五姑,你瞧,这不正是少庄主吗?真想不到,天大的功劳,竟被咱们鲁西分堂抢到了!”
少妇咪着一双凤眼,在陶羽脸上瞟掠数遍,粉睑突然绽出花朵般的笑容,道:“当真是他,唉哟!我的好公子,这一年多,叫咱们找得好苦,前日东海分堂快马传讯,说有三个年轻小伙子,先赴少林,又兼程北上,其中一个很像是你,咱们还有些不信哩!万想不到果真是你……”
她说话时徐而不急,声音若银铃,听起来恍如珠落玉盘,十分悦耳。
陶羽在看清两人面貌之后,也露出无限惊讶,连忙拱手道:“原来是齐叔叔和齐婶婶,你们怎会也在这儿?
敢情他识得这男女二人乃是他外公的得力助手。现掌“飞云山庄”鲁西分堂堂主大位的六甲手齐景坤和飞刀廖五姑夫妇。
廖五姑接口笑道:“我的好公子,还不是为了你吗?这些日子,可把老庄主和令堂急坏啦!老庄主飞柬天下分堂,严查你的去处,把咱们整整忙乱了半年,那儿没去寻过?但都找不到你的影子,没想急劲才松了几个月,你却偏偏在这时候露了面,快告诉婶婶,这些日子,你究竟到那儿去玩啦?陶兴和徐仁呢?他们不是跟你在一块儿吗?”
一面说着,一面移动莲步,走到陶羽身边,探出一只白玉羊脂似的玉婉,就要来握陶羽的手儿。
陶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辛弟突然从地上挺身而起,握拳蓄势,横身挡在陶羽身前。
廖五姑显然被他们这意外的举动吃了一惊,眼波流动,看看辛弟一脸狰狞,眉头不觉一皱,诧道:“这是怎么说,才一年多不见,就不认识齐婶婶了吗?”
陶羽略现腼腆地答道:“齐婶婶最好站好说话。我这位朋友性情不太好,说不定会冲撞了婶婶。”
廖五姑“哦”了一声,笑道:“既是公子的朋友,婶婶不会跟他生气,近一月来。令堂得不到你的消息,急得快要疯了,这一下被我找到,不知她要怎样谢我!来!快跟婶婶回济南去,叫令堂来个意外的惊喜,那才有意思呢!”
“六甲手”齐景坤也道:“小庄主,不是我齐叔叔一见面就责怪你,一年多,作至少也该给老庄主或令堂带个音讯,好叫他们安心,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公子饱读诗书,怎的倒把书本上的教训都忘了。“
齐景坤面色冷寞阴沉,说出来的话,也恰如其人,冷冰冰的毫无情感。
廖五站不等陶羽开口,又迳自抢着说道:“正是这话,公子,你不知道你娘有多急,一年中,单这鲁西就来寻了两次……
陶羽心头一震,道:“她老人家到鲁西来过?”
廖五姑道:“可不是吗?你离开飞云山庄不到三个月,她便兼程赶来寻你,前天深夜,又独自到了济南——”说着话,又不自觉举步向陶羽走近。
辛弟突然怒目一瞪,厉声喝道:“站住!拳头扬了扬,并未出手。”
廖五姑脸色一沉,不悦地停了步,道:“哟!你倒顶凶嘛?”
陶羽向辛弟摆摆手,示意他不可妄动,说道:“我正有一件事,要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