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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麟道:“也就因为当年那一次突袭,造成了铁霸王手下弟兄们对李家的误会——”
他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然后又道:“我想跟裴老一起去见见这位莫堂主,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裴君海道:“不瞒李少爷,莫堂主早已经出了家了,如今是四大皆空的出家人,应该是没有什么不方便了。”
李玉麟心头一震,没再说话。
裴君海又道:“李少爷既是要一起去,现在就走吧,请!”
他往后侧退一步,躬下身去。
口口口
“北京城”里的寺院不少,而且都是唐、辽、金时代的古刹。
“北京城”里的寺院虽多,但如果加上有清一代的兴建,那“喇嘛庙”就占去了多数,朝廷虽然仍保留了佛寺、道观,而不敢擅动。
但论起香火之盛,那就比不上“喇嘛庙”了。
这座寺院,既不是“白塔寺”,也不是“法源寺”等出了名的大寺院,而是座小寺院,既不起眼,又残破失修。
如果问问“北京城”的人,可能有一多半叫不出它是座什么寺来,甚至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座寺院。
事实上,有它,它就坐落在东城这条小胡同里。
小院子漆黑,只有佛殿里,跟东北角一间禅房里还透点灯光,只是灯光微弱的可怜。
李玉麟跟裴君海,就落在这个小院子里。
没想到,这么一个残落的小寺院,竟成了昔日叱咤风云,纵横北六省,铁霸王手下十堂,一位堂主的隐居栖身所。
而昔年叱吒风云,纵横北六省,铁霸王手下十堂的一位堂主,也竟成了这么一个残破小寺院里的苦修僧,怎不令人感慨,怎不令人悲痛。
幸亏“穷家帮”总舵来了这么一位巡察,也幸亏有这么一位巡察带领,不然还真不知道,也打听不出京城的这个角落里,有这么一位人物在。
望着眼前的小寺院,眼前的夜色,眼前的微弱灯光,李玉麟忍不住心里一阵难受。
那里,裴君海已然开了口:“和尚,要饭的老朋友夜访。”
只听那间透出微弱灯光的小禅房里,传出个低沉语声:“原来是你,不用等我迎了,自己过来吧。”
显然,他是听见来了人了。
只听见了裴君海一个,没听见还有另一个李玉麟。
这也就显出修为的高下了。
裴君海躬身微微一摆手,跟李玉麟一起走了过去。
快到禅房前的时候,小禅房两扇门呀然而开,一个中等身材的身影当门而立。
藉着禅房里射出来的微弱灯光看,是个和尚,穿一身破旧灰衣的老和尚。
当然,老和尚也看见了并肩走过来的两个人,一怔,道:“这位是——”
就这工夫,裴君海陪着李玉麟已到了禅房门口。
老和尚浓眉大眼,胡子都灰花了。
裴君诲道:“老哥哥,这位不外,辽东李家的李少爷。”
老和尚猛一怔。
李玉麟躬下身去:“李家第三代,晚辈玉麟,见过莫大爷。”
老和尚脸色一变,耸起一双浓眉。
裴君海道:“老哥哥,你已经出家多年了,李少爷是我请来的,谁都明白,也都相信,当年李家那位,绝不会负铁霸王。”
老和尚神色立即恢复正常,合十微一躬身:“阿弥陀佛,两位请进。”
老和尚也侧身后退。
裴君海陪着李玉麟进了禅房。
好简陋的一间禅房,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几只凳子、桌上的几本经书、一盏油灯,再无长物。
入目这些,再看看眼前老和尚,李玉麟忍不住又是一阵难受。
当年那样,如今也不过拥有这些而已,强弱如何,一世英雄又如何?
只听老和尚道:“两位请坐。”
裴君海老实不客气的坐在了那张木板床上。
李玉麟欠身谢了一声,坐在了桌旁。
老和尚道:“陋寺无以待客,还请二位莫怪简慢。”
裴君海道:“都是自己人,老哥哥就别客气了,坐下来听我们的来意吧。”
老和尚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说话,跟李玉麟隔桌而坐。
裴君海道:“老哥哥,莫怪我把李少爷请来,有件大事不得不请老哥哥你帮个忙。”
老和尚合十道:“阿弥陀佛,出家人已多年不问世事,每日价只伴青灯古佛,面对的也只是木鱼贝叶,恐怕帮不上这位李少爷什么忙。”
裴君海道:“老哥哥先别托辞拒绝,铁霸王一生刚直,恩怨分明,就算李家第二代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他英灵有知,也不会迁怒于李家第三代,何况当年事根本就是个误会。”
老和尚浓眉微扬,要说话。
裴君海正色道:“李家第三代一位姑娘,李少爷的令妹李姑娘遭劫持失了踪,铁霸王昔年手下豪雄牵扯在内,这种事你也能不过问吗?”
老和尚呆了一呆,道:“怎么说,李家第三代一位姑娘被人劫持失踪,爷昔日手下弟兄牵扯在内?”
裴君海道:“不错。”
老和尚道:“老兄弟,究竟怎么回事?”
裴君海道:“还是请李少爷告诉你吧。”
老和尚转眼望向李玉麟。
李玉麟微一欠身,当即由乃妹被劫失踪说起,一直说到真正的郝大魁被害灭口。
静听之余,老和尚脸色连变,等到李玉麟把话说完,他立即闭上双目,老脸上闪过抽搐,合十低诵佛号不已。
裴君海道:“老哥哥,这种事,即便李家有对不起铁霸王的地方,要是铁霸王在世,他容得了么?英灵有知,他又能任人破坏他一世的声威英名么?”
老和尚两眼猛睁,老脸上一片肃穆神色,道:“虽然下手的人心狠手辣,不顾结义兄弟情,但是郝大魁他也是死有余辜——”
李玉麟道:“莫大爷,郝大魁身上这面腰牌——”
他就要探手入怀。
老和尚道:“李少爷不必拿给我看,我不用看也知道,那不是当年我们每人一面的那种腰牌。”
李玉麟微一征。
老和尚道:“郝大魁不会想不到李少爷你也知道他的出身来历,既是这样,他示你一面那种腰牌,又有什么意义?”
李玉麟一呆,道:“谢谢您的指点,只是那究竟是面什么腰牌——”
老和尚道:“既不是当年我们用的那种腰牌,李少爷你人现在京里,只往用腰牌的地方去找,应该已不是难事。”
裴君海道:“老哥哥,京里有腰牌府邸、衙门太多——”
老和尚道:“老兄弟,不是我不说,我既然为维护爷的英名声威,就绝不会再有任何保留。实在是这多年来,我真已不过问庙门以外的事,真认不出那是面什么腰牌,不过绝不难知道,他们的人绝对知道,绝对认得出,只找个任何府邸、任何衙门的,绝对能问出这个出处。”
裴君海转望李玉麟,道:“李少爷,我这位老哥哥说的也是理——”
李玉麟道:“那么这一桩晚辈就不敢再麻烦莫大爷,只是另一桩,晚辈刚已在叙述中禀告,关于杜氏兄弟及那位杜凤仪姑娘,莫大爷是不是知道他们的所在……?”
老和尚老脸上再闪抽搐,沉默了一下才道:“我不愿再隐瞒什么,事实上也瞒不了人,说起来令人痛心,爷英灵有知,恐怕也难以瞑目。在他被害后的二十年里,已经有不少人不但弃宗忘祖.而且忘却了深仇大恨卖身投靠,甘为鹰犬了。杜氏兄弟跟郝大魁就是其中的一部分,所以我说郝大魁他死有余辜。”
李玉麟心神为之一震,脱口叫道:“怎么,莫大爷,杜氏兄弟也是——”
老和尚微点头,没说话。
李玉麟道:“可是晚辈刚禀告过,‘查缉营’一名班领……”
老和尚道:“杜氏兄弟跟郝大魁,他们的身份是极度秘密的,就算他们自己是官家人,都未必知道,由我推测,杜氏兄弟跟郝大魁卖身卖命的那个衙门,比‘查缉营’为高。”
裴君海道:“那就是他们的‘侍卫营’了?”
老和尚道:“‘侍卫营’是比‘查缉营’的人高一层,权势也大一级,但他们却未必是‘侍卫营’的人。因为他们当今的这位主子性深沉、人阴狠,登基以来,为巩固权力,铲除异己,广畜鹰犬,规模之大,不下先朝的三厂。”
裴君海道:“老哥哥,难道你真不过问庙外的事了,真能任由他们——”
老和尚老脸又闪抽搐:“说起来也是我的罪过,我愧对爷在天之灵,知道我还活着,人在京里的,只有老兄弟你,现在又多了这位李少爷,否则谅他们还不敢,就是有什么异志萌生,也会等到我死了以后——”
李玉麟目光一凝,双眉剔起:“莫大爷——”
老和尚截口道:“李少爷,杜氏兄弟恐怕是这几个事件的关键人物,很可能,下手杀害郝大魁灭口的,就是他们兄弟,否则杜如奇那个女儿凤仪不可能知道,你只能找到他们,应该就能找到令妹,至少可以从他们兄弟那儿得到些眉目——”
李玉麟忙道:“您可知道他们兄弟现在躲在什么地方?”
老和尚道:“我没有十分把握,不过我可以给您写个地方、写个人,拿着我写的去找他,他一定会让你知道哪儿能找到杜如奇兄弟。”
说完话,他马上起来取过文房四宝,一张两指宽的字条,就在桌子上一挥而就,写好,他拿起来递给了李玉麟。
李玉麟在他写的时候就在一旁看见了,所以接过纸条后也就没看就放进了怀里,欠身道:
“谢谢莫大爷的指点。”
老和尚道:“李少爷不用谢我,我直言一句,不管当年事是不是误会,我为的不是李家,我为的是我们爷的声威英名。”
李玉麟还待再说。
裴君海站起来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