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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不名道:“姑娘,咱们总是要走的,不能老呆在这儿杨敏慧道:“蒙老,我也还存着一线希望,可是我怕,我怕这一线希望幻灭。”
蒙不名苦笑说道:“话是不错,只是……”
杨敏慧一点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喜讯也好,噩耗也好,迟早总会知道的!
我听您的,咱们走吧。”
蒙不名当先迈步往马车行去。
罗汉正在喝酒。
以前他是酒不沾唇,可是现在他爱上了这辛辣的东西。
酒是香醇的,可是在罗汉嘴里,却晶不出它一点香醇味儿。
这个酒棚子塌了一半,可是卖酒的还做着生意,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做生意吃什么。
兵荒马乱的时候,进这个棚子的人少得可怜,可是有一个总比没—个好,现在不就有一个么!
下酒的菜,可怜,两个小碟儿,一碟儿花生,一碟儿盐黄亓在这时候,有胜于无,有这碟儿花生跟黄豆,已经是很不错了。
这个酒棚子紧挨着一棵大树,枝叶茂密,树阴相当浓,日头晒不着,挺凉快的。
这棵大树长在村口,这个村没几户人家,比较大,比较像样的一家,坐落在村西,遥遥地正对着这棵大树。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家大宅院门口来丁一队车马,一辆高篷马车,二三十匹健骑。
罗汉脸正对着那座大宅院,他清楚地看见厂这队车马,他先是一怔,继而两眼之中射出了怕人的光芒。
马车停妥,车里下来个人,是个女的!
砰然—声,罗汉手里的酒杯掉在厂桌上,杯没摔碎,酒却溅厂一身。
他像根本没觉得,两眼瞪得大大地望着那个女的,可是那个女的连停也没停便出几个人拥着进丁那大宅院。
卖酒的过来厂,一股的菜色,哈个腰,赔着笑说道:“客官,你……怎么了?”
罗汉从那座大宅院前收回丁目光,倏然一笑道:“没什么,手滑了,掌柜的,我想在你这儿多坐会儿,行么?”
卖酒的忙道:“行,行,怎么不行,客官爱坐到什么时候,就坐到什么时候。”
罗汉道:“我想坐到天黑,再给我打壶酒来。”
卖酒的答应‘声,提着空壶走了。
口口口
晌午过了,棚子里进来两个人,两个腰佩单刀的黄衣汉子,进棚子一个坐丁下去拿眼直瞧罗汉,另一个‘脚踏在凳子上,粗声粗气地叫道:“喂,长脑袋长腿的给我过来。”
真和气。
卖酒的忙走了过来,搓着手哈腰赔笑:“二位客官是要……”
那黄衣汉子两眼—翻道:“到你这儿来还能干什么,有酒么?”
卖酒的忙道:“有,卖酒的哪能没有酒。”
那黄衣汉子道:“有多少?”
卖酒的赔笑说道:“多得是,二位要喝多少有多少。”
那黄衣汉子道:“好极了,在哪儿?”
卖洒的手往后一指道:“在里头”
他手指处,有一扇垂着布帘的门儿,那是另一小间屋子,其实,与其说是屋子,不如说是草搭的一个四下透风的小棚子。
那黄衣汉子一咧嘴,笑了:“你是个老实人,呆会儿有赏,我们将军今天大喜,找遍了这个鬼地方找不到一壶酒,没酒怎么办喜事儿,如今嘛,合该你走运……”
脑袋一偏,道:“老刘,走,咱们自己搬去。”
那坐着的站了起来。
卖酒的忙道:“酒是一坛一坛的,二十两银子一坛……”
“老刘”一咧嘴道:“刚说你老实,你怎么就不老实了,真是夸不得,要银子啊,我还想伸手冲你要几个呢”
脸一沉,道:“滚—边去。”
一巴掌挥了出去。
“哎哟,”一声,卖酒的捂着脸摔出了老远,倒在那儿怔住了。
两个黄衣汉于进那间屋一人扛一坛走了出来,“老刘”道:“先告诉你一声,两坛酒不够塞牙缝儿的,我们马上再来扛。”
两个人出棚子走了。
卖酒的站了起来,半边脸都肿了。
罗汉淡然说道:“掌柜的,他们是李自成的部下,你怎么冲他们要起戗来了,没伤你的性命你就该知足,有多少酒让他们扛吧,算我的,一坛二十两是不?
呆会儿咱们一块儿算。”
卖酒的一听来人是李白成部下,马上就吓白了脸,罗汉后话说的是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见。
天黑了,那座大宅院里灯光上腾,老远就能瞧得见。
棚子里也点上了灯,那是一只破灯笼,八下透气,烛焰直晃,比役点灯强不到哪儿去。:
棚子里两个人,卖酒的呆坐在一旁,半天,他没说一句话:
罗汉桌子上下酒莱没了,酒壶也空了,他两眼直望着村西那座大宅院,棚子里是够静的,可是那座大宅院里的吵闹声却跟灯火一起上腾云霄。
渐渐地,吵闹声小了,灯火还是那么亮。
罗汉站了起来,右手探怀摸出了一片金叶,往桌上一放,道:“他们搬去的,连我的吃喝,拿去离开这儿到别处讨生活去吧。”
卖酒的霍地站了起来。
罗汉没等他说话,抓起桌上的紫金刀,大步行了出去。
棚子离大宅院,不过百来丈远近。
罗汉放开大步,汲一会儿便到了大宅院前。
这时候,大宅院里静得跟死了一样,听不见一点声息。
罗汉提一口气,身躯窜起,直掠了进去。
他落脚处,是后院,他找的就是后院。
后院里,连上房在内七间屋,每个屋里都亮着灯。
东西四间厢房,门敝着,灯火外,桌上爬的是人,地上躺的也是人,役一个动的。
不花钱的酒,真过了瘾。
罗汉暗暗一声冷笑,举步直闯上房。
堂屋里有灯没人,两边套间都垂着布帘,也一点声息没有。
别人喝醉了,难道新郎、新娘也烂醉如泥不成?紫光一闪,紫金刀出了鞘。
罗汉用刀尖挑开了西套间的布帘,里头黑漆擦的,没人,也没灯。
罗汉回刀挑开了东套间,灯光外泻,他为之一怔。
东套间是新房所在,新房里两个人,一男一女,祖天香坐在床边,脸色白里泛青,闭着一双美目。
那个男的躺在床前地下,好大的个子,浓眉大眼络腮胡,眼蹬着,嘴张着,一动不动。
罗汉一步跨了进去,道:“祖姑娘。”
祖天香身躯一震,倏地睁开两眼,她一怔,叫道:“罗汉,是你……”
罗汉道:“姑娘怎么在这儿,蒙老、杨姑娘跟阿霓呢?”
祖天香微微一笑道:“说来话长了……”
接着,她把跟罗汉分手后的经过,以及她跟蒙不名、杨敏慧赵晓霓怎么分手的,以及分手后的经过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罗汉陡扬双眉,道:“这么说,这个人就是张三勇?”
祖天香点了点头道:“是的。”
罗汉目闪杀机,紫金刀一扬就要劈下。
祖天香道:“不必了,罗汉,他已经死了,何必再让他的污血玷辱了你的宝刀。”
罗汉一怔收刀道:“姑娘,他是……”
祖天香笑笑说道:“我在酒里下了毒。”
罗汉心头一震,道:“姑娘在酒里下了毒,那么外头那些人祖天香道:“这儿除了我之外,恐怕已经没有活口了。”
罗汉悚然动容,道:“姑娘妙计杀贼,令人……”
突然脸色大变,道:“姑娘,令尊跟祖家的人……”
祖天香唇边掠过一丝抽搐,道:“这是喜事,谁能不喝酒。”
罗汉心神狂震,立时怔在了当地。
祖天香浅浅一笑道:“我曾经一再苦劝过他老人家,奈何他老人家不听,与其让他老人家成为千古罪人,将来难以存身,不如……”
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他是我的生身父,我敬他,爱他,我不能让他愧对祖家列祖列宗,我不能让他愧对大明朝朝廷……”
罗汉颤声叫道:“姑娘……”
祖天香接着说道:“罗汉,你别插嘴,趁我还能说话的时候,让我把话说完。”
罗汉机伶一颤,道:“怎么,姑娘你……”
祖天香道:“不该么,阳世不能尽孝,我只有到阴间尽孝去了。’’罗汉一步跨了上去,一指落在祖天香心口。
他以为这下子,一定可以防止意外发生。
祖天香道:“谢谢你,罗汉,只是迟了,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娘,我是我爹一手带大的,我爹没了,我也不愿再偷生苟活……”
罗汉双眉一扬,要说话。
祖天香道:“听我的,罗汉,难道你要让我带着没说完的话走么?”
罗汉突然低下了头。
祖天香道:“别这样,罗汉,人生艰难唯一死,我却把生死看得很淡,固然—身体肤受之父母,人不能轻易言死,可是一个人到了该死的时候,也大可不必畏缩不前,犹豫难决!”
顿了顿,道:“罗汉,现在我要告诉你几句话,你可愿意听?”
罗汉抬起了头,道:“姑娘请说就是。”
祖天香道:“我要告诉你的事,就是你的心胸太狭窄了。”
罗汉愕然说道:“我……”
祖天香道:“罗汉,你要体认一件事,真挚的情爱是不受任何事物的影响的,别说你只是断了一条胳膊,就是你是个不成人形的残废人,阿霓对你的情爱也始终如一,她是十可敬可佩又惨又怜的女儿家,你不应该这样对她。”
罗汉明白了,木木然道:“我是为她着想,为她好。”
祖天香道:“你以为你是为她着想,为她好么?”
罗汉毅然点头,道:“是的。”
祖天香微一摇头,道:“不是的,你错了,你这么做不但不是为她着想,为她好,反而害了她,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