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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和尚无奈退下。
“沈施主。”悟空和尚转望沈胜衣。“你意下如何?”
“看来只好那样了。”沈胜衣也是同意。
朱风却问道:“你猜他们现在走到什么地方?”沈胜衣苦笑。
左边是小路,右边是小河。
路上积雪,河面封冰,两个人走在路边,白衣人在前,金丝燕在后。
这里已是西城之外,西城之郊。
风凄月冷。
白衣人蒙面的白巾已经途中取下,一张脸映着月光,雪一样苍白,冰一样森冷。
金丝燕并不认识这个人,也根本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不惜得罪少林派,冒险来救她。
这个人路上却除了叫她跳车,叫她跟他走之外,还没有其他任何说话。
金丝燕也就跟着来到这里。
这个人虽然素未谋面,最低限度不会是敌人。
不是敌人,就是朋友。
所以她放心。
白衣人似乎漫无目的。
这样走下去实在不是滋味,金丝燕实在忍耐不住,正想问,前面的白衣人倏的停下。
“这里已在城外,少林派的和尚总不致追到这里!”白衣人说话出口,人亦缓缓回过来,望着金丝燕。
金丝燕即时打了一个寒噤。
白衣人的一双眼简直就不像是人眼,也不像是兽眼。
人眼兽眼都是会有变化,有感情,那怕是悲哀、是快乐,是憎恨、是喜悦,抑或是冷酷、是温柔,多多少少总可以看得出来、白衣人的—双眼却完全没有感情,根本没有变化。
“嗯!”金丝燕好容易才应出这一声。“为什么你要救我?”
白衣人—牵唇,笑。
只是嘴唇在牵笑,白衣人死冷的眼瞳之中一丝笑意也没有。
“因为你是沈胜衣的仇人。”白衣人的语声同样没有感情,没有变化。
金丝燕一颗心这才放下,喜问道:“你也是沈胜衣的仇人?”
“是!”白衣人这一声就像是响尾蛇抖动中的尾巴所发出来的声音。
金丝燕听说又是心悸又是心欢,追问道:“你是那一位?”
白衣人右手如挥巨弦,衣襟上一拨,外罩的白衣陡分,露出了内里一身淡青密扣紧身衣衫,交搭斜挂在胸前的十口剑。
剑未出鞘,锋芒还在鞘内,金丝燕已感到了一股森冷杀气,她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试探着问道:“你可是无肠门下?”
白衣人颔首作应。
“无肠君是你何人?”
“是我父亲。”
“无肠公子!”金丝燕总算清楚白衣人的身份。
“江湖中人的确如此称呼我!”白衣人嘴角微唰,又牵出一丝笑意。
金丝燕恍然大悟,道:“据我所知,沈胜衣挑战十三杀手之际,错认无肠也是十三杀手之一,登门挑战,追杀无肠。”
无肠公子那一丝笑意即时唇边凝结,冷冷道:“江湖传言,并非事实,家父是因为败在沈胜衣剑下,饮恨自刎!”
金丝燕并不怀疑,她知道武林中老一辈的名人大抵都是这种脾气,都会采取这个办法。
“胜则荣,败则辱,无肠门中人宁死不辱!”无肠公子冷冷地一哼,接道:“这是我无肠门的信条。”
金丝燕只有点头,道:“江湖传言虽则并非事实,令尊毕竟因沈胜衣方至饮恨自刎!”
“是以我无肠门中人与他誓不两立!”
“应该如此,应该如此!”金丝燕当然大表赞成!
“无肠门中人记恩,记仇,有恩必报,有仇必报!”
“对!”金丝燕大有同仇敌气之意,转问道:“未知这仇,你们无肠门准备如何报?”
“找出沈胜衣剑上的弱点所在之处,我将指名挑战,以祈败他于剑下,杀他于剑下!”
“哦?”金丝燕这一次木无表情,对于无肠公子的壮举好像完全不感光趣。
无肠公子接又道:“这其实才是我要救你的主要原因。”
金丝燕不禁一怔,道:“你是打算从我的口中知道沈胜衣的弱点所在?”
“你倒是一个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最好,不必多作解释。”
“只可惜我根本不能告诉你什么。”金丝燕叹了一口气,“如果我知道他的弱点所在,他早已死在我剑下。”
“天下间没有一样东西可以说是完整,剑法也是一样,你跟他交手,你看他出手,相信已不只一次,以你的见识,大概总可以看出他剑法中最强最弱的地方!”
金丝燕又是—怔,苦笑道:“如果在他也有所谓剑法,的确是不难看得出来,问题是他虽然用的是剑,但使的根本不成剑法!”
无肠公子的眼瞳终于露出—丝诧异之色,道:“这是什么意思?”
“五年前,我败在他剑下的时候,他的剑虽然厉害,还有剑路可寻,但以这半年我暗中窥伺所见,就—如方才清风阁中他格杀十二连环坞邯两个杀手—样,忽而剑,忽而手的,根本就不是正宗剑路子,还有什么法则可言?”
“方才我也在清风阁,不过在一面牌匾之后,没有给你们察觉,我看到你借机越窗脱出。
之后又转回伏身窗外窥伺,也看到沈胜衣格杀那两个十二连环坞的杀手,当时我还以为他只不过偶然这样,现在听你这样说,原来并非今如是,早已如此,|Qī+shū+ωǎng|这看来,他的剑术,已不着形式,到了心剑合一,剑在意先的地步。”
金丝燕苦笑。“只是剑倒还罢了,他的人简直就成了一头刺猬,还得防备他的脚,他的手,纵使他的剑还有破绽,已是将之抵消。”
无肠公子沉吟不语。
“不过,正如你所说,天下间并没有绝对完整的东西,弱点他还是有的,只是并不在剑上。”
无畅公子目光;—闪。“在什么地方?”
“心!”金丝燕—笑。“他的心还不够狠,还不够硬,太多的同情,太多的道义,只可惜现在我见他就得落荒而逃,这一个弱点我已不能再加以充分利用。”
“我根本不能!”无肠公子仰眼向天。“我要公平决斗,我要亲身败他,杀他!”
“这我就无能为力的了。”金丝燕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要与我联手对付他。”
无肠公子淡淡地—笑,忽又问道:“你可知道他出身于那—门哪一派?”
“这却问倒我了。”金丝燕又苦笑。“我也曾在这方面下过一番心思打听,除了知道他一出道就找上‘一怒杀龙手’祖惊虹,以左手一剑接下祖惊虹威震武林的左手一剑‘雷霆三十六击’外,那之前的他完全是一个谜。”
“五年多之前,他一剑横扫你们江南五大高手之后,好像就消声匿迹,直至今年初挑战十三杀手为止,其间有四五年,这一段时间你可知他在于着什么?”
“人生大事。”
“那一种?”
“成家立室。”金丝燕看来真的对沈胜衣下了一番心思,知道的居然不少,随又道:
“他在江宁娶了一个叫做霍秋娥的女孩子做老婆,之后就好像完全绝迹江湖,有人说他做了行商,赚的钱也倒不少。”
“怎么现在又重出江湖?”
“你可有听说过香祖楼这个人。”
“有少许印象。”
“这个人以一柄铁伞称霸一方,听说手底下实在有几下子。”
“他与沈胜衣有何关系?”
“在今年初,香祖楼死在一个职业杀手剑下。”
“职业杀手,可是十三杀手之一?”
“比十三杀手名气更大,前此三年,江湖中人无不闻名变色!”
“到底那一个?”
“银剑杀手孙羽!”
无肠公子面色微变,显然他也听说过这个名气,也惊于这个名字。
金丝燕接着道:“香祖楼死后不久,他的结拜兄弟‘神手’于谦,‘雷鞭’崔群,连同两河有名的豪杰双斧开山马老二,神枪十三郎一行七人昼夜闯入江宁沈家,却一个也不再见出来,而就在当夜,沈家一场大火,烧为平地,邻近的人们当时只见沈胜衣一个人独立在火场之外,也就在那一夜之后,沈胜衣重现江湖,奇怪他五年充剑从商,身手反而更为高强,所以我实在有些怀疑,那五年之间,他不是做了商人,是做了职业杀手,可能也就是那江湖中人闻名色变的‘银剑杀手’孙羽了!”
无肠公子沉吟着没有出声。
“要是这是事实,那么他这五年之间,不单只没有弃剑,反而一直在剑锋之上翻滚,也只有一流职业杀手会像他这样任何环境之下都能够保持冷静,浑身上下都变成了致命的武器,一出手就能置人死地,事实上他的出手无疑就是智慧与经验的结晶!”
无肠公子不觉哦的一声。
“这可能是我胡思乱想,但事实果然如此,那你要在公平的决斗之下胜他,除非当时出现奇迹,又或者你有一番神奇的际遇,否则,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的好,经验与年俱长,五年之后,十年之后,只怕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无肠公子一张脸终于变色。
“所以我以为你最好还是与我联手!”
无肠公子不假思索就摇头,他尽管脸上变色,死冷的眼瞳仍旧不起变化,在他来说,已决定了事情,看来也没有两样。
“这我也不勉强你。”金丝燕耸耸两肩,道:“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都跟你说了。”
“多谢!”无肠公子居然有一声多谢。
“这也算不了什么,你救了我本该我多谢你才是。”金丝燕忽又问道:“打从清风阁开始,你可是一直在我身后?”
“可以这样说。”
“怪不得这么巧。”金丝燕随又问道:“目的也只就是那两个原因?”
“还有第三个原因。”
“哦?”金丝燕望着无肠公子。
无肠公子的眼瞳始终都一样,要想从他的眼瞳推测他的心意根本没有可能,好在他并不吝惜说话,随即道:“你可还记得我救你出险所用的那马车?”
金丝燕一怔,道:“好像我平日所用的那一辆。”
“本来就是。”
“怎么会落在你的手中?”
无肠公子反问道:“那辆马车本来是在什么人的手中?”
“我的四个跟班,”金丝燕试探着问道:“莫非你就是从他们那里取来的。”
“嗯!”无肠公子一点头。
“你认识他们?”金丝燕大感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