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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四阿哥那份阴鸷,隆科多身不由己机伶伶打了个寒颤,他忙把目光移了开去。
只听四阿哥道:“等明天,舅舅尽快把这件事给他办了吧!”
隆科多脱口应了一声:“是!”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略带诧异地一笑道:“舅舅这是干什么,不怕折我么?”
隆科多强笑了一下,没说话。
四阿哥眉宇间飞闪一丝异色:“我明白了,您这就不该,怎么说您总是我舅舅。”
隆科多又笑了一下,还是有点勉强。
纪珠回到了住处。
虽然他明知道雍王府的通知不会来得这么快,至少在今夜不会来,他还是回到住处。
他原想去看看铁英,但是他没去,因为他怕铁英问起万姑娘。
尽管他是不得不骗铁英,但他还是不愿骗铁英。
进了堂屋点上灯,偌大一个住处,只他一个人跟孤灯相对,突然间竟有了孤寂之感,以前他从不曾有这种感觉。
对着孤灯发怔,脑海中思潮汹涌,想芙蓉、想万海若,也想德瑾格格。
当他也想到玉伦老郡主的时候,心里不免泛起一阵歉疚。
老郡主可以不必对他这样,老郡主所以对他如子侄,是缘于当年跟老人家一段未有所成而依然不平凡的交情。
这段交情,从今天看,它胜过了一切,足证论天地间魔力之大,唯“情”之一事。
正这么想着,外头传来一声异响。
纪珠听见了,他并没有熄灯,只扬声问了句:“哪位?”
设人答理,轻捷的步履声却直向上房。
纪珠听得出来,是个女子的步履声,毫不掩蔽,直奔上房,听见问还不答理,足证是熟人,只是,这是哪一位?
纪珠诧异地站了起来,正打算迎出去,门口进来个人,纪珠猛一怔,道:“格格。”
居然是德瑾格格,她一身黑,脸色却苍白得没血色,而且神色冰冷。
“我不想再见你了,但是想来想去,我还是忍不住,非问你个明白不可。” .纪珠道:“格格请坐!”
德瑾像没听见,站着没动,冰冷地道:“我母亲所以有今天,是因为当年跟你爹的那段情,那段情固然由于皇族家法所不容而没成,但是在他们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就算我母亲是一厢情愿,可是你爹对地也有好感,且拿她当知己,为什么你就对我没好感?”
纪珠道:“格格错怪我了,我跟格格无怨无仇,不可能刘格格有成见,何况李家还欠老郡主一份情。”
“那我就更不懂了,究竟是为什么?”
“格格不该问我。”
“这种事发生在你我两个人之间,不该问你,当然就该问我自己,那么是在以后,我自己把事坏了?”
“这么说也太严重了,只能说一开始我很愿意拿格格当朋友。”
“那以后又怎么?怎么得罪了你?”
纪珠要说话,但他不想说,还是忍住了。
“你说呀,为什么不说话?” ,
纪珠还是说了:“只能说,格格傲气凌人,我受不了。”
“其实我也没恶意,我不是那种人,你为什么没有耐心多了解我?”
纪珠没说话,他真没那个耐心,他认为,他不必有那个耐心。
“真要说起来,那不能怪我!”德瑾道:“是皇族的身份害了我,是内城这些谄媚的嘴脸害了我,可是--”
她一顿又接问道:“为什么有些人能受,而你不能受?”
纪珠眉梢儿微扬:“因为我是我,也因为每个人的性情、感受、立场不同。”
“我明白了,你是说你的性情太刚硬,不能忍受,也不必忍受。”
“可以这么说。”
“我明白。”德瑾又道:“碰上这种情形,总有一方要退让,我想过了,我拗不过自己,为了自己,为自己不害自己一辈子,我愿意退让,应该改,我保证,从今以后,你看到的德瑾.将是另一个人,你怎么说,”
纪珠为之心头震动,他没想到德瑾会这样,会这么迁就,做这种退让,他心底有一丝不忍,他道:“我很高兴,也为格格贺。” --‘“你只说这么多,难道你要往后多看看?真要是那样,你说-句,我可以等。”
纪珠心底再起震动:“不,格格,迟了,今生今世已迟了!”
“我懂,你是说你有了芙蓉。”
“是的。”
“不要紧,我不计较,我甚至愿意做小。”
纪珠大惊:“芙蓉是个平民,格格贵为格格。”
“一旦进了李家的门,没有皇族、平民之分。”
纪珠道:“格格知道李家,李家不容子弟这么做。”
“你骗我,也在找藉口。”
纪珠暗暗一叹:“格格,你我之间没有缘份。”
“我哪一点不如人,你为什么就不能--”
“格格,如果真要我说,只能说格格给予我的,已经根深蒂固,我无法改变对你的看法。”
“真无法改变?”
“格格原谅。”
德瑾脸色大变:“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复,真的是你的答复?”
纪珠沉默了一下,他不想伤害她,但是现在他只好伤害她了,他点点头:“是的,格格。”
德瑾脸色铁青,目光怕人:“你可知道,一个女人要是对情绝了望,因爱成仇,她可是会不择手段的报复。”
纪珠入目德瑾的脸色及目光,心里不由一顿,道:“格格,老郡主跟家父--当年事未成,并没有--”
德瑾道:“别人是别人,我是我,要是怕报复,你就--”
纪珠截口道:“格格,李纪珠并不怕报复,我只是珍惜两家几十年不平凡的交情,纵然我屈从在格格扬言报复之下,接受了格格,那又有什么意思?”
德瑾咬牙道:“我不管,我顾不了那么多,你最后答我一句纪珠猛吸一口气,截口道:“我不能误人误己,更不愿伤害格格一辈子。”
德瑾脸色更怕人,一口贝齿咬得格格响:“好--”
她一连说了三声“好”,然后,疾转身,发了疯似的奔出去。
纪珠站着没动,脸上只闪过-阵抽倍。
他知道,德瑾一定会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他不怕,真不怕,但是他不能不为两家这段几十年来不平凡的交情痛心。
这是一间精雅的房舍,既是客厅,又是书房。
书桌上有书,还有文房四宝。
粉壁上,挂着一把长剑。
里头有一间,垂着绣着花的布帘,想必那是卧房。
这时候,布帘一掀,从里头走出个人来,顾长的身材,一袭便装,袖口微卷,人俊逸,还带着几分潇洒。
是纳兰,他走到书桌前,点水磨墨,摊纸抽笔,似乎想写什么。
一个下人打扮的汉子,用红漆盘端着只盖碗进来,一躬身,道:“总座,您的银耳。”
纳兰眼皮没抬:“放在那儿。”
那汉子恭应一声,搁下漆盘,端出盖碗,哈着腰又退了出去。
纳兰濡墨挥毫,笔走龙蛇,转眼间,一阙词填成。
搁下笔,自己看,似乎颇得意,边低声轻吟,边伸手端过盖碗,喝一口,停一下,一阙词轻吟完了,一碗银耳也喝完了。
再喝,碗空了,他为之哑然失笑,放下碗,拿起笔,略加思索,顷刻又是一阙。
这一髑词填好,把笔往笔架上一搁,刚要拿纸,突然,他回手摸脸:“怎么这么热?”
他没照镜子,不知道,他那冠玉似的一张脸,竟带着几分红意。
这是怎么回事儿?
许是一碗银耳喝热了。
他没在意,把袖子卷高了些,领扣打开,应该好些了!但理虽如此,事却不然。
就在这转眼工夫中,他一张脸竟红似八月丹枫,人热、脸红,但是没有汗,额上连一点湿意都没有。
纳兰觉出不对了,猛可站起来,凭他这身修为,居然没站稳,身子摇摇欲倒,他连忙伸手扶住了桌沿。
也就在这转眼工夫中,他人更不对了,全身发抖、牙齿打战、额[:绷起了青筋,一双目光厉芒暴射,望之怕人,尤其一双手,紧扣着桌沿,为之嗤嗤作响,木屑下雨似的纷纷落下。
纳兰他是突然得了什么病,还是一碗银耳汤中了毒?
他喉间发出了低吼,从牙关里送出,话不成声,但隐约可以听出是:“来--人--”
来人了么?来了,进来了一个人,带着一阵香风,美艳绝伦,但一张娇靥却煞白。
她,赫然竟是德瑾格格。
德瑾入目纳兰神态,似丝毫不觉意外,没感诧异,只不带丝毫感情的问了一句:“纳兰,你怎么了?”
纳兰竟机伶暴颤,目光似欲喷火,带着一声低吼扑了过去。
他-身修为高绝,按说德瑾绝躲不过这一扑。
无如,他此刻身子不稳,德瑾轻易躲开了,躲开后,带着一阵香风,避到里头那间;布帘为之轻摆:
纳兰望着那轻摆的布帘怔了一下,低吼声中,跟着扑了进去。
刹时,外间陷入了寂静。
刹时,里间响起了几声布帛撕裂声……
天亮了,日光已照上窗帘。
外间的灯,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熄灭了:
假如掀开布帘往里头那一间看,你一定可以发现,里头是间卧房,精雅的卧房。
此刻的卧房,景象诱人,但却又是那么不调和。
软榻上,一片零乱,被子成堆的掉在地上。
纳兰还穿着衣裳,但等于没穿,爬伏在那儿,很安静,似乎睡得很香甜。
德瑾坐在软榻的一边,身旁地上是一块块撕碎的衣裳,她围着一块白绫,赤露着香肩,肌肤凝脂,晶莹如玉。
她一头秀发蓬散,大部分垂落在背后,脸色还是那么木然,却更见苍白。
一切是那么静,一切是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