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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告诉他的话。格得讲完后便陷入沈默和沈思,一个钟头接着一个钟头凝望航线前方的大梅。有时候,费蕖彷佛觉得他朋友已经跨越未来的海浪、哩程和灰暗的日子,见到了他们追寻的东西,也见到了这趟旅程的黑暗尽头。
他们在恶劣的天候中航经寇内岛与够斯克岛之间,雨雾交加中,他们看不见这两座小岛,第二天才晓得他们已经通过了,因为他们看见前方的小岛上有峭壁,一大群海鸥在上方盘旋飞翔,嗷叫声从远方的海上就可以听见。费蕖说:“依外形来看,那一定是埃斯托威岛,‘末境’。这座岛在地图上的东边和南边都空无一物。”
“但岛上的人或许知道更远的陆地。”格得回答。
格得的口气带着不安,费蕖乃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格得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仍然犹疑怪异。“不在那里,”他凝视前方的埃斯托威,把那座岛看穿,看透。“不在那里。不在海上。不在海上,在陆上。哪一块陆上?在开阔海的源泉之前,超越起源,在日光大门之后……”
说完,格得陷入沈默。等他再度开口时,声音才恢复正当,宛如刚摆脱某个咒语或视象,而且已经记不清楚了。
埃斯托威的港口位在岛屿北岸的一处河口,两边是磷峋的高岩。镇上的房舍一律面向北方与西方,好像表示这个岛屿虽然地处偏远,但面孔永远转向地海,朝向人类。
在没有船只敢在附近海面活动的季节,有陌生人抵达埃斯托感,自然引起了骚动和惊慌。妇女全待在用枝条搭建的小屋里,窥看门外动静;小孩藏在妇女的裙子背后。两名陌生人由海岸上来时,妇女都害怕得退到小屋的阴暗处。衣衫褴褛,勉强抵挡寒冷的男人,严整地把费蕖与格得团团围住,每个人手里都握着石制短斧或贝制短刀。可是,一旦恐惧消退之后,他们便热烈欢迎这两位陌生人,并且问个不停。很少有船只来到他们岛上,连索德斯岛和罗洛梅尼岛的船只也很少来。他们没有东西可以交易青铜或上等器皿,甚至连木材也没有。他们的船只是用芦苇灭成的轻便小舟,要是能够搭乘这种小舟到够斯克或寇内岛,就是勇敢的水手了。他们就在此处孤伶伶地世居在各种地图的边缘上。他们没有女巫也没有术土,而且好像没认出象徵这两位年轻巫师身分的手杖,他们欣羡那两只巫杖,仅因为是以木头这种珍贵的材质制成。他们的首长或岛主非常年老,全岛唯有他见过群岛区出生的人。因此,格得对他们而言是个奇景,那些男人回家把儿子带来瞧瞧这个群岛人,好让他们年老时仍记得他。他们不曾听说弓忒岛,只听过黑弗诺与伊亚,还错把格得当做黑弗诺的领主。格得尽力回答连自己也没见过的白色之城的问题;但是到了傍晚,他开始浮躁不安,等到大冢拥挤地在宿处的火坑四周围坐,用仅有的燃料羊粪和草捆燃烧而产生的熏臭温暖中,他才终于问村民:“你们岛屿的东边是什么?”
大家都沈默,有的人咧嘴而笑,有的人神情凝重。
老岛主回答:“海洋。”
“再过去没有陆地?”
“这里是‘末境’,再过去没有别的陆地,只有海水一直延伸到世界的尽头。”
“爸,这两位是智者,”一名较年轻的男人说:“他们是水手、航行家,说不定他们知道我们不知道的陆地。”
“这块陆地的东边没有陆地。”老人说道,他久久注视着格得,也没有对他多说。
两个伙伴当天晚上睡在烟熏而暖和的宿处。天还未亮,格得就摇醒朋友,低声说道:“艾司特洛,起来了。我们不能待下来,得走了。”
“干嘛这么快走?”费蕖睡意浓浓地问。
“不快,已经晚了。我跟得太慢,它已经找到逃避我的路,而且要藉此致我于死。决不能让它逃走。不管多远,我都一定要跟着他。要是我跟丢了,我也会迷失的。”
“我们到哪里去跟?”
“向东,快。我已经装满水袋了。”
两人离开宿处时,村民都还没有醒来,只有一个婴孩在某间小屋的黑暗中哭了一会儿,之后又归复沈寂。两人就着暗淡的星光,寻路往下到溪口,把牢系在岩石石堆中的“瞻远”解开,推进漆黑的水中。于是,他们就在休月的第一天日升之前,由埃斯托威岛启程东行,进入开阔海。
当天天空晴朗无云。冷冽的自然风一阵阵由东北方吹来,但格得早已升起法术风,自从离开手岛以后,这是他第一次运用法术。他们朝东方疾驶。阳光照耀海浪,船只飞奔造成泼雾巨浪,他们可以感觉船只与拍打的大浪一同哆嗦。但这条船不负建造者的承诺,勇猛前行,而且与柔克岛任何一艘用法术编构的船只一样,能诚实不欺地回应法术风。
那天早上,格得完全没有说话,只有持咒更新法术风,保持船帆的力道。费蕖则在船尾补眠,虽然睡得不安稳。中午,他们吃东西。格得颇为节省地分配食物,此举含意明显,两人嚼着咸鱼和小麦骈,谁也没说什么。
整个下午,他们向东破浪前进,完全没有转向或减慢速度。有一次,格得打破沈默,说道:“有些人认为外缘陲区以外的世界全是没有陆地的大海。但有些人却想像,在世界的另一面还有别的群岛区,或其他尚未发现的广大土地。你赞同哪一方?”
“在这个时候,”费蕖说:“我赞同世界只有一面;要是航行过远,那个人就会跌出边缘。”
格得没有笑,他已经完圭失去欢欣了。“谁晓得在那里会碰到什么?不会是我们这种一直守着自己的海岸和滩头的人。”
“曾有人想要寻找答案,却还没有回来。也没有船来自于我们不知道的陆地。”
格得没有回答。
整天整夜,强大的法术风都载送他们凌越大浪,向东前进。格得由日暮一直看守到黎明,因为夜间,那股牵引或驱迫他的力量增强了。他一直观看前方,虽然在无月的夜晚,他的眼睛和船首两旁所画的眼睛一样,都看不到什么。破晓时,他黝黑的面孔因疲倦而苍白,而且冷得全身缩成一团,几乎无法舒展身体休息。他无力地对费蕖说:“艾司特洛,法术风保持由西向东吹送。”讲完便睡了。
太阳没有升起,不久,雨水由东北方斜打船首。那不是暴风雨,只是冬季漫长寒冷的风雨。不一会儿,这条开放的船里,所有的东西都湿透了,纵然有他们买的焦油帆布遮盖也没有用。费蕖觉得自己仿佛也透湿到骨子里;格得则在睡眠中打着哆嗦。狂暴的风挟带着雨不停吹来,费蕖基于对朋友的同情,也可能是同情自己,企图稍微转移风向,但尽管他听从格得的意志,可以保持强大稳走的法术风,他的天候术在距离陆地这么远的海上,力量却很小,开阔海上的风并不听从他的咒语。
见此,一股恐惧爬进费蕖心中,他开始怀疑,要是他和格得继续一直远离人类居住的陆地,他们还能剩下多少巫术力量?那天夜里,格得再度看守,整晚都保持船只东行。天亮时,自然风不知何故减弱,太阳有一阵没一阵地照射;但汹涌的大浪翻腾得异常高昂,使得“瞻远”必须倾斜,爬上山丘般的浪头,悬在山巅,继而突然陡落,下一波浪来再爬上去,再下一波,再下一波,了无止境。
那天傍晚,费蕖在长久的沈默之后开口了。“我的朋友,”他说:“有一次,你好像很肯定地说过,我们最后一定会到达陆地。我不怀疑你的远见,但照这情况看来,那恐怕是个幌子,是你追随的东西制造出来的骗局,诱使你前进到一般人无法航行的海洋。因为一到陌生的奇异海域,我们的力量就可能改变而减弱,但黑影却不会疲累、不会饥饿、不会溺毙。”
他们俩并肩坐在船梁上,但格得却好像由远处越过深渊,注视费蕖。他的双眼忧虑不安,回答相当缓慢。
最后他说:“艾司特洛,我们很靠近了。”
听格得这么说,费蕖明白事实如此,不由得害怕起来。但他却把一只手放在格得肩上,说:“嗯,那就好,那就好。”
当天晚上,仍由格得看守,因为他无法在黑暗中成眠,到第三天早上他仍然不肯睡。他们依旧不停地越海疾驶,费蕖讶异格得的力量居然能一个钟头接着一个钟头地操作强大的法术风,因为在这开阔海上,他只感到自己的力量完全削弱,不听使唤。他们继续前进,前进到好像连费蕖也渐渐认为格得说过的话会应验,而他们正前往海烊的源头之外,向日光的大门背后东行。格得在船里保持向前,始终注视着前方。只不过,他现在不是看着海洋……或者说,不是费蕖所见,海浪淘淘直达天际的海洋。在格得眼里,苍茫的大海和天空被一层黑暗的幻象覆盖遮蔽住,而且黑暗一直扩大,遮蔽物一直增厚。费蕖完全看不到这景象,只有在注视朋友的面孔时,才会刹时见到那层黑暗。他们继续前进,不停前进。虽然同一股风载送同一条船的两个人,但仿佛费蕖藉自然风向东,而格得却独自进入一个没有东方西方、日升日落、星起星沈的领域。
格得突然在船首站起来,出声念咒,法术风于是止息。“瞻远”失去航行的方向,就像木板一样,在澎湃的波涛上高举又落下。自然风尽管照旧由北方强劲吹来,船帆却松垂下来,没有动静。船悬在波浪上,任由海浪大幅缓慢摆动而摇晃,但未朝任何方向前进。
格得说:“把船帆降下来。”费蕖迅速照办。格得自己则取桨安入桨座,弓身划桨。
费蕖极目四望,只见巨浪淘天翻地,他不了解为什么现在要划桨前行。但他静静等候,不多时,他注意到自然风渐渐转弱,巨浪慢慢减少,船只起伏也愈来愈小,最后,海水几乎静止,船只好像在格得有力的划桨动作下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