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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林中的艰苦岁月-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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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疟疾整天打哆嗦。但尽管我能听到牙齿令人讨厌地咯咯作响,我还可以笑,你会猜想这堆牙齿正争吵着看谁先从嘴里掉出来。这种哆嗦狂是这个新国度吸引人的主要方面。”

“恐怕,”我说,看出他变得那么苍白,消瘦,“这里的气候适应不了你?”

“我也适应不了它。好,我们应该马上逃离这儿,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正要回英格兰。”

“不可能!”

“千真万确。”

“那农场——你打算怎么办?”

“卖掉。”

“你的设备呢?”

“也卖掉!”

“卖给谁?”

“卖给能把它们照看得比我强的人。啊!如此的国度,如此的人民,如此的流氓!还比不上澳大利亚。在那儿,你知道谁是老主顾,而在这里要辨别才知道,他们竟如此行骗!上帝原谅他们吧!我根本没法把钱看住,他们想方设法骗走了我所有的东西,我回家的钱都快不够了。我买了只小狗熊,以应付最坏的事情发生,那可真是只好熊,能保证我和我叔父彼此之间相安无事。你应该去看看熊,他就呆在隔壁马棚里。”

“明天我们再去看布伦熊,今晚还是说说你的事,还有你在丛林里的生活。”

“慢慢地你会知道。我不擅长讲述历史,”他伸了伸腿,打了个呵欠,继续说道,“更不会写传记,我从来就找不到合适的词去描述事实。不过我还是尽我所能试一下,注意说错,不要笑话我。”

我们保证要严肃听讲。看着汤姆·威尔逊,听他说话,此时想严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给我们不连贯地讲了他的经历:。

“我的麻烦是从海上开始的,一路很顺,诸事都顺。就是我那可怜的狗,美丽的女公爵。四足动物中的美人,与世长辞了。我想为她举行葬礼,但大副不让,那个狗娘养的!他还威胁要把我和那死狗一道扔到海里去,那个粗鲁的恶棍坚持把我的狗朋友叫死狗。余下的航程中,我再也没跟他说话。在我到这里之前,再没发生过什么值得一说的了。在这里我碰到一个朋友,他认识你兄弟,我就和他一同出发去丛林地带。在路上我们遇到许多愚人村来的聪明人,他们大多都是要去丛林,因此我也觉得挺高兴,因为至少可以说我没有落伍。有位先生为人和善,着迷地谈论著丛林的一切,这就成了我们一路上闲聊的中心内容——丛林多么美丽,多么宽阔,定居在那里的人们生活多么舒适,自食其力。他的话说得我心旷神怡,整天什么事都没干,一路唱‘丛林生活之歌。’我唱着进入了丛林,但不久便如爱尔兰人所说的,学会用悲腔唱老调了。”

他又停了好一阵子,此间汤姆似乎是让往事搅得心烦意乱,他靠在椅背上,情不自禁地不时发出空洞的大笑。

“汤姆,汤姆!你疯了吗?一我丈夫摇着他说。

“我从来没正常过,这点我知道,”他答道。

“你知道我们全家都这样,还是让我笑个够吧。丛林,哈。哈!我过去时常在林子里漫步,打猎,尽管我从未找到一只猎物,因为那里的鸟兽可不像我们这些英国移民这般傻。我偶然想起你们要来这儿的林子里度过后半生,就会停下脚步,捧腹大笑,笑得林子里都回响着笑声。这成了我惟一的慰藉。”

“噢!我的老天!”我说,“我们别去丛林地带了。”

“要是去了你会后悔的,”汤姆接着说,“不过先让我接着往下说。在到目的地之前,我累得快要散架了。最后十二英里断断续续全是泥坑,泥坑上搭着木排,用来支撑肢体,叫做木排桥,真是有独创性的发明。请注意这东西比衣服裤子还重要,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上面,心想没裤子也可以到达目的地,没这些木排桥就到不了。到那位先生那里时已是夜里了,我又累又饿。从河上飞起一群又一群的蚋,对我始终关怀如一,叮得我满脸起泡,面目全非。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洗洗,换换衣服,但这地方毫无隐私可言。在丛林里什么东西都是公共的,就连床都不得不与人共享。床就放在公共寝室的地板上,想想吧!一个公共寝室!——男的、女的、孩子只隔着个帘子摆摆样子。噢,上帝!想想那些声音,呼噜、啼笑、嘟囔。还有喷烟吐雾的,再想想腿踢、肘撞,挤作一团,那令人窒息的热气,还有蚊子伴着该死的嗡嗡叫声,加在一起你就能想象出我到达丛林第一晚所受的煎熬。

“同你要对付的恶劣行径相比,上面这些连一半都算不上。夜半时分还有人打搅你,他们比蚊子还讨厌,你必须压住恼火,但这比又热又问的房间还令人难受。一天三顿,全是猪肉,难怪犹太人要避开这种肮脏的畜牲,他们真是美食家。猪肉,早上、中午、晚上全是猪肉,泡在猪油里。真应该治一治那成天吃美味鹑鸡还满腹牢骚的主教,让他整天吃猪肉。在丛林里呆上三个月后,他准会去当隐士,以避免见到可怖的猪肉。难怪我这么瘦,我总是饥肠辘辘,因为不爱吃油馅饼和猪肉,还有那没发酵的恶心的面包,以及用煎锅制成的美其名曰蛋糕的东西。

“我从前对尽是猪肉的饭食恐怖至极,所以,每当我看到有人做饭时,我就赶紧跑到独木舟上,希望把头脑里与这猪肉饭相关的所有记忆都扔到水里。可是在这里,飞禽走兽都大着嗓门叫:‘猪肉、猪肉、猪肉!’

那位先生劝他的朋友不要因为诸如此类的小不如意而放弃这片国土,毕竟这些只是小痛痒,很容易承受。

“容易承受!”威尔逊义愤填膺地大嚷道,“你去尝尝那滋味,再来跟我谈这个。我可曾试着用极大的涵养来忍受,但没用。我嘟嘟暧嚷搅烦了所有的人,房子里的妇女们也经常告诉我绅士老爷要是不能忍受这些小痛痒,就不该跑到这个国家来。我应该像蝴蝶飞到蜂房一样,在这里当个好居民。在丛林里不可能吃好穿好,人们应该学会能找到什么就吃什么,尽管衣衫褴褛、肮脏不堪也应心满意足,就像丛林中的邻居一样。他们总是这样说,以至‘丛林’这个可怕的词成了我们头脑中所有可憎、令人反感的词汇的同义词。

“根本不可能拥有自己的东西。小孩子把我的书拆散了架,为的是要看其中的图片。一个冒冒失失、光着腿的爱尔兰女佣拿我的毛巾擦碟子,用我的衣服刷给皮鞋擦油,那油是她用煤灰和油脂拌成的。我想我还是离开,到属于我自己的地方呆着为好,所以经人介绍我就买下了一个荒凉的农场,花了两倍的价钱。我去察看我那块地产,发现那里没有房子,要等到秋天才能盖起一座,清理出几亩地来耕种,所以我还是回老家算了。

“树林里打不到什么东西,我决定去钓鱼,聊以自慰。但那位先生不能总将他的独木舟借给我,除此又找不到其他的船。我就着手自己造一个,以打发时光。我买了斧子,又到树林里去找棵树,在离湖大约有一英里远的地方,我找到一棵从未见过的大松树。我一辈子就砍过这么一棵树,也只会砍这么一棵,所以,我真是不太情愿动用我从未干过这种事的手。但我还是干了,并向上帝祷告,希望树倒下来时,别把我砸死。开始干时,我想我还是满可以造个大点的船,但我算错了树干的长度,也忘了去量一下那位先生的船有多长。我花了六个星期才将树干掏空,完工了。它有小军舰那么长,太笨拙了,就是全村里的牛一齐上阵也没法将它拖到水里。在我辛勤劳动并与林中恶魔般的纳、白岭还有蚊子的殊死搏斗之后,我的船却成了个毫无用处的纪念碑,记载着我的辛勤劳累。但更糟糕的是,早起晚归的干活弄得我精疲力尽,结果染上了疟疾,这就使我更加厌恶这块土地,于是我以低价卖了农场和所有破烂东西,买了布伦熊好在回家路上给我做个伴。折磨人的发烧好了后,我就启程了。”

给他讲道理或劝谏都是徒劳的,不能阻止他回家,他简直和那熊一样固执。

第二天早晨汤姆带着我们去马棚看那只熊。这个来自森林的居民被拴在食槽上,手掌中抓着个玉米棒子,老老实实地啃着。它蹲坐在地上,真是与人有些相似,还用一种严肃、又加点忧伤的眼神望着我们。尽管荒唐透顶,汤姆与那熊确实非常相似。我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什么也没说,不过汤姆明白我们的意思。

“不错,”他说道,“是极像;我买他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可能我们是哥俩。”说着就把拴熊的链子抓在手中,不断地抚着那熊,友爱得像兄弟一般,但那熊低声吼叫着,一点儿都不领情。

“他不会拍马屁,只会讲实话,还挺忠诚,大自然的孩子,当我的朋友大合适了。我真正认可的加拿大人就这么一个。”

随后的一小时中,疟疾发作,可怜的汤姆抖个没完,以后的几天里他都情绪低落,于是我开始寻思他可能再也没法见到故土了。不过汤姆在这些痛苦面前倒十分达观,身体好些的时候总是与我们在一起。

一天我丈夫出去了,他是陪一位先生去看一块农场,就是后来买下的那块农场,这样我们就不得不鼓起饱满的精神自己打发这一整日的漫长时光。当地的报纸无聊乏味,那时我对它简直毫无兴趣。但那些恶语伤人式的手笔着实让我既吃惊又恶心,在这里出版自由登峰造极,在比较文明的社区里达不到这么自由的程度。

在加拿大,男人可以通过报纸用大家都明白的下流话管别人叫流氓、恶棍,报纸是种安全阀,从中发泄出极坏的情绪和恶劣的情感,使之四处弥漫,却不担心挨鞭子抽,这样便导致了在本地司空见惯的事,某位编辑骂与之对立的同行为小偷,叫他卑躬屈膝的小人——爬虫——诽谤者——受雇的撒谎小贩;骂他的报纸是制造污言秽语的机器,可耻的腐败机器,和他的业主与公司一样卑贱、无耻。我现在手中拿着的这张报纸就充斥着这样的词句,但却厚颜无耻地美其名曰“改革者”——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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