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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环曲-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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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地之上,顿时又自寂无人声,“神刀将军”胜奎英右掌一横,左掌搭住刀尖,往刀鞘一凑,“呛嘟”一声,长刀入鞘,大步走到一直默默静坐的那些黑衫黄中汉子身前,沉声叱道:“快将那边洞口火势弄灭,人洞寻人!”

黑衫汉子们一个个却仍盘膝而坐,不言不动,竟似未曾听到这番言语一般,胜奎英浓眉一扬,厉叱:“听到没有?”

黑衫汉子们仍然一无回应,尉迟文一步窜来,双锏交击:“挡”地一响,响声未绝,黑衫黄中汉子群中,突地响起一个粗壮之声:“要杀我等头颅容易,要使我等听命于帮主以外之人,却是难如登天!”语句简短有力,字字截金断铁,柳鹤亭不禁暗中喝彩,这般人若论武林地位,虽不足道,但若论江湖道义,岂非还要远在那班满口仁义、满腹奸诈、言行不符、反覆无常的武林高手之上!

只见那白衣入目送“幽灵群鬼”走尽,长袖飘飘,转身走来,尉迟文、胜奎英齐地退步躬身,对此人的恭敬,竟似不在项煌之下,白衣人对此二人,却是漫不为礼,右掌微提,剑尖在地面轻轻一点,口中简短地吐出四个字来:

“谁是帮主?”

黑衫黄中汉于群中,又有人朗声说道:“大帮主已去谷外,留言我等,静候于此,二帮主入此洞中,不知凶吉——”

语声未了,白衣人突地冷“哼”一声,右掌一翻,掌中长剑,剑长上挑,剑柄脱手,白衣人拇、食、中、三指轻轻一挟,挟住剑尖,脚下连退三步,右臂倏然抡起,长剑竟然脱手飞出!

柳鹤亭见他倒转掌中长剑,方自愕然不明其意,突见一道青碧剑光,划空而过,竟闪电般向自己隐身的这片山石飞来!

剑身划过山石,“呛”地一声清吟,激起一片火花,竟又匹练般向来路飞回。

柳鹤亭心头一跳,知道自己行藏,已被这静如山岩、冷如玄冰、剑法造诣已炉火纯青的白衣人发现,只见白衣人手掌微招,这道匹练般的剑光,竟神奇地飞回他手掌之中,轻轻一抖,剑光点点,漫天飞舞。

白衣人头也不抬,冷冷说道:“躲在石后的朋友,还不现身?”

陶纯纯轻叹一声,仰首道:“这人当真厉害得紧!”

柳鹤亭一面颔首作答,一面心中思忖,沉吟半晌,突地长身而起,轻轻掠到山石之上,山风吹动,吹得他衣袂飞扬,发丝飘舞。

尉迟文、胜奎英仰首而顾,齐地变色惊呼道:“原来是你!”

白衣人剑尖又自缓缓垂落地上,仍旧头也不抬,冷冷说道:“朋友既然现身,还不下来?”

柳鹤亭朗声一笑,道:“阁下剑法惊人,神态超俗,在下早已有心下去参见,此刻既蒙宠召,敢不从命!”目光下掠,只见自己立足的这片山石,离地竟有数十丈左右,势必不能一掠而下,不禁剑眉微皱地沉吟半晌,一面回身俯首,轻轻问道:“纯纯,下去好么?”

陶纯纯秋波微转,含笑道:“你既已对人说了,焉有不下去之理。”纤腰微拧,亦自掠上山石,白衣人剑尖在地面左右划动,既不出言相询,亦不仰首而顾,陶纯纯秋波再次一转,探首下望,突地低语道:“这人头顶发丝已经灰白,年纪想必已不小,武功也似极高,但神情举止,却怎地如此奇怪,难道武功高强的人,举动都应特殊些么?”

柳鹤亭暗中一笑,心道:“女子当真是奇怪的动物,此时此刻,还有心情来说这些言语,一面却又不禁暗赞女子之心细,细如发丝,自己看了许久,毫未发觉,她却只瞧了一眼,便已瞧出人家头上的灰发!”

白衣人虽仍心平气静,胜奎英、尉迟文却已心中不耐,两人同声大喝:“陶姑娘——”尉迟文倏然住口,胜奎英却自接口喊道:“你不是和我家公子在一起么?此刻他到哪里去了?”

陶纯纯轻瞟柳鹤亭一眼,并不回答山下的喝问,只是悄语道:“如此纵身而下,落地之后,只怕身形难以站稳,别人若是乘隙偷击;便极可虑,你可想出什么妥当的方法么?”

柳鹤亭微微一笑道:“为人行事,当做即做,考虑得大多了,反而不好,我先下去,你在后面接应,除此之外,大约便只有爬下去了,”

陶纯纯嫣然一笑,竟示赞许,只见柳鹤亭胸膛一挺,深深吸入一口长气,撩起衣袂,塞在腰畔丝绦之上,双臂一张,倏然向下掠去!

这一掠之势,有如大河长江,一泻千里,霎时之间,便已掠下十丈,柳鹤亭双掌一沉,脚尖找着一块山石突出之外,一点又落。

只听白衣人又自冷冷道:“你尽管跃下便是,我绝不会乘你身形不稳时,暗算于你!”

话声方落,柳鹤亭已自有如飞燕一般跃落地面,向前冲出数步,一沉真气,拿桩站稳,朗声一笑,口首说道:“小可若恐阁下暗算,只怕方才也就不会跃下了!”

白衣人“嗯”了一声,亦不知是喜是怒,是赞是贬,突地回转身来,面向柳鹤亭冷冷道:“朋友果然是一条汉子!”

两人面面相对,柳鹤亭只觉两道闪电般的目光,已凝注自己,抬目一望,心头竟不由自主地为之一惊,方自站稳的身形,几乎又将近摇晃起来,原来这白衣人的面目之上,竟戴着一面青铜面具,巨鼻狮口,闪出一片青光,与掌中剑光相映,更显得狰狞刺目!

这面青铜面具,将他眉、额、鼻、口一起掩住,只留下一双眼睛,炯然生光,上下向柳鹤亭一扫,冷冷又道:“项煌殿下,是否就是被朋友带来此间的?”

语声虽清朗,但隔着一重面具发出,听来却有如三春滴露,九夏沉雷,不无稍嫌沉闷之感:但这两道目光,却正又如露外闪光,雷中厉电,柳鹤亭只觉心头微颤,虽非畏惧,却不由一愣,半晌之后,方自回复潇洒,微微一笑,方待答话!

哪知他语声尚未发出,山腰间突地响起一阵脆如银铃的笑声,众人不觉一起仰首望去,只见一片彩云霓裳,冉冉从天而降,笑声未绝,身形落地,柳鹤亭伸手一扶,陶纯纯却已笑道:“项殿下虽与我等同来,但……”秋波转处,瞥见白衣人面上的青铜面具,语气不禁一顿,娇笑微停,方自缓缓接道:“但他若要走,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白衣人冷“哼”一声,目光凝注,半晌无语,只有剑尖,仍在地上不住左右划动,丝丝作响,响声虽微弱,但让人听来,却只觉似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刺耳之感,似乎有一柄无形之剑的剑尖,在自己耳鼓以内不住划动一般。

他面覆青铜,教人根本无法从他面容变化中,测知他的心意,谁也不知道他对陶纯纯这句听来和顺,其实却内藏机锋的言语,将是如何答复,将作如何处置,谷地之中,人人似乎俱都被他气度所慑,数百道目光屏声静气,再无一道望向别处!

此种沉默,最是难堪,也不知过了许久,白衣人掌中剑尖倏然顿住不动!

丝丝之声顿寂,众人耳中顿静,但这令人刺耳的丝丝之声,却似突地到了众人心中,人人俱知他将说话,他究竟要说什么,却再无一个知道。“要知愈是沉默寡言之人,其言语便愈可贵,其人著论武功、气度俱有慑人之处,其言之价,自就更高,柳鹤亭嘴角虽带笑容,但心情却亦有些紧张,这原因绝非因他对这白衣人有丝毫怯畏,却是因为他对寡言之人的言语,估价亦自不同!

只有陶纯纯手抚云鬓,嫣然含笑,一双秋波,时时流转,似乎将身外之事、身外之物,全都没有放在心中。

只见白衣人目光微抬,闪电般又向柳鹤亭一扫:缓缓说道:“阁下方才自山顶纵落,轻功至少已有十年以上造诣,而且定必得自真传,算得是当今武林中的一流人物!”

众人心中不禁既奇且佩,奇的是他沉默良久,突他说出一句话来,竟是赞扬柳鹤亭的言语,佩的是柳鹤亭方才自山顶纵下之时,他头也未抬,根本未看一眼,但此刻言语批评,却宛如目见。

就连柳鹤亭也不免暗自奇怪,哪知这白衣人却又接道:“是以便请阁下亮出兵刃——”语气似终未终,便又倏然而顿,身形卓立,目光凝注,再不动弹半分!

柳鹤亭不禁为之一愣,但觉此人说话,当真是句句简短,从不多说一字,却又是句句惊人,出人意料之外,赞赏别人一句之后,立刻又要与人一较生死!

他心意转处,还未答话,却听陶纯纯又自含笑说道:“我们和你住日无冤,近日无仇,而且可说是素不相识,好生生的为何要和你动手?”

白衣人目光丝毫未动,竟连望也不望她一眼,冷冷道:“本人从来不喜与女子言语——”语气竟又似终未终,但人人却尽知其言下之意。

陶纯纯秋波微转,含笑又道:“你言下之意,是不是叫我不要多管闲事?”

白衣人冷“哼”一声,不再言语,目光如电,仍笔直地凝注在柳鹤亭身上,仿佛一眼就要看穿柳鹤亭的头颅似的。

哪知他这种傲慢、轻蔑之态,陶纯纯却似毫不在意,竟又轻轻一笑道:“这本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与我本无关系,我不再说话就是!”

柳鹤亭微微一愣,他本只当陶纯纯虽非骄纵成性之女子,但却也绝无法忍受一个陌生男于对她如此无理,此刻见她如此说话,不禁大感惊奇,他与陶纯纯自相识以来,每多处一刻,便多发觉她一种性格,相识之初,他本以为她是个不知世故、不解人情、性格单纯的少女,但此刻却发觉不仅胸中城府极深,而性格变化极多,有时看来一如长于名门、自幼娇纵成性的人家闺秀,落落风范,却又惯于娇嗔!

有时看来却又有如涉世极深,凡事皆能宽谅容忍,饱经忧患的妇人!洞悉人情,遇事镇静!

一时之间,他但觉他俩虽已相爱颇深,却丝毫不能了解她的性情,不禁长叹一声,回转头去,却见那白衣人仍在凝目自己,剑尖垂地,剑光如水!

时已过午,阳光最盛之时已去,夏日既过,秋风已有寒意。

一阵风吹过,柳鹤亭心头但觉气闷难言,泰山华岩,祁连莽苍,无数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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