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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连秀珠竟也进来了;他卖皮鞋;算是跟他的老本行还保持着瓜葛。
以后几年间曲江市场形成了浙江帮、兴化帮和扬州帮;东连这一帮人就是兴化帮的中坚和元老;很有些名气。
东连和小琴认识了没几天就睡到一起了;除了没拿结婚证没办喜酒;跟夫妻没有两样。东连劳改回来后小琴提出结婚;东连说咱们先好好做生意;等余到两三万块钱再结吧;要结就结得红红火火的;铺张一点;两边多请些干部庄客;不要让人看他东连劳过改了就瞧不起他。小琴就依了。两个人在床上用功都拿捏着小心;以免怀孕麻烦。但百密总有一疏;今年春节小琴发现好些日子不来月经了;到医院一查:有了。大概就是东连服刑回来那阵子;两人饥渴;天天要弄;不曾注意得好。小琴问东连怎么办;要不要趁早弄掉;东连却瞪了眼:养啊;伢子都是头胎好;万一又是个男娃弄掉了岂不是要恨一世?于是就开始筹划;要在二月这个菜花遍地黄的日子里先把婚礼办了。
德宏、绕锁和秀珠都没回来参加婚礼;预先在扬州就把贺礼买给东连两口子了;生意人最怕歇摊关门;老客户来了找不到人说不定就会流失到别家去了;正好还能帮东连家代出摊子;三个人的摊位都连在一起。
马锁回来了;他不要紧;市场里有小花和岳父照管着。进财也从江南赶了回来;带着大妮;他已是两个四岁双胞胎女儿的父亲了。不少同学都来了;看到多年不见的同学面孔;存扣很激动。少年情景犹在眼前;可各各都已成人夫人妇;有了后代;恍惚间存扣竟有了隔世之感:时光好快呀。
保连是开着警车来的。警灯闪烁;警笛呜呜叫着;一直开到庄西幸福河边进庄的桥口。旋即围上一圈人;以为庄上出事要抓人了。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簇新公安制服的胖墩墩的家伙跳下来;大家才发现是本庄的保连。他现在是曲塘镇派出所的所长了。毕业后他就跟郑所长的女儿爱华结了婚。才两年;他的体重猛增到一百八;是个大胖子了。平时他几乎不回来;庄上的老房子已经卖掉了。他朝大家点点头;和他的随从拎着簇崭崭的结婚礼品进庄去了。晓得的人就说;〃保连到东连家;是官兵拜强盗。〃大家都哄笑起来。
来亲到客太多;一个堂屋心只能摆四张八仙桌;又借了邻居家两个堂屋心;还吃上下席。请的庄上最好的厨场师傅掌勺。委实热闹、隆重。东连家的堂屋心同学就占了一半。
开席前老同学们边吃茶边说笑;谈着各人的情况。保连对存扣说;同学一帮子中;就你还没成家;要等到啥时候啊。存扣笑笑说;穷教师;臭老九;人家看不上的。保连说你不要谦虚;凭你这样子;只要你一点头;保管大姑娘满把抓;
你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找不到比以前好的不肯要。要存扣眼角也不要太高;拣个差不多的就行了;〃只要也是国家户口。〃
同学们都以为保连说的〃以前好的〃是秀平。存扣和秀平的事儿大家都晓得。
殊不知保连所指还有一个阿香;只是不好说给大家听。个个都说保连说得对;〃找个国家户口的早点成家吧;大伙儿也等着喝你喜酒哩!〃
存扣和春妮的事保连不晓得。保连毕业时存扣还在上大学;两人的联系不多;存扣没有向他提过春妮。
要开席了;大家把存扣和保连推搡着北面上座;保连略微谦让一下就坐下了;存扣却拉进财马锁他们坐。僵持了半天;保连不耐烦地对存扣说:〃你就坐吧;上学时你是班长;坐这个位子不为大。〃存扣没办法;要保连坐在凳的东半边(一张凳上也分大小);保连不肯;存扣说:〃你是所长;比班长大;你不坐我就不坐。〃保连哈哈一笑;屁股一挪坐到了东半边;习惯性地揪掉大盖帽;把裤腰带松了两个扣儿;坐直了;扭了扭腰眼;好像做着什么准备活动。马锁拆开桌上的喜烟散给大家;保连从裤兜里掏出个精致的防风打火机〃啪〃地点上;从鼻孔里冲出浓烟来;带着炫耀的口气说:〃不瞒大家说;我现在在外头吃饭不坐这上岗子(方言;即上座)酒还喝不下去!〃大家恭维他:〃所长么;上岗子派你座。〃〃你不坐谁敢坐?〃存扣在旁边笑笑。
也难怪保连得意。公安大专一出来;仰仗他丈人郑所长的社会关系;找了上面得劲的人物;把他安排到全县工业最发达的大镇曲塘去。由于他是派出所唯一有文凭的大学生;办事专业;又有着上头的背景;人也活络;干了不多久就当上了副教导员。当年春节前他带人在外面抓赌时偶然获得了潜逃多年被省公安部督捕的绑匪杨大头偷偷回家过年的消息;立刻带了四个联防队员到他家里去抓。在抓捕过程中保连冲上去与杨大头展开搏斗;不意杨匪身手敏捷;挣开身拔出自制霰弹手枪;开枪拒捕;保连胳膊受了轻伤;但还是坚持着和另外几个联防队员制服了杨大头。
当时的《公安报》有一篇文章报道了这件事;里面有一段保连和绑匪杨大头对峙时的情景:
…匪徒杨大头拿枪指着顾教导员的头吼道:〃你们不出去;我就开枪!〃
在这种紧急情况下;顾教导员面不改色;正气凛然地说:〃我是人民警察;今天来就是来抓捕你的;你就是开枪把我打死;我们也要抓住你!你现在只有放下武器;争取宽大;想逃是不可能的!〃机警的顾教导员一面与匪徒对话;一面寻找战机;当看到杨大头拿枪的手稍一移动;一个饿虎扑食冲了上去;杨匪仓猝间开枪;霰弹击伤了顾教导员的左臂和联防队员李华云的右耳。英勇的教导员不顾伤痛;利用在公安学校掌握的擒敌技术将匪徒掼倒;左手死死地压住对方持枪的手腕;联防队员一拥而上;终于擒住了这个凶恶的匪徒。
保连因此受到了上级的嘉奖;荣立二等功。并擢升曲塘派出所副所长;不久正所调到县城;他顺理成章地替了正职。
保连成了兴化市最年轻的派出所长。
以后有一次存扣曾问过保连:〃当时匪徒拿枪指住你的时候;怕不怕?〃
〃咋不怕?怕得尿都要滴下来了;腿直打软!他指头一动我就光荣牺牲了;怎么不怕!〃
他说不晓得这狗日的有枪;看到他拔枪出来的一瞬间身上血好像都不流了。
存扣笑着说:〃可是你还是犟起来说了那些义正词严的话。还是好样的!〃
保连哈哈大笑;说那都是记者编的;经过艺术加工的。他告诉存扣事实情况是这样的:杨大头拚命挣脱保连的擒拿拔出枪来指着他吼叫;〃滚;你们不滚出去;老子就开枪!〃
保连不防杨大头有枪;而他们手上只有铐子和两根警棍;下意识往外退;一面说;〃你不要乱来;你开枪打了我你就是死罪;你放下武器还有一条生路;你不想你自己也想想你的婆娘伢子唦;你就忍心让他们成孤儿寡母啊…〃
杨大头拿枪的手有些颤抖;这时他的老婆哭着从房间里冲出来;喊着〃宝强啊!你不能开枪啊!〃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的腰眼;杨大头忙甩她;保连他们几个趁势一涌而上;杨大头胡乱开了一枪;霰弹擦了保连的膀子和一个联防队员的耳朵…把他拿下了。
存扣哈哈大笑:〃你小子;运气不错!〃
酒过三巡;东连乐颠颠地到这边敬酒了;大家都站起来;祝他夫妻恩爱;早生贵子;生意兴隆。东连高兴地和大家干杯后转到存扣身边来;说专门要代庄上几个在扬州做生意的敬存扣一杯。除马锁外;大家都讶异;问这是从哪里说。东连就扼要地介绍了存扣在扬州上学时指点德宏绕锁做生意的事;带着夸张的口吻说不是存扣这两小子生意就不会上路子;他东连也不会跟着做服装(生意);现在就不可能进曲江市场做安稳生意;走上正轨。〃秀珠也是看我们做得好决心进去的。〃东连说寻宝不忘指路人;这杯酒存扣一定要喝。存扣杯子一抬酒就进了喉咙;淌水似的;笑着说生意是你们做的;我有什么功劳啊;看到你们发财我心里也很高兴啊。保连说可惜啊;存扣从小脑子就灵;天生是块做大事的材料;可惜做了教师;说存扣如果在公安系统就不得了了。〃能文能武;人又生得威风;又能喝酒;到哪儿都吃香啊!〃
众人连连称是。马锁说如果存扣做生意的话;保管跟他以前上学一样拿头牌。
〃像我这样的猪脑子在我们那市场里一年还弄头两万哩!〃马锁进了湾头废旧金属回收市场后;包了两家工厂的废品收购;生意着实做得不丑。
保连对存扣说:〃你看你看;你一年工资拿了几文;你都不抵马锁啊!〃他对大家说;现在这世道想发财两条道:要么当官;…官当得大;有人往你家里送钱;往你兜里塞钱;还生怕你不要哩;要么就做生意。说他辖区里有的私人开厂的老板哪个没得几十万的身家啊;一场麻将上千上万的输赢;羸的人心平气和;输的人面不改色;根本就不在乎。〃钱是人的胆啊!〃
有人笑着问保连:〃不是说你常带人抓赌吗;这些老板你抓没抓过?〃
保连诡秘地一笑:〃赌啊…当然是要抓的了。不抓咋行?〃
〃那这些大老板肯定怕你喽!〃
〃啊?哈哈;不怕;不怕!〃保连打着哈哈说;〃这些人都和我朋友。〃他摇摇胖手:〃不跟你们谈这个;你们不懂!〃
大家就笑。向他敬酒。存扣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的;竟有些陌生的感觉。
两年前参加他和爱华的婚礼时;哪有现在这么胖。坐在凳上像座肉山了。肥阔的脸赶得上小孩屁股大了。连说话口气都变了。
进财接着刚才保连的话头;说生意做得好确实比上班强多了;他认得一个中学美术教师;闲时帮一家私人开的工艺玻璃厂画些梅兰竹菊高山流水;还有一些好看的图案;画好了让人家加工成磨砂和喷绘画;很受欢迎;现在城市人家装修都要用到这些工艺玻璃;天花呀;隔断呀;客厅和厨房卫生间上的门呀;都用。
好看得很。十几块钱一平米的普通玻璃加工后卖到一百五六;十倍的利润。时间一长这教师动了心;暗里熟悉了简单的加工流程;自个儿租了个门面单干起来。
他手艺精;生意竟忙不过来;订单来不及做;就在学校里办了停薪留职;雇了好几个人做下手;一年就搞八九万哩。
听到这里存扣忽然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