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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在此,且去寻一乘轿子来,请母亲到船上去罢!”文秀即去雇下。陈氏收拾
了几件衣服,其馀粗重家火,尽皆弃下。上了轿子,直到河口下船。可怜母子数
年隔别,死里逃生,今日衣锦还乡,方得相会。这才是:兄弟同榜,锦上添花;
母子相逢,雪中送炭。
次早,二人穿起公服,各乘四人轿,来到府中。太爷还未升堂,先来拜理刑
朱推官。那朱四府乃山东人氏,父亲朱布政与邵爷却是同年。相见之间,十分款
洽。朱四府道:“二位老先生至此,缘何馆驿中通不来报?”廷秀道:“学生乃
小舟来的,不曾干涉驿道,故尔不知。”朱四府道:“尊舟泊在那一门?”廷秀
道:“舟已打发去了,在专诸巷王玉器家作寓。”朱四府又道:“还在何日上任?”
廷秀道:“尚有冤事在苏,还要求老先生昭雪,因此未曾定期。”朱四府道:
“老先生有何冤事?”廷秀教朱爷屏退左右,将昔年父亲被陷前后情节,细细说
出。朱四府惊骇道:“原来二位老先生乃是同胞,却又罹此奇冤!待太老先生常
熟解审回时,即当差人送到寓所,查究仇家治罪!”弟兄一齐称谢。别了朱四府,
又来拜谒太守,也将情事细说。俗语道:官官相为。见放着弟兄两个进士,莫说
果然冤枉,就是真正强盗,少不得也要周旋。当下太守说话,也与朱四府相同。
廷秀弟兄作谢相别,回到船里。对兄弟道:“我如今扮作贫人模样,先到专诸巷
打探,看王员外如何光景。你便慢慢随后衣冠而来。”商议停当。廷秀穿起一件
破青衣,戴个帽子,一径奔到王员外家来。
且说赵昂二年前解粮进京,选了山西平阳府洪同县县丞。这个县丞,乃是数
一数二的美缺,顶针捱住。赵昂用了若干银子,方才谋得。在家守得年馀,前官
方满,择吉起身。这日在家作别亲友,设戏筵款待。恰好廷秀来打探,听得里边
锣鼓声喧,想道:“不知为甚恁般热闹?莫不是我妻子新招了女婿么?”心下疑
惑。又想道:“且闯进去看是何如。”望着里边直撞,劈面遇见王进。廷秀叫声:
“王进那里去?”王进认得是廷秀,吃了一惊,乃道:“呀,三官一向如何不见?”
廷秀道:“在远处顽耍,昨日方回。我且问你,今日为何如此热闹?可是玉姐新
招了丈夫么?”王进在急忙间,不觉真心露吐,乃道:“阿弥陀佛!玉姐为了你,
险些送了性命,怎说这话!”廷秀先已得了安家帖,便道:“你有事自去。”王
进去后,竟望里面而来。到了厅前,只见宾客满座,童仆纷纭。分开众人,上前
先看一看,那赵昂在席上扬扬得意,戏子扮演的却是王十朋《荆钗记》。心中想
道:“当日丈人赶逐我时,赵昂在旁冷言挑拨,他今日正在兴头上,我且羞他一
羞。”便捱入厅中,举着手团团一转,道:“列位高亲请了!”廷秀昔年去时,
还未曾冠。今且身材长大,又戴着帽子,众亲眷便不认得是谁。廷秀覆身向王员
外道:“爹爹拜揖!”终须是旦夕相见的眼熟,王员外举目观看,便认得是廷秀,
也吃一惊。想道:“闻得他已死了,如何还在?”又见满身褴褛,不成模样,便
道:“你向来在何处?今日到此怎么?”廷秀道:“孩儿向在四方做戏,今日知
赵姨夫荣任,特来扮一出奉贺。”王员外因女儿作梗,不肯改节,初时员外到有
个相留之念,故此好言问他。今听说在外做戏,恼得登时紫垞了面皮,气倒在椅
上,喝道:“畜生!谁是你的父亲?还不快走!”廷秀道:“既不要我父子称呼,
叫声岳丈何如?”王员外又怒道:“谁是你的岳丈?”廷秀道:“父亲虽则假的,
岳父却是真的,如何也叫不得?”赵昂一见廷秀,已是吓勾,面如土色,暗道:
“这小杀才已绑在江里死了,怎生的全然无恙?莫非杨洪得了银子放走了,却来
哄我?”又听得称他是姨夫,也喝道:“张廷秀!那个是你的姨丈?到此胡言乱
语!若不走,教人打你这花子的孤拐!”廷秀道:“赵昂!富贵不压于乡里,你
便做得这蚂蚁官儿,就是这等轻薄。我好意要做出戏儿贺你,反恁般无礼!”赵
昂见叫了他的名字,一发大怒,连叫家人快锁这花子起来。那时王三叔也在座间,
说道:“你们不要乱嚷,是亲不是亲,另日再说。既是他会做戏,好情来贺你,
只当做戏子一般,演一出儿顽顽,有何不可,却这般着恼!”推着廷秀背道:
“你自去扮起来,不要听他们。”众亲戚齐拍手道:“还是三叔说得有理!”将
廷秀推入戏房中,把纱帽员领穿起,就顶王十朋《祭江》这一折。廷秀想起玉姐
曾被逼嫁上吊,恰与玉莲相仿,把胸中真境敷演在这折戏上,浑如王十朋当日亲
临。众亲鼻涕眼泪都看出来,连声喝采不迭。只有王员外、赵昂又羞又气。
正做之间,忽见外面来报,本府太爷来拜常州府理刑邵爷、翰林院褚爷。慌
得众宾客并戏子,就存坐不住,戏也歇了。王员外、赵昂急奔出外边,对赍帖的
道:“并没甚邵爷、褚爷在我家作寓。”赍帖的道:“邵爷今早亲口说寓在你家,
如何没有?”将帖子撇下道:“你们自去回覆!”竟自去了。王员外和赵昂慌得
手足无措,便道:“怎得个会说话的回复?”廷秀走过来道:“爹爹,待我与你
回罢!”王员外这时,巴不得有个人儿回话,便是好了,见廷秀肯去,到将先前
这股怒气撇开,乃道:“你若回得甚好。”看他还穿着纱帽、员领,又道:“既
如此,快去换了衣服。”廷秀道:“就是恁般罢了,谁耐烦去换!”赵昂道:
“官府事情,不是取笑的。”廷秀笑道:“不打紧!凡事有我在此,料道不累你。”
王员外道:“你莫不风了?”廷秀又笑道:“就是风了,也让我自去,不干你们
事!”只听得铺兵锣响,太守已到。王员外、赵昂着了急,撇下廷秀,躲进去了。
廷秀走出门前,恰好太守下轿,两下一路打恭,直到茶厅上坐下攀谈。吃过两杯
茶,谈论多时,作别而去。有诗为证:谁识毗陵邵理刑,就是场中王十朋?太守
自来宾客散,仇人暗里自心惊。
却说玉姐日夕母子为伴,足迹不下楼来。那赵昂妻子因老公选了官,在他面
前卖弄,他也全然不理。这一日,外边开筵做戏,瑞姐来请看戏,玉姐不肯。连
徐氏因女儿不愿,也不走出来瞧。少顷,瑞姐见廷秀在厅前这番闹炒,心下也是
骇异。又看见当场扮戏,故意跑进来报道:“妹子,好了!你日逐思想妹夫,如
今已是回了,见在外边扮戏!”玉姐只道是生这话来笑他,脸上飞红,也不答应。
徐氏也认是假话,不去采他。瑞姐见他们冷淡,又笑道:“再去看妹夫做戏!”
即便下楼。不一时丫鬟们都进来报,徐氏还不肯信,亲至遮堂后一望,果是此人。
心下又惊又喜,暗叹道:“如何流落到这个地位?”瑞姐道:“母亲,可是我说
谎么?”徐氏不去应他,竟归楼上说与女儿。玉姐一言不发,腮边珠泪乱落。徐
氏劝道:“儿!不必苦了,还你个夫妻快活过日。”劝了一回,恐王员外又把廷
秀逐去,放心不下,复走出观看。只见赵昂和瑞姐望里边乱跑,随后王员外也跑
进来。你道为何?原来王员外、赵昂,太守到时,与众宾客俱躲入里边。忽见家
人报道:“三官陪着太守坐了说话。”众人通不肯信,齐到遮堂后张看,果然两
下一递一答说话。王员外暗道:“原来这冤家已做官了,却乔妆来哄我。懊悔昔
时错听了谗言,将他逐出。幸喜得女儿有志气,不曾改嫁,还好解释。不然,却
怎生处?只是适来又伤了他几句言语,无颜相见,且叫妈妈来做个引头。”故此
乱跑。自古道:贼人心虚。那赵昂因有旧事在心,比王员外更是不同,吓的魂魄
俱无。报知妻子,跑回房里,打点收拾,明日起身,躲避这个冤家,连酒席也不
想终了。正是:
早知今日,悔不当初!
且说王员外跑来撞见徐氏,便喊道:“妈妈,小女婿回了!”徐氏道:“回
了便罢,何消恁般大惊小怪?”王员外道:“不要说起,适来如此如此。我因无
颜见他,特请你去做个解冤释结的。”徐氏得了这几句话,喜从天降,乃道:
“有这等事!”教丫鬟上楼报知玉姐,与王员外同出厅前。廷秀正送了太守进来,
众亲眷都来相迎。徐氏道:“三官,想杀我也!你往何处去了?再无处寻访!”
廷秀方上前请老夫妇坐下,纳头便拜。王员外以手扶住道:“贤婿,老夫得罪多
矣,岂敢又要劳拜!”廷秀道:“某实不才,不能副岳丈之望,何云有罪!”拜
罢起来,与众亲眷一一相见已毕。廷秀道:“赵姨夫如何不见?快请来相会!”
童仆连忙进去。赵昂本不欲见他,又恐不出去,反使他疑心,勉强出来相见,说
道:“适来言语冲撞,望勿记怀!”廷秀道:“我是不达,自取其辱,怎取怪姨
夫?”赵昂羞惭无地。王员外见廷秀冷言冷语,乃道:“贤婿,当初一时误听谗
言,错怪你了,如今莫计较罢!”徐氏道:“你这几年却在那里?怎地就得了官?”
廷秀乃将被人谋害,直到做官前后话细说,却又不说出兄弟做官的缘由。众亲眷
听了,无不嗟叹。乃道:“只是甚冤家下此毒手,如今可晓得么?”廷秀道:
“若是晓的,却便好了!”那时廷秀便说,旁边赵昂脸上一回红,一回白,好不
着急。直听到不晓的这句,方才放下心肠。王三叔道:“不要闲讲了,且请坐着。
待我借花献佛,